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仰德大道的私人別墅,三層樓透天的花園洋房,仍舊是沈厚言記憶中的美麗雅筑,花草清香、和風輕攬、云靄樹蔭,將歐式建筑的靜謐氣息烘托得更加宜人,仿佛置身于現代仙境中。
而美麗的仙境,是否會醞釀出美麗的愛情?
那可不一定。
沈厚書靜靜的凝望那一抹蹲在花草間的身影,時光仿佛倒流回到十二年前,那個用娃娃童音向他介紹薄荷草有多好聞的天真小女孩,轉眼間成了無父無母的小孤女,也因此被奶奶帶進這個家。
到底是福是禍呢?年凈雪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她明白自己實際上是白鐘泠手中的一顆棋子嗎?用來箝制曲元寧的一顆棋。
萬一,寶貝外孫何亞凡愛上了這顆棋子呢?
住進來才一星期,不,該說第四天,當何亞凡和白舒媛一道回來時,沈厚言便明白了年凈雪的處境有多艱難。
他直接走到她身后,低低喚了一聲。「凈雪!」
她沒反應。
「凈雪!年凈雪!」
她文風不動。
他栘到她身旁蹲下,仔細觀看她的側臉,懷疑她已進入某一種禪定的境界,思想整個放空,正呆呆出神中。
他拍一下她的肩膀,她果然嚇了一跳。
「!你……」
「你也不怕曬昏頭,蹲在這里發什么呆?」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不用……」她自己站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
他扶住她!改愣滋昧,別逞強。」
「對不起。」
「你有點貧血,要注意一下。」
「女孩子都有的小毛病,沒什么!箖粞┬α诵,覺得不用大驚小怪。
沈厚言放開她,雙手環胸,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凈雪,你喜歡何亞凡對不對?」深眸緊盯她。
震驚!長眼睛沒見過這么直接的男人。
他到底憑什么問人家隱私問題呢?
凈雪禁不住淺淺地笑。「沒有一個女孩子會討厭亞凡哥!
「我管別人喜歡或討厭何亞凡,我問的是你,年凈雪小姐,你對何亞凡是男女愛情的那種喜歡嗎?」黑眸更緊密地定住她,意欲抓住她神色間想掩飾的秘密。
「你一向這么直接嗎?沈厚言先生。而我,又該回答你嗎?」她不解地問他。
他直直瞪她,好半晌莞爾一笑!冈诟星樯,我習慣直來直往。我對你感到怦然心動,很想追求你,所以必須先問一問,你心里已有意中人了嗎?畢竟,整個自家上上下下,都因何亞凡公開向你求愛而人人情緒沸騰。」
什么?年凈雪嬌軀一凍。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漏聽了什么,沈厚言說想追求她?
至于何亞凡的公開告白,更是天大的難題。
「你不要開我玩笑了!顾凉瓭卣f。嫌她還不夠心煩意亂嗎?
「感情的事怎么可以開玩笑?」他的視線流連在她清麗的臉蛋上,忍住想伸指撫平她微蹙的眉心!肝艺J真的再說一次,凈雪,我喜歡你,我想追求你,只要你心里沒住著其它男人!
凈雪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一個身形挺拔、長相粗豪的男人,卻以一種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她頓覺胸口被捶了好大一下。
「阿言……」羽睫垂掩。
「有嗎?你心里有住著其它男人嗎?」沈厚言伸手抬起她下頷,「如果沒有的話,我會是個好對象,你考慮一下再回復我!
「太突然了!顾差^,逃避他的碰觸。
「怎會?你美成這樣,應該習慣了男生向你告白,除非你念尼姑學校。」
「不,我并不習慣男生向我告白,尤其像你這種一看就是很厲害的社會菁英人士,應該有不少紅粉知己在等著你!鼓撤N難以形容的酸澀滋味在凈雪心田漫開,她不是白白在這個上流家庭住了十二年,太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更認清自己的角色定位。
年凈雪從小便冰雪聰明。
不論白家的長輩多么疼她、憐她,她永遠不是白家的一分子。
她只是年師傅的孫女,承受著白奶奶比天高、比海深的恩情。
她在這里長大,這里卻不是她的家。她對這個家、這座庭園有很深的感情,卻時時被曲元寧提醒她只是一個外人,還想賴多久?
像沈厚言這型的豪門親戚,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凈雪,你不要把問題拋回來給我!挂浑p飛揚的濃眉往上挑動了兩下!肝疫^去有沒有紅粉知己,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足以成為你婉拒我的借口。今天是我在詢問你的心意,你愿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凈雪陷入沉默中。
「你需要考慮很久嗎?」他從不知道主動追求一個女人,對方竟連一點欣喜的模樣也沒有,是因為何亞凡搶先告白的關系嗎?
如果是的話,可就大事不妙了。
聽說何亞凡即使在課業與家族事業的夾攻下,百忙之中每隔兩三個月一定飛回來臺北住幾天,美其名是探望外婆,其實醉翁之意為了誰,明眼人早巳瞧出。一直到今年完成學業,全心投入工作,他立刻公開告白,在白家投下一顆未爆彈。
這顆未爆彈最后會不會炸開來?取決于年凈雪的態度。
白家沒有一個贊成何亞凡與年凈雪成為戀人,因為何亞凡在美國的雙親頭一個就不答應,何亞凡的身分可以娶一個公王呢!
可是,如果何亞凡堅持到底呢?
沈厚言可沒打算拱手相讓,他喜歡挑戰。
「有意思。」他眸底閃爍興味!钢辽倌銢]有直接拒絕我,我尚有五成的勝算!挂娝虼较抡Z,他略沉吟又問:「凈雪,你想離開白家嗎?」
「嗄?」她芳心一震,明眸圓睜,結結實實被他問倒了。
離開白家?她能去哪里?
他眼底黑幽幽的,高深莫測。
「你想,白奶奶還容得下你嗎?」
她呼吸一緊!笧槭裁础箣缮つ蓾。
「為什么容不下你?」他英眉一挑,嘴角嘲諷地淺勾!高@些上流社會的老夫人、貴婦名媛,心地善良的很多,熱心公益的也下少,撫孤恤貧的好事她們樂意去做,但永遠永遠也不會將接受她們恩惠的人當成自家人,她們或許愿意為善不張揚,卻不容許那些孤兒貧民侵犯到她們的領地,妄想成為她們家中的一分子!顾u道。
她輕輕一震,迷惑地凝著。
「聽了很難受嗎?不過,這卻是事實!箍“蝹グ兜纳碥|逼近她,繼續給她壓力!负芸欤銜邮盏剿拿姘朔浇o你的壓力,因為何亞凡公開向你告白,壓力便會集中在你身上,所有人都會暗示你攀龍附鳳的拜金女郎不會得到幸福,不會有人祝福你們!
「你也一樣嗎?」凈雪輕聲反問,神情有些嘲弄。
「我?」沈厚言回以一記苦笑。「說真的,如果你很愛很愛何亞凡,愛到愿意承受所有的壓力和委屈,當然,那絕對比邱阿姨在這個家的壓力更大了許多倍。如果你的愛是如此地義無反顧,那么,我只有祝福你與何亞凡能通過重重考驗,修成正果!
「真的?」那又何必向我告白?凈雪不解的側頭看他。
沈厚言雙目微瞇,冷靜的、一字宇緩道:「如果你愛何亞凡的心如盤石堅定,我不識相的橫刀奪愛,你會開心嗎?應該很困擾吧!我這個人最識相了,沒興趣制造三個人的痛苦!
咬咬唇,凈雪不禁嘆息。這男人看似粗豪,其實心思細密、銳眼如電。
沈厚言嘴角微勾,繼續道:「你會反問我,沒有直接點頭贊同我,我想,你對何亞凡的感情并沒有大家以為的那么深,是這樣嗎?」
凈雪怔怔然,瞅著他半晌,小腦袋瓜一偏,看向那棟代表上流階級的美麗洋房,眉心漫上淡淡的愁緒。
「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會愛上『白馬王子』。」她低語。
「當白馬王子主動獻上玻璃鞋,求你當他的王妃,你卻迷惑了?」
「誰不會呢?」她眸子先是眨了眨,而后莞爾一笑!肝沂瞧椒踩耍矔陨厦篮玫娜、事、物,但不一定非要占為已有!
「聰明的女孩!」他更欣賞她了,那雙眼含著勢在必得的決心看進她眼中。「我要展開追求行動了,可以嗎?」
「別說笑了!
凈雪直接對他搖頭,轉身摘下數片月桂葉和羅勒葉,笑道:「今晚的主菜是蔬菜肉卷和羅勒茄汁蝦,希望你會喜歡!
沈厚言沒有被婉拒的不快,笑著點點頭,目送她回屋里去。
「精通廚藝的美女更具追求價值,我的眼光真的很不賴!」
自得一笑,他也回屋里去。他不是「君子遠庖廚」的奉行者,不介意在廚房里和心儀的女孩談情說愛。
光憑這一點,他就比何亞凡有勝算。
。
年師傅過世后,白家自然又請了一位專業的廚師來掌廚,不過這位冷師傅的廚藝一流,但個性也冷得可以,唯獨很愛他的家、他的老婆,采上下班制,做完晚餐便走,每周至少休一天,每三個月要給他一星期長假,他要帶著老婆去旅行。
又輪到冷師傅放長假的日子,每當這時候便由年凈雪頂替上場掌廚。
這是凈雪自己要求的。她從小在奶奶身邊打轉,學了不少,后來廚房換冷師傅當家,他雖然不愛開口,卻不介意有人在旁邊看,當凈雪開口說想學做看看,他只是冷靜的瞥了她一眼,默默的教。
凈雪反而是在冷師傅身邊學會料理的精髓。
再好的廚藝,也需要有人捧場!
冷師傅放假的時候,便成了凈雪驗收最近所學的好機會。
當然,沒有人感到不滿,白楚軒甚至希望白舒媛和曲元寧也學一學。
沈厚言沖著凈雪綻出爽朗的笑容!该廊税∶廊,你不僅性情溫柔、蘭心蕙質,還有一手讓我連盤子都想吞下去的好廚藝,教我不把你追上手怎么甘心?」
被他的笑容給眩了眩,凈雪杏眸圓睜,一時間倒忘了該如何反應。
白晨洋先笑開來!赴⒀,你眼光一流,手腳也挺快的嘛!」
沈厚言哈哈笑道:「那當然,條件好的女孩可是非常搶手,先下手為強是我的座右銘,省得到時藉酒澆愁!
凈雪頭皮一陣麻,嫩頰一陣熱燙。
這男人怎么好意思在吃飯場合公開求愛?他都不考慮一下她會不會因此而感到尷尬、不安?
何亞凡的臉色僵了僵,冷肅地說:「小雪是我的意中人,請你另尋目標。」他嘴里雖然對沈厚言嗆聲,但視線卻投落在嬌美動人的凈雪身上。
那一年,蕩在秋千上的小天使墜落他面前,而他,從此神魂牽掛。
他才不管每個人都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有的人甚至氣急敗壞。他只愿和凈雪廝守一生,帶她離開這個家。
凈雪心跳一亂。今天是什么黃道吉日,男人都搶著在餐桌上求愛?
「年凈雪才不敢當你的意中人!」曲元寧拉高嗓音,氣白奶奶不出聲喝止,她可耐不住性子!竵喎哺纾悴灰驗榭蓱z她就以為自己愛上她,年凈雪最擅長用『楚楚可憐』這一套來吸引男人,連我們的學生會長石俊羽都上鉤了,甩了女朋友改追年凈雪!
何亞凡不悅地冷哼!肝覇柲懔藛幔磕銥楹卧谖颐媲罢f小雪的是非?再說,漂亮的女孩子沒人追求才奇怪!
曲元寧的美艷是耀眼奪目的,因為她總是精心妝扮,以符合千金名媛的身分,她誓言要在每一個場合壓倒年凈雪,死也不讓年凈雪搶走何亞凡,所以她一定要喚醒何亞凡對年凈雪的迷思。
「亞凡哥,我說的全是事實,而不是編造是非!顾钚抛约罕饶陜粞└m合、更有資格匹配何亞凡,這是她一生最大的夢想,她非實現不可。「亞凡哥,你是什么樣的身分地位,你的家人是不可能讓一個廚師的孫女進門做少夫人的。你明知不可能,還執意向凈雪告白,難道你要凈雪當你的情婦、地下情人?那凈雪不是更可憐了嗎?」
貓哭耗子假慈悲!
大家心里都這么想,包括邱玉簪,但也不能不承認曲元寧說的是事實。
何亞凡從來沒喜歡過曲元寧,只是礙著舅舅面子,不撕破臉而已。
「只要小雪點頭,我立刻帶她去公證結婚!」他繃緊嗓音,不是在開玩笑。
沈厚言吹了一聲口哨。了不起,有種!
其它人的臉色像被雷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