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凡哥,我不會跟你結(jié)婚的!箖粞┭銎鹉,化開沉默,迷蒙的瞳眸滿是感動!高@么多年來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哥哥,溫柔、親切、慷慨,我很驕傲你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我作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嫁給白馬王子。你公開向我告白,我受寵若驚,說真的也嚇呆了,不知如何因應(yīng),但現(xiàn)在我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對不起!亞凡哥,我一直當你是比晨洋哥更親一點的哥哥!
該面對的,逃也逃不掉。她想,她是有點兒惱何亞凡的,豪門貴公子難免自傲些、任性些,但明知不會有結(jié)果,為何不能一直保有青梅竹馬的美好回憶呢?不傷人、不自傷,惆悵中自有一番甜蜜,這樣不好嗎?
不是義無反顧的追求所愛就一定是對的,不考慮對方的心情,也是一種傲慢。
有錢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富貴之巔,其實是一件可怕的事。不知不覺間,仿佛世間的人與事都會依他的意愿而轉(zhuǎn),連懷疑一下都不必。尤其,何亞凡又是那樣高雅卓爾的俊秀人物,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完美人才,有錢、有權(quán)、有勢、俊美如王子、智商一百五十,有哪個傻女孩會笨到去拒絕他呢?
凈雪一向冰雪聰明,卻寧可傻一回,笨得徹底的婉拒王子親手捧上的玻璃鞋。只因為啊,她忘不掉奶奶病危那段日子一再重復(fù)叮嚀她的話。
奶奶說,「人定勝天」不是一句至理名言,有些事情是人力無法扭轉(zhuǎn)、無法勉強的,不妨饒了自己吧!
比如,貧富差距,根深柢固的門第觀念……
那時候,何亞凡已經(jīng)很明顯的表現(xiàn)出對凈雪的疼惜、憐愛,每次都從美國拎著一皮箱的衣物用品送她。小學生的凈雪很開心,奶奶卻很憂心。
凈雪慢慢長大,習慣了寄人籬下的日子,終于也慢慢懂了奶奶的用心良苦。
不是你的,永遠也不會屬于你,強求只是徒增痛苦。
只是單純的戀慕不好嗎?
即使覺得遺憾,心弦莫名地揪扯著,她也不敢勇敢追愛,只能黯然輕嘆。
這樣的心思轉(zhuǎn)折,看似一瞬間事,其實在凈雪心間已百轉(zhuǎn)千回好幾年。
「你最好說的是真心話!」曲元寧防備地盯著她,忽然咯咯笑道:「當然啦!你能做出明確的決定,可見你是聰明人,不敢高攀豪門世家,我反倒有點欣賞你了。不如這樣吧!等哪天我嫁了人,你可以繼承你奶奶的工作,過來幫我掌廚理家,我一定會付你優(yōu)渥的薪水……」
這就是為什么何亞凡沒辦法喜歡曲元寧的緣故吧!
白鐘泠不發(fā)一言,任由她去發(fā)威,讓寶貝外孫更討厭她才好呢!
「曲元寧,你閉嘴!」
何亞凡好不容易聽明白凈雪是在拒絕他的愛,他望著她,呼吸屏凝,腦中一片空白。哥哥?他只是比白晨洋更親一點的哥哥?
去他的見鬼的哥哥!
他不相信凈雪真心想拒絕他!
他猛然站起身,繞過幾個位子,一把抓住凈雪的左手臂,柔聲卻堅定的說:「跟我來,我們必須談一談!」
「亞凡哥……」
「走!
凈雪被他半強迫性的拉出餐室。
留下來的人啞然相對。
曲元寧首先畫破靜寂,氣急敗壞道:「奶奶,您為什么吭都不吭一聲,不大力阻止亞凡哥呢?您不會眼睜睜看亞凡哥娶了年凈雪吧?」
白鐘泠朝她露出一抹冷笑!竷粞┎桓遥 箍墒悄愀。老太后心里很清楚誰該防、誰又不足為道。
何家已在美國幫何亞凡挑了一位門當戶對、又十分中意何亞凡的千金小姐。
與其讓曲元寧有機會去癡纏何亞凡,不如教何亞凡對年凈雪付出純純的初戀。白鐘泠自信給年凈雪的暗示夠明確,她不敢癡心妄想真的嫁給何亞凡,只有讓凈雪去拒絕何亞凡,何亞凡才會死心的回美國聯(lián)姻。
男人初戀失敗才好哇!兒女情長能成就什么大事業(yè)?白鐘泠篤定的想。
曲元寧還不到老謀深算的年齡,看不出老太太的心機,只是單純的害怕何亞凡會說服年凈雪接受他的愛,她一定要阻止。
她沖了出去,她受不了年凈雪得到她渴望擁有的一切。
邱玉簪擔憂地望著她沖出去的背影,但女兒老早便不聽她的勸,一心一意追逐著一個夢,何時肯醒來?
沈厚言把一切全看在眼底,銳利的眸子正慢慢醞釀起某種陰謀。
他知道,老太太在玩陰的。
但沈厚言不在乎,有時候順勢而走,反而漁翁得利。
他吃飽了,走出餐室,緩緩步向屋外的庭園。吃飽后走動才有益健康,順便找到他要找的人。
遠遠就瞧見曲元寧躲在矮樹叢下,正前方便是小時候玩過的白色秋千,歷經(jīng)歲月洗禮,依然堅固。秋千上,坐著仿若白雪公王的年凈雪,而何亞凡以白馬王子之姿輕輕地推著秋千,就像小時候那樣。
沈厚言覺得刺眼極了,但他遠比同齡男子更富有人生經(jīng)驗,交往過N個女友,曉得急躁是沒用的,氣怒之下只會壞事。
假使他渴望將凈雪擁進懷里,讓凈雪只屬于他一個人,他不在乎耍點奸計。如同白晨洋說的,將凈雪帶離這個風起云涌的家,這不是她該承受的。
無奸不丈夫!這才是沈厚言的座右銘。
他悄悄走過去,和曲元寧蹲在一起,輕輕地嘆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畫面看起來真美呀!我想,他們兩人應(yīng)該談得很愉快,戀情大有進展……」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曲元寧小聲卻頗激動的說:「亞凡哥才不是真的愛上年凈雪!可是他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因為她是無父無母的可憐孤兒嗎?那我也很可憐啊,他為什么不對我好?從小時候便如此,他一次也不肯幫我推秋千,即使我拜托他、哀求他,他也不肯,為什么呢?明明我長得比凈雪漂亮,功課也比年凈雪好,我對他也可以非常溫柔、順從,為什么他就是看不見我的好?只因為有個年凈雪擋在我面前嗎?」
笨蛋!不愛就是不愛,還問為什么?
沈厚言最受不了死纏濫打的女人,幸好這不是他的問題,該頭痛的是何亞凡。
「你不是出來阻止他們談情說愛嗎?怎么退縮了?」
「我怕亞凡哥更討厭我!
「你也知道他討厭你?那你干嘛自討苦吃去愛他?」
「我深信只要年凈雪從這個家消失,亞凡哥就會從迷霧中清醒過來,看清楚我才是真正愛他的人!」
「你又知道凈雪不是真愛他?」沈厚言倒好奇了。
「年凈雪算什么?她只是一個可憐蟲罷了,舍不得拒絕對她好的人而已。」
「是這樣嗎?」沈厚言懷疑她到底懂下懂男人,男人才不會因可憐而愛上一名女孩,又不是開救濟院。
「還有……」曲元寧的目光始終盯住那兩人,何亞凡又在輕撫年凈雪那一頭幾乎及腰的長發(fā)。
「還有什么?」
「亞凡很愛她烏溜溜的長發(fā),我命令年凈雪剪掉,她死也不肯!
「是很美。≌嫦胝埶南窗l(fā)精廣告。」
「如果沒有那一頭長發(fā),亞凡哥還會愛她嗎?」
嘖嘖,她當何亞凡有「戀發(fā)癖」或「長發(fā)情結(jié)」?
沈厚言忍住笑意,語重心長的嘆道:「頭發(fā)長在美人頭上,只有等她哪天心情不爽才剪羅!」
曲元寧可不這么想,眼神森冷,燃著狂熾的火。
情之一字,癡的人看不破,有人成圣,有人入魔。
*
何亞凡只停留數(shù)日便走。
那一夜的凌晨三點,從凈雪房里傳出可怕的尖叫聲,接著是嚎啕大哭的聲音,間雜著詭異的笑聲……
沈厚言第一時間從客房沖出來,客房離凈雪住的小房間最近,門半開著,他立即沖進去,眼前的景氣使他怔了一下,大喝:「快點住手!」飛快的搶下曲元寧手中的剪刀,曲元寧也不掙扎,反正她已達成目的。
「你瘋了你!」他破口大罵。
「我沒瘋!」曲元寧尖銳的說:「我是在幫她下決心遠離亞凡哥!」
其它的白家人也全體集合,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包括老成持重的白鐘泠。
聽凈雪的哭泣聲,看粉紅床單上飄散的長發(fā)絲,凈雪哭得縮成一團,雙手護著自己的頭顱,渾身抖得如風中之落葉。
沈厚言惱怒的瞪著曲元寧,氣咻咻的說:「你愛何亞凡是你的事,何亞凡就是不愛你,那也是你的事,但你惡劣的欺凌凈雪,那就是我的事!」
「關(guān)你什么事?」曲元寧尖刻的諷刺道:「難不成你也喜歡這種可憐兮兮的女人?」內(nèi)心對年凈雪的怨護更深了。
「沒錯!我對凈雪一見鐘情!」沈厚言深吸口氣,沉聲道:「這個家居然養(yǎng)出你這種可怕的妖怪,我不能再把凈雪留在這里,我要帶她走!」
「誰是妖怪?年凈雪才是假惺惺的妖女!嘴巴說拒絕亞凡哥的求愛,其實是欲擒故縱,亞凡哥說她如果真心想回絕他,就剪掉他最愛的長發(fā)……結(jié)果她就是舍不得,不是假惺惺是什么……」
沈厚言不理會曲元寧如鬼叫般的辯解,走到床邊,輕拍凈雪的背,好一會兒,凈雪才怯憐憐的抬起哭紅眼的臉,惹得他的心一陣抽痛,放柔了嗓音道:「凈雪,來,跟我離開這里。」
「去……哪里?」帶哭的嗓音微啞。
「去哪里都好,只有這個家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一臉旁徨,像迷路的孩子。
白鐘泠一臉凝肅的開口,「凈雪,你老實告訴白奶奶,你對亞凡當真沒有男女之情,只當他是哥哥?」
凈雪跪坐在床上,一頭參差不齊的亂發(fā),卻依然有著驚人的美麗。
白鐘泠又心折又感慨的想,難怪亞凡不惜要背叛家庭!但她又豈能眼看著原本可以平步青云的寶貝外孫,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孩毀了光明燦爛的未來?
「你老實告訴白奶奶沒關(guān)系,我不會怪你,反而會替你作主!拱诅娿龃忍@的嗓音沒說出口的是:作主讓你成為亞凡的地下情婦,只差一個名分而已,一樣可以保有你們偉大的愛情。
凈雪垂下臉,囁嚅道:「白奶奶,我喜歡亞凡哥,從小就喜歡,就好像喜歡白奶奶一樣,但是……雖然我不懂愛情,可是我面對亞凡哥從來不會臉紅心跳,只有單純的喜悅而已,這應(yīng)該不算男女之情吧!」
柔柔的嗓音,軟弱無助的模樣多么惹人憐愛,只要是男人都想伸出臂彎保護她吧!白鐘泠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下了另一個決定。
「元寧,」老太太看向艷如玫瑰卻渾身芒刺的曲元寧,到底也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她的心滿是痛憐,感慨的問道:「是不是只要凈雪離開白家,不再出現(xiàn),你就有把握得到幸福?」
「沒錯。」曲元寧好高興白鐘泠終于站在她這邊了!钢灰涯陜粞┶s出去,我就會得到幸福!奶奶,年凈雪是我生命的掃把星!」
凈雪輕顫了一下,委屈的垂下淚,楚楚動人得教沈厚言心旌動搖。
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因為沒有謀生能力,舍不得拒絕別人對她的好,這樣也會妨礙到另一個人的幸福嗎?
白鐘泠低嘆一聲。「凈雪,你就離開這個家吧!元寧到底是我兒子的繼女,我不能趕她出去,只有請你離開!
「白奶奶……」凈雪依戀地輕喚。
「凈雪,你只須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教亞凡從此對你死心斷念,如此,你便算是報答了我的恩情!
「白奶奶……」凈雪茫然。
白鐘泠深沉地看了沈厚言一眼,語重心長道:「請你善待她!
沈厚言莊重道:「我明白,我會努力追求凈雪,直到她愛上我,再談?wù)撐磥淼氖隆D判,我不是輕薄的人!
白鐘泠點點頭,揮揮手讓大家都回房,自己也狠下心不再理會年凈雪,毅然的離開了。她老了,能做到的只有將傷害減至最低而已。
小房間頓時沉寂下來,只有曲元寧發(fā)出勝利的笑聲!肝亿A了!年凈雪,畢竟我和奶奶才是一家人,最終她仍會站在我這邊,替我出了好大一口窩囊氣!」進白家十二年,就屬今天最開心了。她半夜悄悄剪掉年凈雪的長發(fā),原是抱著被長輩們嚴厲責罰的心理準備,豁出去了!沒想到,奶奶、繼父、媽媽都沒有責備她,反而順利拔除年凈雪這顆眼中釘。
她不知道的是,長輩們其實是對她的行為感到寒心,啞口無言。
沈厚言雖然永遠不會說出口,但心里著實感激她的「蠢」,或者美其言是「為愛盲目」,總之他達成了第一階段的目標,讓凈雪順理成章的離開白家。
「曲元寧,不要為一點小勝利就得意忘形。」沈厚言看她的眼光深奧難懂,好整以暇的說:「等你順利嫁進何家,再來耀武揚威吧!」
曲元寧迅速武裝自己,「你們等著吧!尤其是你,年凈雪,趕快打包行李滾出去!等我睡好美容覺醒來,希望你已消失得干干凈凈!顾吡。
凈雪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竟要忍受這樣的屈辱與不公平待遇。
沈厚言溫柔的伸指拭去她的淚,緩緩道:「我認識一位得過國際大獎的美發(fā)師,等天一亮,我先帶你去修剪頭發(fā)!
凈雪又是感激又是充滿感傷,跟著,滿腹心酸的伏枕又哭,當了十二年的「家人」,到底不是真的一家人。
沈厚言拍拍她的背,溫言道:「凈雪,你不要難過,離開白家才會有嶄新的人生,至少,日后曲元寧要為愛發(fā)瘋,都跟你無關(guān)了。不要怪白奶奶一家人狠心,你離開白家,才不會再受到傷害!
在淚雨交織的酸楚中,她無法回應(yīng)。
「你睡一下吧!」他走出去,輕輕關(guān)上房門。
凈雪抬起沾淚的小臉,感傷的梭巡這個她住了十二年、咀嚼無盡心事的小房間,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爭氣的又淚霧蒙蒙。
在天上的奶奶,她這樣做對吧!不能愛上何亞凡,不要在白家的地盤上和曲元寧爭什么,更別將自己當成白家的一分子。
在天上的奶奶,她一直都在努力呢!她沒做錯吧!
摸摸自己的亂發(fā),凈雪又如何不對曲元寧生出憤怒之情?
但她依然忍了。
曲元寧太好強、太犀利,不服輸?shù)膫性自然會讓她受盡折磨,吃盡苦頭,一個何亞凡就夠她萬劫不復(fù)了。
凈雪決定發(fā)一封Email給亞凡哥,說她自行剪發(fā),了斷情緣,并祝福他與曲元寧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