“你娘不老實,你來說!
戰君澤這話說得輕飄飄,卻讓張敬良的身子抖得像落葉,“我弟弟賭輸了大筆銀兩,家里需要用銀子,所以我娘就生了心思,將公糧拿給李家村的舅舅家,要他們進城變賣!
他的話一出,頓時引起嘩然。
張業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立刻跟身旁的一個漢子交代一聲,讓他去村長家叫老村長過來。
李春花聽了,立刻尖聲嚷嚷道:“沒——這是天大的誤會——”看著眾人鄙夷的眼神,她知道大勢已去,隨即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這不是一時糊涂嗎?我家興哥兒犯了事,我這個當娘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就念在我一片慈母心,你們就饒了我這一次!
這是看準了張家屯大部分的人都心善,才演這場戲,張沁玥眼底過厭惡,站起身,退了一大步!笆遣皇堑谝淮,咱們去查查就知道!
李春花的哭聲驀然一停,接著又是更大聲的哭聲響起,“玥姊兒這是不信我?我不活了、不活了!”她打算用撒潑的方式混過去。
戰君澤對她尖銳的聲音感到不耐,直接抽出靴里的短刀。
注意到他的動作,張沁玥連忙輕喚一聲,“夫君,不要!
聽到聲音,戰君澤的手微偏,刀狠狠劃過李春花的臉,李春花尖叫了一聲,整個人暈了過去。
四周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驀然一靜,做為始作俑者,戰君澤只是淡淡的一句,“她想死,我成全她!
張業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才道:“阿澤,這事兒等村長來了定會有個處理。你看這天寒地凍的,不如你先帶玥姊兒回去,不然玥姊兒病了就不好了!
張業對張沁玥使了個眼色,知道只有張沁玥是戰君澤的軟肋。
張沁玥意會,立刻假裝咳了一聲。
戰君澤看了張沁玥一眼,怎會不曉得自家娘子的心思,這是怕他動手殺人。他走過去,彎腰撿回短刀,上頭帶著血跡,他不客氣的抹回李春花的衣服上,這才大步轉身離去。
張沁玥連忙跟在他的身后。
“就如此輕放?”對他而言,這種做法太婦人之仁。
張沁玥搖頭,“不!村長雖然年紀大了,卻也不是個公私不分之人,這次李春花肯定得被扭送進官府,就連良哥兒也難逃罪責,高傲的活了大半輩子,如此是活著比死了更痛,只是可憐了村長,以后將難以在村里立足。”
戰君澤不以為然,不過這是張家屯自家人的事,他不予置評,只在乎——
“如此一來,事情已了,你可以放心了!
她拍頭對他一笑,“是!我的好夫君!
他不說,她也不問他在后頭使了什么手段,她知道自己狠絕不了,寧可什么都不知,也不要過于仁善令他為難,也害了自己。
這夜對張家屯的許多人來說,是不平靜又難以入眠的一夜,但對戰君澤和張沁玥而言,卻是了卻心事、安穩的一夜。
天才剛亮,戰君澤正在起火,隱隱聽到馬蹄聲由遠而近。他微瞇起眼,轉身走了出去。
走出堂屋時,正好看到翻身下馬的田仁青和王漢宇。
“大人,將軍有令,派漢宇來報!
戰君澤挑了下眉。
王漢宇立刻上前接話,“郡主已啟程返京,將軍有令,請大人即刻返回嘉峪關!
看王漢宇的神情,似乎是邊情況有變,戰君澤的眼神微冷,這個軒轅澈就是個廢物。
他冷著臉,轉身進入屋內。
躺在炕上的張沁玥睡得正安穩,他的眸光一柔,坐在床沿,輕推了推她。
張沁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我要即刻返回嘉峪關。”
一聽,她立刻清醒過來,猛然坐起身,“怎么如此突然?”
“該是邊關有變,”戰君澤摸了下她的頭,“你收拾東西,等我回來,再帶你前往嘉峪關!
“你不用顧慮我,我會照顧自己!睆埱攉h忙不迭的要起來。
“你別起,”他阻止了她,“繼續睡,我立刻得走!
張沁玥彷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仍起身將衣物給穿戴好,瞥了眼窗外,天色才蒙蒙亮,她手腳俐落的打開炕頭上的柜子,將這幾日做的鞋子全給塞進包袱里。還有腌好的臘肉、醬菜,收拾了滿滿的一大包袱。
看她忙碌的模樣,他嘴角微揚,腳都要邁不開,不舍的輕聲說道:“我得空便回來。”
正將布巾打包的她,手的動作一頓,悶悶不樂的點點頭。
他將她摟進懷里,力道之大,好像要將她揉進身體里一般,“有事找師父或羅吉傳訊!
她伸出手反抱住他,在他懷中點了點頭。
他松手,拿了包袱轉身離去。
離別時,就是分開的這一刻最折磨人,他人才離開,她的心就覺得空落落的。
接連下了幾日的雪,天氣越來越冷,張沁玥越發不想岀門,燒了炕就在屋內拿著針線繡鞋面。
她早已收拾妥當,就等著戰君澤回來接她,若非他離開前交代過,她早就自己上路了。
隱約間聽到馬蹄聲,她的眼睛一亮,隨手將針線往旁邊一放,也顧不得外頭寒冷,沒多披件衣袍就拉開門跑了出去。
遠遠看到的是輛馬車,四周還有數名騎著馬匹的護衛,她眼底的亮光微暗,戰君澤不可能坐著馬車回來,尤其是輛漂亮馬車。
朱紅的車輪,翠綠車帷,拉車的兩頭高頭大馬身上還披著閃亮亮的銅鈴,隨著步伐發出輕脆聲,在一片雪茫中,別有一番景致。
她有些看呆了,直到馬車停到自家門前——
“可是張宅?”領著馬車前行的護衛翻身下馬,直接開口問道。
張沁玥淺淺一笑,“這里是張家屯,十戶里頭有九戶人家姓張,不知公子尋的是哪戶張宅?”
粗獷的侍衛看著張沁玥的笑容,頓時忘了問話。
“吳廣,你這沒出息的。”從馬車上下來的小姑娘,拉了拉身上的披風,一看到護衛的樣子,沒好氣的啐了一聲。
吳廣一愣,臉上有些不自在,低頭輕喚了一聲,“紅繡姑娘!
“走開。”紅繡揮了下手,一臉不快,目光一看到張沁玥,眼底過驚艷,沒想到這山溝還能生出這樣的美人,她挑了挑眉,“姑娘,該不會你就是張沁玥吧?”
張沁玥看著對方,眼前這位名喚紅繡的姑娘,雖然是一身青衣的丫鬟打扮,但衣料用得極好,看得出是出自大戶人家,主子不單富且貴。
她緩緩的走上前,拉開了木栓,打開了籬笆門,“是!
紅繡聞言不見意外,畢竟若是長相不出挑,也不會讓戰副將看中。
她上下打量著靠近的張沁玥,還以為人人口中高高在上的戰副將是不看重外表這等俗物的英雄,如今見到張沁玥……呿,看來他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男人。
馬車內的人一聽到來人便是張沁玥,這可坐不住了,立刻伸出手,輕喚了聲,“紅繡!
張沁玥聽著聲音,看向馬車伸出來的手,這雙手極為好看,十指涂上艷紅蔻丹,更襯得一雙手白晳賽雪。
紅繡立刻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將馬車上的人扶下來。
這個女子不單美而媚,一雙丹鳳眼輕輕一掃,直勾人心魂,饒是張沁玥都不免被這樣的容貌給迷了眼。
“你——”女子輕聲一哼,滿是不屑,“便是張沁玥?戰君澤的心上人?”
不客氣的質問,破壞了這份魅惑天成的美感,張沁玥不免在心中嘆了聲可惜,“是!我便是張沁玥,戰君澤的妻子!
“妻子?”女子上前,低頭打量她,長得挺好,就是嬌小了些,沒想到高大的戰君澤竟然喜歡這樣的身子板,而且身上有股味道……她細細聞了下,桂花香氣,她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你們這門親事未經父母首肯,說到底你與他不過是無媒茍合!
“姑娘這句話重了,”張沁玥沒被惹火,反而還能輕輕一笑,“我與夫君皆無父無母!
看著她的笑,李洪妍一瞪眼,“張沁玥,你還真是不要臉面。戰君澤偷偷摸摸迎娶你,你不生氣也就罷了,竟還笑得出來。”
“我在張家屯成親拜堂,百來雙眼睛看著,怎么會是偷偷摸摸?”
李洪妍不客氣的指著她,“但是他把你藏起來,甚至不愿告訴旁人他娶了個張家屯的姑娘!
張沁玥笑得更歡,“夫君凡事有其思量,他并非將我藏起來,只是怕有心人傷了我,多留幾分心眼罷了!
“你說謊!崩詈殄麎焊幌嘈趴偸抢淠说膽鹁凉蓵腥绱巳崆榈囊幻。
她尖銳的聲音令張沁玥眉頭皺了下,“姑娘口口聲聲直呼我夫君名諱,不知姑娘是誰?”
李洪妍揚起下巴,一派高傲!氨究ぶ髂爽幦A郡主!
張沁玥并不是太驚訝,光是看對方高傲的模樣,又直呼戰君澤名諱,她便知道來人身分肯定不低,卻也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唉,這可是戰君澤進京時惹來的風流債。
但她知曉禮數,動作雖然生疏,卻依然規矩的行了禮。
李洪妍見她行禮如儀,挑了下眉,不敢相信眼前這丫頭是山溝出來的土姑娘。因著戰君澤對自己無禮無視,她本想來張家屯刁難他的心上人,卻發現這個女人進退得體,讓人無法討厭……
想到這里,她更心煩了,嗤了一聲,“本郡主累了。”
張沁玥實在覺得好笑又莫名其妙,但也只能將人迎進屋里,“小地方,委屈郡主!
“是委屈,但也只能湊合。”
李洪妍進了屋,不客氣的坐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