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的疑問在未來的三年并沒有得到解答,因為韓銳這一去,就在日安滯留了三年。
下個月的今天便是小主子二十歲的生辰,好快,時光匆匆,轉眼便是三年,不知道他在邊關怎么樣了。
三年前,薩滿撕破與漢人的合約,兩國正式宣戰,韓銳被迫滯留日安,每個人都說,這位嬌貴的爺兒不出半年必會違抗圣旨,私逃回京城,沒想到他不但沒逃回來,反而在戰爭的洗禮中,聲望越來越高。
他用一次次的勝仗向國人證明,自己并不僅僅會紙上談兵,運籌帷幄、實際作戰能力更是不容蠻人小覷。
韓銳儼然成了戰神的代名詞,薩滿人聞風喪膽。
前線流傳著這么一則故事,冠軍侯韓銳面如白玉、絕美異常,上陣時經常會有士卒盯著他看到傻掉,為樹立威信,他每次都會帶上特制的兇神面具,因此薩滿人一見漢人陣前有帶兇神面具的將領,便會不戰而逃。
她的小主子已經長成為一個大英雄,這種驕傲的情緒混雜著一些不知名的情愫讓伽藍的眼睛微微濕潤。
每一年,每一季,她都會親自為他縫制一身新衣,想象著他現在長成的模樣,她仔細地為他縫上每一針、每一線,縫好后,她會把它交給家丁,這位家丁每一季都會領公主的命令去日安探望小主子。
想到小主子會在二十歲生辰穿上她用心縫制的冬衣,她心里就會涌上一陣甜蜜,不過還有些苦澀。
她竟沒有收到他只字詞組,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忘記她,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他竟然三年里沒寫過一封信給她?
等見到他的那一日,她一定要好好問個明白,難道他是真的忘記她?
不、不,他不會的……
\"啊!\"伽藍輕叫一聲。
剛剛一激動,竟不小心被針刺了手指。
她吮著受傷的手指,心里的不安逐漸擴大。
莫非是……
伽藍猛然立起身,向主院奔去。
他竟然受傷了!他竟然被薩滿余部偷襲,聽說受了很嚴重的毒傷。
整個韓府此時就像是被炸了的蜂窩,韓老爺整日愁眉不屑、公主則日日以淚洗面,韓銳的八個姐姐和七個姐夫更是天天往韓府跑,每個人都焦急地等待著前線的消息。
有一個人等不下去了,那就是伽藍。
她做了平生最大膽的決定,偷跑出韓府去日安找韓銳。
外面的世界對于她這個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來說是極其危險的,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從她知道韓銳傷重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就像是放在油上煎熬,焦躁得快爆掉。
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換了男裝,收拾了一些細軟,趁著夜深人靜,她利用韓府守衛換崗的空檔,從狗洞溜了出來。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就有人警覺立刻報告公主。
公主當時只是沉思片刻,揮揮手說:\"算了算了,不要追了,這就是命,銳兒的命合該就掌握在她手里!\"
這邊伽藍一路上謹言慎行,憑著昕明機靈、察言觀色,竟然真的在一個月后平安無事地趕到了日安。
一到日安,伽藍直接來到集市,揭了醫榜就等著人來帶她,那醫榜是尋找能手為韓銳治療毒傷的。
她一路上想破了腦袋,才終于想到這個最省事的方法,這樣她就可以直接見到小主子了,自然她也沒有考慮到揭了醫榜卻壓根不會治病的后果。
她哪里會想到小主子竟然是昏迷的?
嗚嗚,所以她很慘,被狠狠抽了一頓后,扔到軍中做苦力。
苦力,顧名思義,所有最臟最苦的活都是她的,伽藍郁悶到不行,咬著牙根發誓,等小主子醒了,她要跟他告狀,將當初那些欺負她的爛人統統大刑伺候!
她上次偷偷到他營帳里看他,當時他正熟睡著。臉色看起來好像好了很多。
聽說軍中俘虜了一名美麗的薩滿女巫,好像還定薩滿某個部落的公主,精擅醫術,就是她為韓銳解的毒。
她的小主子什么時候才能恢復意識?她真的好累了!
伽藍蹲在馬廄前,抱著柴草,幾乎快睡著,天還未亮便被馬頭叫醒,為馬兒喂食、刷身,好不容易忙好了,也到了中午,她一身的屎尿味,又臟又邋遢,沒人愿意和她一塊吃飯,那個負責膳食的家伙竟然不給她飯吃?還把她趕到馬廄邊,嘲笑她只配和馬兒待在一起。
伽藍靠著馬廄木欄,呆滯地蹲在原地,睡思昏沉。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看,是韓大人,他終于可以出營帳了。\"
伽藍陡然睜開雙眼,看向大營主帳,可瞬間她閃亮的雙眸失去顏色,眼眶中涌出淚水,她咕噥一聲,背過身去。
原來韓銳是被一位美人兒扶出營帳的,兩個人雖然彼此沒說話。但縈繞在兩人身邊的氛圍好曖昧,而且他們兩個人是男的俊、女的美,般配得不得了。
伽藍抓起身邊一把草料,發泄似的往馬兒身上扔去,馬兒受了驚嚇,嘶叫起來,立刻引起馬頭的注意。
\"二話不說,他先給了伽藍一鞭子,\"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驚嚇韓大人的寶騎,要是把馬兒驚癱了,十個你都不夠賠的。啐!\"
委屈,心痛、還有rou體的疼痛,一切的一切就像洪水,一下子把伽藍沖垮了,她咧開嘴,沒形象地嚎啕大哭,把打她的馬頭哭得一愣一愣的。
驚人的還在后面。
剛剛大病初愈的韓銳一聽見如此熟悉的哭聲,甩開美人兒的玉手,跌跌撞撞地向馬廄奔過去。
馬頭見韓大人向這邊跑來,還以為他擔心自己的坐騎,忍不住要在韓銳面前表現自己的忠心,一個鞭子又要揮到伽藍身上。
沒想到——
在場所有人震驚地看到韓銳在極短的時間內移動腳步,手臂一伸,硬生生扯下那皮鞭。
\"!\"眾人齊齊驚叫。
唰唰唰,三鞭子立刻反甩到馬頭的身上。
馬頭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就被抽倒在地上又滾又爬地大叫,\"韓大人饒命、韓大人饒命啊……\"
伽藍抓住韓銳的褲腳,慘兮兮地咕噥一聲,\"別打了,我現在好餓喔,只想吃東西……\"
咕嚕!瞧ず芸蓯u地敲了一陣響鼓,她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蜷成一個球。
正好看見那漂亮女人好奇地向她看來,她現在又臟、又臭、又餓,嗚嗚,怎么比都她輸,強烈的自卑感讓她又開始嚶嚶啜泣起來。
\"好了、好了,乖,我這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韓銳一聽心上人叫餓,她又哭得那么凄涼,外加蓬頭垢面、一身襤褸,心知她肯定是受了很多委屈,便心疼地一把抱起她。
還不忘要教訓地上的馬頭,\"來人,把這狗奴才給我拖出去綁在營柱前凍他三日,不準給他飯吃!\"
待那馬頭被拖出去了,韓銳這才滿意地抱著伽藍回營帳。
他傷剛大愈,走路有點不穩,可他堅持不把伽藍放下來。
\"放我下來啦,我只是餓肚子,又不是不能走路!\"
\"不放!你好不容易來到我身邊了。\"他像抱著寶貝一樣緊緊把她擁在懷中。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伽藍才不相信他,視線瞟過站在營帳前風姿綽約的美女,美女盈盈水眸都快滾出淚來了,她才不相信他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怪不得這三年連一封家書都沒有,原來人家在日安早有了美麗的情人!伽藍狠瞪了韓銳一眼,決定吃飽喝足后,她就要回家,她后悔死跑來找他了,她是私自逃出韓府的,不知道公主還讓不讓她回去。
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韓銳毫不在意,心想是這小女人連日吃了不少苦,對他撒嬌來著,他只管美滋滋地抱著三年未見的心上人回營帳。
不過這只小臟貓,身上都有怪味了,有潔癖的他皺皺眉頭,吩咐小廝,\"先準備些豐盛的食物,再把大木桶抬進來,我要給小貓洗澡。\"
小廝一頭霧水。大木桶?給小貓洗澡?
不過他才不敢多嘴,悻悻然領命下去準備。
伽藍咕噥,\"我才不是小貓。\"
韓銳好心情地笑笑,\"你是我一個人的小貓,等你吃飽了、喝足了、洗得香噴噴了,我再來問你。\"
\"問什么?\"
\"問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我還記得某人曾經答應我,不會離開韓府半步……\"
伽藍嘟起嘴巴,在他懷里扭腰,\"那你放我下來,我馬上就回去。\"
\"你——\"韓銳皺起眉頭。
\"韓大人……\"美人兒打斷了兩個人的對峙,柔弱的模樣我見猶憐。
哼。伽藍在心中暗哼一聲,把臉蛋埋到韓銳懷里。
現在她可管不了美人兒的心情了,因為她又臟又餓,還渾身是傷,小主子就暫且借給她一用,等她利用完畢,她一定拍拍屁股乖乖走人。隨便他們兩個千山萬水、比翼雙飛去。
\"喔,烏蘭珠公主,以后再跟你介紹我的小貓,她現在太糟糕了,我得先把她打點好,要沒什么事情,你先回自己的營帳吧。\"
說話怎么這么溫柔?果然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樣,他那種尖刻個性,她長耳朵就沒聽他對誰好好說過話,連對爹娘也總是一副不耐煩的口吻,他一定是喜歡上她了。
一缸醋在肚子里翻涌,伽藍的嘴巴越翹越高。
韓銳自己講完話,也不管美人兒的感受,抱著他的小貓自己的營帳。
烏蘭珠蒼白著小臉,怔愣地看著闔起的營帳,久久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