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揚直到回府第三天,才見到他這位嫡妻。
原因是,當他第一天回府,卻發現她沒有像其他妻妾那樣迎接他,令他沒來由地火大,因此后來她求見時,他拒絕見她,誰知這女人便不再來找他,無聲無息的,反倒更讓他生了一肚子悶氣。
他并不希望她再試圖找他談和離的事,但是當發現她沒任何動靜時,他不禁又開始疑心,她果然是裝的嗎?提出和離,不過是試圖引他注意的伎倆罷了。
思及此,他不禁冷嘲,看來她只是說說罷了,畢竟他的身分是威遠大將軍,將軍夫人這個頭銜,可是女人搶著要的。
當初她親口向他提出和離時,那時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覺得不太舒爽,更不想順著她的意。
到兆峰營練兵五個月后,他覺得自己已恢復往昔的心境,不再對她生出奇怪的心思。
楚傾揚絕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三天后下朝回府的路上,遇到他那妻子,并再度擾亂他的心,把那撩心撓肺的感覺也引回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這一日,他去宮中覲見皇上,下朝返回將軍府的途中,他騎著馬,后頭跟著石松、趙勁竹,一輛馬車緩緩追上,來到威遠將軍的馬旁便放慢了速度。
“楚將軍。”
一句溫柔羞澀的嗓音,從馬車里傳來。
車簾被緩緩掀開,露出一張美麗的臉蛋,正是杜蕓珊。
一瞧見她,楚卿揚的臉容溫和,客氣招呼!岸殴媚铩!
“許久不見將軍,將軍別來無恙?”
“多謝姑娘關心,姑娘可好?”
“還不是老樣子!
自從圣旨賜婚后,他與她為了避嫌,特意避開不見面。
兩人許久沒見,如今再見對方,楚卿揚卻發現,自己并沒有所想得那么感慨,對杜蕓珊的態度,倒是很坦然大方。
杜蕓珊卻不然,她對楚卿揚一直是掛心的,只不過礙于爹娘警告,不方便借故找將軍。不過,雖未見面,她仍一直關注著將軍府。
當她聽聞楚卿揚與那沐香凝,一直沒有圓房,便讓她再度生起了希望。
原來楚卿揚一直忘不了她……他不肯圓房,表示他在為她守身,她明白的。因此,今日她終于逮到機會,在他回府的路上,假意與他相遇,就是為了見他一面。
“杜姑娘要去哪兒?楚某送你一程!
“那就煩勞將軍了!倍攀|珊溫婉一笑。
自從她的婢女從將軍府一名婢女那兒得到沐香凝提出和離的消息后,讓她的心再度活絡起來。
那個愛將軍成癡的女人,竟然主動提出和離?
這不表示,自己又有機會了?
自從皇上一道圣旨,打壞了她作將軍夫人的美夢后,她就痛恨起沐香凝,是那女人搶了將軍夫人的位置。家人不會讓她去給人做小的,所以她也沒辦法當楚卿揚的妾,而她自己也不愿。
原本家人要再給她找門好親事,現在她決定等著他們和離,如此一來,她就有機會嫁入將軍府了。
杜蕓珊相信,楚卿揚到現在還心儀著自己,就算他還有四個小妾,但沒關系,等她成了將軍夫人,再來好好處置那四個女人。
想到這里,她的笑容更嫵媚了。
“聽說將軍去軍營練兵,這幾日才回府呢!
“是的,不知杜姑娘府上老爺、夫人可好?”
“爹娘都好,我娘還念著將軍您呢!
“在下一介匹夫,一直不便打擾兩老,還請杜姑娘代為轉答!
他說話時,態度客客氣氣,不像以往那般豪爽,杜蕓珊心想,肯定是因為他怕自己責怪,所以才說不方便打擾。
不行,她必須告訴他,她不怪他,而且她還在等他,只要他肯開口給她承諾,她就會一直等下去。
兩人一路談笑,楚卿揚坐在馬上,她坐在馬車里,為了方便談話,杜蕓珊特意讓婢女把車簾掛起,不再放下,如此一來,街上的人都能看到和將軍一路談笑的對象,是哪家閨秀。
楚卿揚倒是沒那么多小心思,他做事向來坦蕩,雖然曾對杜蕓珊感到愧疚,如今看她似乎不介懷了,也就放下心來,同時腦海里不由得浮起沐香凝的身影。
仆人說她今日一早又出門了。那該死的女人,到現在還不來找他,難道真要自己親自登門找她嗎?就算他不計較主動去找她,萬一她又提和離怎么辦?
杜蕓珊見他沉默不說話,禁不住急了,覺得自己還是趕快告訴他,說她不怪他了。
“將軍……”她輕喚的嗓音多了一分嬌柔婉轉。
“卿揚兄!”另一聲叫喚,卻蓋住了杜蕓珊的聲音,來人同樣騎著馬兒靠近楚卿揚,是九王爺。
他拉著韁繩,與楚卿揚一塊并騎。
“五個月不見,難得進宮一趟,怎不來找本王?”
九王爺一邊說著,正巧頭一轉,瞧見了馬車里的人,揚了揚眉。“這不是杜大人的千金嗎?”
“見過九王爺!倍攀|珊在馬車內,緩緩福了個身。
這九王爺雖沒有楚將軍的威風凜凜,卻也是個美男子。
九王爺點點頭,接著在楚卿揚耳邊低語!霸瓉韨餮允钦娴模俊
楚卿揚莫名看著他!笆裁磦餮裕俊
“聽說卿揚兄打算和妻子和離,與杜美人再續前緣!
楚卿揚聽了,眉心擰了個川字。“王爺聽誰說的?”
“難道卿揚兄沒這個打算?”
楚卿揚正要回答,突然前頭傳來一陣喧嘩,讓兩人的談話中斷,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就見一匹馬兒發瘋似的在大街上亂竄,踢壞了路邊的攤子,嚇得百姓驚惶躲避,尖叫聲四起。
楚卿揚是個武人,有武人的天職和脾性。但京城里,大街上不能策馬奔馳,加上此時人多,于是他立刻下馬朝那匹瘋了的馬兒奔去,九王爺也隨后下馬,想要跟去,卻被他的侍衛阻止。
“殿下,危險呀。”
“放心吧,有將軍在!闭f完也不管侍衛,九王爺匆匆追上去。
在將軍趕上之前,發瘋的馬兒不斷亂踢腳蹄,眼看那馬兒就要踩死人了,而他們的距離尚遠,情急之下,楚卿揚躍上高處,操弓上箭,這把弓箭是他下馬時,順手從馬袋里撈出的。
在他的箭即將射出之際,突然沖出一名女子躍上馬背,死抱著馬兒的脖子,這變故讓楚卿揚弓箭一頓,驚訝地盯著那個不怕死的女人。
馬兒明顯是瘋癲了,必然無法馴服,只有射死一途,這女人卻硬要上馬,別說馴服馬兒了,能不被馬兒摔死算她命大,就算不死,恐怕也會被馬蹄踩個半殘。
因為那女人抱著馬兒,反倒讓他有了顧忌,怕射傷了人,只好施展輕功繼續前進。
正當眾人驚呼時,說也神奇,那馬兒居然逐漸冷靜下來,動作變得遲緩,最后四肢跪地,軟軟倒下。
周圍的百姓爆出一聲喝采,各個拍手叫好,楚卿揚這時也來到附近,他身形挺拔,可以越過眾人將對方看個清楚。
待看清楚那名女子的相貌后,他震驚無比,那可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妻子沐香凝!
“小姐,你沒事吧?”茶兒越眾而出,扶起沐香凝。
“我好得很!
沐香凝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拿著手中的巾帕說道:“我用迷藥把馬兒弄暈了,沒事了。”在她躍上馬背后,立刻用沾了迷藥的手帕搗住馬鼻,成功把馬弄暈了。
當她含笑拱手向周圍百姓致謝時,楚卿揚盯著她的目光再也移不開。
這是他從練兵營回來后,兩人第一次相見,沒想到是在這情形下碰面,不只震驚,也驚艷。
闊別五個月,她不一樣了,陽光下,她一雙妙眸熠熠生輝,嬌艷中有三分英武之氣,因為剛剛花力氣控制馬兒,所以襯得一張白晰臉蛋透著紅潤,她全身上下,都充滿著生命力。
那張臉上哪里還有幾個月前的蒼白憔悴,整個人煥然一新,有種莫可逼視的明媚嬌艷。
“好個聰慧果敢的女子,是誰家的姑娘呀?咦?怎么有些眼熟?”
趕來的九王爺,也在人群中,擠到楚卿揚身邊,見到那窈窕的身形時,亦是目光一亮,不由得上下打量。
在聽到九王爺的贊美后,楚卿揚回過神,看了九王爺一眼,在捕捉到他傾慕的神情時,不禁大皺眉頭。
自己的妻子被別的男人這么盯著,就算九王爺是他好友,楚卿揚心里也是不舒快的。
當下,他立刻走上前,一把抓住沐香凝的手臂。
沐香凝一楞,在迎上楚卿揚嚴肅中帶著怒氣的面孔后,她也是一呆。
“你在干什么?”他的口氣是質問的,她竟然以身試險,想到適才的驚險,讓他沒來由一陣怒火。
她回答得卻風馬牛不相及。“將軍下朝啦?”
“我在問你話!彼а赖馈
“你們認識?”
九王爺中途插話,他也皺起眉頭,心想這個楚卿揚太不厚道了,有了杜美人,連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也要?那他九王爺還分什么?
楚卿揚大聲說道:“她是我妻子!”
“什么?”
九王爺瞪大眼,先是感到錯愕,接著再仔細一看,終于恍然大悟,為何自己覺得眼前這女人眼熟了,原來她是沐香凝,怎么才幾個月不見,就變得這么美了?
在九王爺楞怔的同時,沐香凝也大皺其眉,一臉莫名地瞪著楚卿揚。
“你這么大聲做什么?想弄得人盡皆知嗎?”她可不想讓人知道她是將軍夫人,一邊說,一邊還想掙扎被他大掌緊握的手臂,偏偏這人抓得好緊。
“本將軍倒要問問,夫人拋頭露面,又梳著姑娘頭,是什么意思?”對此,他很不高興!
沐香凝的確梳著姑娘發式,這也是九王爺一時沒有認出她的原因之一,她這么做,當然是因為有和離的打算,而且她不習慣梳婦人頭,嫁給楚卿揚是在失憶的時候,她沒有真實感啊。
“你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楚卿揚緊抓不放,沉聲責問:“回答我,為什么要做這么危險的事?”
她好沒氣道:“救人也救馬啊!
“這匹馬瘋了,就算是大男人騎上它,也有可能被甩下來,你這是找死!”他說得咬牙切齒。
如果他口氣好一點,她會以為他在關心她,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板著臉孔,讓沐香凝以為,他肯定是怕她丟他的臉。
她不服氣道:“放心,我才沒那么笨,這帕子上頭沾了蒙汗藥,而且我沒那么柔弱好不好?”
楚卿揚忘了她會武,因為過去那個老在他面前做出可憐樣態的女人,還殘留在他記憶中,她倚賴他時,他不想理她,等到她突然變得獨立而忽視他時,他卻又生出一股不悅。
他雖然板著面孔,但對她這份膽識是欣賞的,用蒙汗藥迷暈瘋馬,的確可以在傷人之前,救馬兒一命。
他是武人,也重視馬兒,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會殺馬。
這時候馬匹的主人和官差終于趕來,官差們是認得威遠將軍的,忙上前見禮,神情敬畏,馬主人更是嚇得跪在地上猛磕頭,自己的馬兒突然發瘋沖撞,他這個主人也難辭其咎。
威遠將軍看了看那些被馬兒踩傷的人和踩壞的攤子,沒死人是不幸中的大幸,于是對官差命令道——
“這些事就交給你們處理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兩名官差趕忙拱手。“小的遵命!”
“大人饒命、將軍饒命!”馬主人哭求著。
“哼,你沒管好你的馬兒,又沖撞了將軍和將軍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惫俨钜蛔笠挥,就要押著馬主回衙門處置。
“等等,先別動它!
沐香凝開口阻止,被抓住的手終于掙脫,來到馬旁蹲下,兩手摸著馬兒的身體,似在檢查什么。
楚卿揚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來到她身旁!澳阍谧鍪裁?”
沐香凝一臉慎重地告訴他!斑@馬兒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