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究竟是如何變成這樣的?莫克禹真的不知道。
他以為自己與杜映亞之間的情感是第三人無法介入的,但現在他的位置莫名的被取代了,他從自以為的天堂落入了地獄之中,身心無限地受著煎熬。
她不再坐他的車回家,而是搭周士亨的車,有時他甚至還送她到校上課;她也不再主動打電話給他,反之,當他打電話給她時,她的態度也顯得冷淡,讓人無法產生錯覺的冷淡。
若她與周士亨真成了一對,那么他呢?他真要一輩子被放在“好朋友”的位置上?
不,他無法再耐心地按著原先的計劃等待告白的那一天,他要現在就把所有的狀況搞清楚。
他與她,究竟有沒有未來?
晚上九點鐘,莫克禹只身來到杜映亞的家門前,拿出手機撥出了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這么晚了,什么事?”杜映亞一看見螢幕上那教她心痛的來電顯示,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一開口就顯露出不耐煩的態度。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他所認識的她了,她必須讓他明白這點,即便這使她痛苦著。
壞人就由她來當吧!
“我在樓下。”莫克禹只說了這句話便結束了通話。
她會下樓來的,他知道。
果不其然,三分鐘之后,便見著杜映亞出現在自家大門前。
見她在冷冬里只穿了件薄外套,莫克禹眉頭忍不住蹙起,立即就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往她肩上披。
當杜映亞被外套上那殘留著曖曖的溫度包圍時,有那么一瞬間,她只想狠狠地撲進他的懷里,哭著將一切事情全盤托出……
但她的情感面終究抵不過理智的那一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用他殘留的氣息將自己緊緊包圍,那也是她逼自己狠下心的力量來源。
就是因為他太好了,她更應該狠狠地推開他、拒絕他……她要不起的。
“怎么來了?”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含著冷淡且刻意的疏離。
聽著她刻意拉出距離的聲嗓,莫克禹下意識地抬起頭,望著二樓她房間的--斜對面。
二樓的那間房燈是亮著的,緊閉的窗簾后隱約透出了閃動的人影。
“我來跟你道歉,那天我不應該對你兇的,不應該說出那樣的話!比绻@些日子以來,她故意與姓周的走得那么近,只是為了回敬他那天失控的情緒,氣他說出了“恨”的字眼,那么她確實成功了,她讓他難受極了。
“我也有不對,我那天心情不好,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倍庞硜喩钌畹匚丝跉猓谱约浩届o的說出這些話,也逼回涌上眼眶的一股熱感,而心底那陣陣抽痛的感覺,她佯裝它并不存在。
“那么……明天下課我去接你?”
莫克禹原以為可以看見她點頭應允,得到的卻是再一次搖頭拒絕。
她的腳步甚至向后退了一步,說明了她打算退回屋里去。
莫克禹伸手輕扣著她的手腕,拒絕她的拒絕。
“你還在生氣!彼麖娖茸约河每隙ň洌辉S自己腦子里有太多其他想法。他希望她是真小氣地還在生氣他亂說話,而不是因為另一個人才拒絕他。
“我沒有生氣,但我希望從今以后我們保持一些距離,你不需要再來接我回家,我不想被別人誤會!倍庞硜喺f著,眸光有意無意地朝著斜對面的周家瞟去。
莫克禹不想直接說明她與周士亨之間的關系,他知道這是逃避的行為,但現在他只想談著他與她,不要有第三人的存在。
他輕施力道,將杜映亞拉回原位,自己高大的身軀則是向前跨出半步,瞬間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們距離極近,任一方只要再向前挪動半步,就能夠完全地貼近對方。
他能夠聞到她淡淡的發香,而她也能夠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那股她一直很喜歡,只屬于他個人的清爽氣息。
“小亞……我一直認為我對你的感情表現得夠直接明白了,難道你真不知道嗎?”深邃的瞳眸里寫著滿滿的情感,雖然愛她的話一直不曾真正地說出口,但他的眼底打從一開始就只有她,他只愿看著她一個人。
杜映亞撇開目光,選擇用最狠心的方式拒絕接收他情感的投擲。
“克禹,畢業后我就要去加拿大了!迸c他真正離別的日子真的很近了,近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我可以跟你……”去。
莫克禹想說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杜映亞的話語截去了他的話尾。
“我要跟著士亨一起到加拿大生活!
晚間的巷弄里沒有汽機車行經的喧囂聲,在安靜的住宅區內,杜映亞的聲音雖然不大,聽在莫克禹耳里卻是格外地清晰。
再清晰不過,她說了,終于說出口了。
我要跟著士亨一起到加拿大生活。
她說她要跟另一個人一起生活……
“我全家打算移民過去,士亨原本就有加拿大國籍,若沒意外,以后回臺灣的機會很少了。”她說的話全是真的,只是省去了背后的原因,有意造成他的誤會。
當初在醫院,她將所有的事情,包括她心底的害怕與痛楚,毫無保留地向周士亨全盤托出,她請求他配合演出這場分離戲碼,扮演她的男主角。
當然,他答應了她,還是紅著眼眶的,最后還得由她這個病人反過來安慰他。
原先她打算讓他佯裝跟著她出國,沒想到他本來就有加拿大國籍,也打算在那個時間點回加拿大,他只需要扮演為她的心之所向,她選擇了他。
“難道……你真的都不知道嗎?”莫克禹睜大了眼,眼底有著明顯不過的驚慌,對于她投擲出的訊息完全地不可置信,彷佛她剛才說的不是中文,而是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因為早早有了離開的打算,上回她才會反常的說出那些話是嗎?她與周士亨又是何時開始的呢?在這兩個月內?還是更久之前?
一個又一個無法理解的問號涌上心頭,那一瞬間莫克禹無法回避,只能任由這些沉重不已的問題將他壓得幾乎無法喘息。
杜映亞并未立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停滯著,雖然只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但對于抱著期待的莫克禹而言,彷怫是無止境的等待。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最后,她將無情的間句扔向莫克禹,砸得他眼冒金星,一時之間什么也抓不住、間不出,更是應不來。
她分明是睜眼說瞎話,明明她心底也是有他的!難道多年的情感真的比不上一個搬來不久的新鄰居,她這是貪鮮嗎?
難道是他將“好朋友”這個身分做得太好,所以她變了心便狠心地要他將這好朋友的位置坐實、坐死?
“該死的,你認為我只想跟你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嗎?你告訴我,有哪一對異性好朋友是這么當的?哪個好朋友會珍惜對方勝過自己的?告訴我!告訴我……”扣著杜映亞細腕的大手,隨著無法維持平靜的聲嗓而不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她知道他為她做了什么嗎?父親有意送他出國深造,他拒絕了,不為自己,只為她,他只想守在她身邊。
他選擇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守護著她,她卻移開了腳步,背棄了她明知道、也曾以相同的熱情投入的情感。
他們之間的愛情,只差沒有說出口,難道沒說出口的愛就不是愛嗎?
不再需要他了,所以就用這樣的方式打發他離開是嗎?
她怎么能這么對待他?怎么能……
莫克禹不知道的是,在他拒絕出國深造之后,他父親私下找過杜映亞,希望她能勸說他改變心憊,當然,也希望她能夠繼續維持兩人之間的情感,讓他毫無顧忌地為自己的未來沖刺。
杜映亞很感激長輩對他倆的支持,而不是用非理智的方式去除她這個防礙兒子前途的女孩。
他會改變心意的。當時她是這么告訴他父親的。
“所以,我現在正在告訴你,我們是好朋友,只能是好朋友!闭f著,杜映亞直直地將目光落在二樓的窗口。
一那是周士亨的窗口,她用最實際的動作告訴莫克禹,她只能給他好朋友的位置,再親密的那個位置,她已經給了另一個人。
“我不要只是好朋友,我愛你……一直都愛著你啊!”終于說出了口,但他還有機會嗎?
“我愛你”這三個字深深地撼動著杜映亞的心,這樣的告白她曾經在腦海里試想過無數回,也偷偷地練習著以相同的字句回應他。
但是現在除了用力地壓抑自己那顫栗不已的心,她什么都無法、也不能回應。
她選擇了沉默。
她聽見了他再真心不過的告白,但她卻表現得謨然,更用沉默當作回應,這一瞬間,莫克禹原是帶著卑微希望的心冷了。
“他……對你好嗎?”不,他不該這么間,這除了肯定的答案不會有別的。
“他對你的好,能夠比得上我嗎?”他相信再也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他對她的好。
杜映亞用力抽回了被握得發疼的手腕,并向后退了一步。
這一回莫克禹不再有任何阻止的動作,只是用絕望的眼神看著她,心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而她,狠心地在他的傷口上撒下了最后一把鹽。
“我要的不是對我最好的那一個,我要的,是我最喜歡的那一個!
杜映亞轉過身,邁開腳步。
面對著她的冷絕,莫克禹的心不止是冷透了,更被狠狠地扯開了一個大洞。
他重重地喘息著,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努力想揮開那股失望與挫折的情緒,還有正嚙噬著胸口的心痛。
“那么……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是朋友了。”當莫克禹吐出了這句話,那抹纖細的身影也消失在大門之后。
而他,就這么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也以為自己已將她牢牢地抓穩在手里,從未想過兩人會有這么一天。
心,因為不曾試想的分離,空了。
莫克禹的心空了,腦子也是一片空白,于是他轉身離開。
在回家的途中,為了不讓眼眶里那代表著心痛的濕意滑出,他仰起了頭。
原來……今晚是滿月呀!
然后,畢業的季節到了,讓他心痛的人兒真的離開了他所在的這塊土地。
再然后,當他也踏上了另一塊陌生的土地,讓他心痛的人兒已完全地離開了所有人。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知道她經歷了什么樣巨大的痛楚,自然也無法知曉她賭輸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