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府家仆護(hù)送下,方抵家門的梵瑟才想要進(jìn)入大廳,即被沖出來的女仆水兒攔住。
面色蒼白的水兒推拉著她往門外走,“小姐,您快回鳳陽山!趁現(xiàn)在少爺們都不在,您快回去!”
梵瑟不明究的停住她拉拖的腳步。
“慌慌張張的,發(fā)生了什麼事?”到底是怎麼了?才派人催她回家來,現(xiàn)在卻又叫她回去?
“老爺他……”水兄回頭望了大廳一眼,繼而又轉(zhuǎn)身急急的催促著她,“您快走就是了!
“爹爹?”梵瑟愣了一會兒,摔開她的手,撩起裙擺奔向靜寂無聲的大廳。
“小姐!”水兒跟在她後頭,慌張的想將她拉回來。
梵瑟的腳步停止在門內(nèi),杏眼恐慌地睜大,無法凝住焦距。
不見任何奴仆的泓堂,碎玉裂瓷、倒椅破屏布滿一地,梵孤鴻歪歪斜斜的惚坐在太師椅上,在疼痛中動彈不得地直冒汗,喘著氣的嘴角溢出絲絲鮮血,錦貴的官服染了一身血濕。
梵瑟大慟,掩著唇努力地?fù)Q息了幾次,才緩緩地跨出腳,步子不穩(wěn)地走至他的面前,在他身邊跪下。
“爹爹……是誰將您傷成這樣?”她抖著聲問,拿出手絹小心地拭去他嘴角的血絲。
頭不能轉(zhuǎn)、身不能動的梵孤鴻兩眼炯炯地望著她,費(fèi)力地含咽下涌至喉間的瘀血。
她那正熾的青春年華和傾人城國的面容,讓他的心情既悲且痛。
“你的兄長們不是人……”他的眼揪著她,“他們?nèi)乔莴F!币欢ㄒ嬖V她,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哥哥們?”梵瑟怔怔地問,對老父眼底難掩的怨意無法理解。
他硬扯著疼痛的嗓子,“你快走,回蓋聶的身邊去!”三個兒子的功夫在蓋聶之下,她唯有在蓋聶的身邊才能遠(yuǎn)離魔掌。
“爹爹,瑟兒不明白。”梵瑟愈問愈心焦,沾血的手絹在她的掌心變得寒冷。
梵孤鴻傾盡全力將原由吼出,“那三個禽獸罔顧天倫,想將你據(jù)為己有!”
他不能再縱容包庇,他梵孤鴻就只剩這麼一個純良的女兒了,拚了命他也不能把她交給那三個天地不容的逆子。
梵瑟仿似被兜頭淋下一桶冰水,渾身禁不住開始顫抖,惶怕的頻頻搖首。那幾個她喚為兄長的人,怎麼會……是她聽錯了,還是早先蓋聶的預(yù)料本就是對的?
“他們還想殺了九宮門一門!梵天殘送去納采的酒有毒,他想毒死所有的人。”
梵孤鴻知道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讓女兒知道那些兄長們所要做的事。
“不……”她臉上血色盡失,迷茫又不知所措,“他們怎麼能?”那些人對她來說是比親人還親的人呀,他們怎麼可以毒殺?
“瑟兒!”梵孤鴻見她心亂如麻,想吼醒她的神智。
梵瑟無神的眸子轉(zhuǎn)向父親,豆大的淚珠脫眶而出。她撫著胸反覆地吸氣,求救地望著他。
梵孤鴻眨著眼對她指示,“不要慌,快派人去阻止你師父他們開壇飲酒!
等到九宮門的人全喝下了酒就真的遲了,他不能任那三個逆子就這樣又殘殺數(shù)百條人命。
“丹兒!”梵瑟一回頭,馬上命另外一個婢女立刻上鳳陽山去通知。
“奴婢這就去。”丹兒立刻就跑出大廳。
梵孤鴻又累又痛,在稍微松了心後,已經(jīng)不聽使喚的身子又軟軟的往椅下滑,梵瑟忙小心的將他扶穩(wěn)坐正。一觸及父親,他臉上受痛的表情便讓她心痛難忍,地強(qiáng)忍著淚,決心先處理一下父親的傷,再帶他一起回鳳陽山。
她輕柔地碰觸他背後的傷處,“爹爹,我先幫您療傷!
“用不著了!辫筇鞖埖穆曇粼谒_始療傷之前就先傳來。
梵瑟的心抖了一下,惶惶地抬首望著站在門口的梵天殘,下意識地握緊老父的雙手尋求面對他的勇氣。
“二哥?”地想悄悄地移開父親,但又拉他不動,只好用身子護(hù)在他面前。
梵天殘一手拎開她,對椅的梵孤鴻瞇起了眼。
“你不該太多嘴。”把事情全都抖出來,想破壞他們的大計?他就這麼巴不得把瑟兒嫁給那個蓋聶?
梵瑟尚不明白梵天殘的話意,梵天殘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指點(diǎn)破了梵孤鴻的啞穴,讓他這輩子再也不能多話。
“爹爹!”梵瑟失聲大叫,撲上前欲阻止,可惜已救不回梵孤鴻永遠(yuǎn)失去的聲音。
梵孤鴻在她的懷閉上眼,痛暈了過去。
見了梵天殘的行徑,水兒站在大門外不停打顫,想開口又不敢開口,怕梵天殘下一 個開刀的對象就是她。但在見到梵瑟抱著老父落淚不已的模樣後,她咬緊牙,鼓起勇氣用性命賭一睹。
“小姐……丹兒她……”水兒走至梵瑟的身後輕喚。
梵瑟帶淚地偏過臉,“丹兒怎麼了?”為什麼?為什麼水兒的表情這麼害怕和失望?
“丹兒一出府就被大少爺拿箭……拿箭射瘸了腿!彼畠撼槌橐牡驮V,斷了梵瑟的希望,“她沒法子上鳳陽山通報姑爺……”梵瑟兩腿一軟,跪坐在地,昏茫的腦子想不出其他,直到梵天殘的腳步聲驚醒了她的思緒。她一抬首,竟看見梵天殘正撩起了衣袖往水兒的方向走去。
她急急的擋在水兒的面前阻止梵天殘,并轉(zhuǎn)頭對水兒吩咐,“水兒,你快從後門走!若不能上鳳陽山就離開這,千萬不要再回來!”這的每個人都要逃!連親父都能下手了,他們還有誰不能殺?
水兒整個人已經(jīng)被嚇傻了,無意識地點(diǎn)著頭聽從梵瑟的話往後頭跑,但她才跑了兩步,又趕緊退回梵瑟的身邊。
手上還拿著弓的梵天變從門外慢慢地踱了進(jìn)來,一條腿上插了一箭的丹兒,也在他身後被一群家丁拖進(jìn)大廳。
“你也想少一條腿?”他又在弓上搭了一支箭,迅速將箭尖瞄準(zhǔn)水兒。
“住手!”梵瑟在梵天變將箭射出之前和水兒互換了位置,逼得梵天變收弓。
“小……小姐!彼畠簝墒侄兜孟耧L(fēng)中落葉,拉著梵瑟的衣袖,小聲的在她耳邊道:“您得快讓姑爺知道這事……不然就……”耳尖的梵天變扯出了一抹殘笑,將手上的弓往後一扔,踱至護(hù)仆的梵瑟面前。
“九宮門的人已全飲下毒酒,你派人去,也只是等著收尸!彼闼銜r辰,九宮門的人早全死光了。
梵瑟悚然大驚,花容失色地拉著水兒直往大門快跑,但身手更快的梵天變截住她的腰身,一手揮去水兒,強(qiáng)將她拉至懷。
梵瑟掙扎地大叫,“放開我!”她眼底閃著淚,掙不開這個將她真正的親人與朋友們?nèi)迫氲鬲z的男人。
梵天變更是興奮,看來梵瑟還不知九宮門的人除了外出的蓋聶外全都已死,那麼她就有利用價值了。
他強(qiáng)硬地將懷的她轉(zhuǎn)過身,抬起她絕美的臉蛋哄騙,“你要救那班平民的話,我可以給你解樂!
她眨去眼眶的淚,怔愣地望著帶著邪笑的梵天變。
有解藥?他們還未把所有九宮門的人毒死?她還有機(jī)會救鳳陽山上的人?
她回過神來,伸手向他要,“給我解藥!”還來得及!只要她快一點(diǎn),就不會再發(fā)生任何遺憾。
“只要你答應(yīng)毀婚!辫筇熳冃σ獍蝗坏貙λ_出條件。
她猛地推開他大退一步,堅決地?fù)u首。
“我不毀婚!”她要嫁,她要嫁心愛的男人,她要嫁離這個地方!她等著嫁他已等了好久,他們已決定要廝守一輩子了。
梵天變也不再攔阻她欲往鳳陽山救人的腳步,優(yōu)閑地拋下一句,“那你就等著做寡婦吧!
他的話像把冷刀狠狠地刺進(jìn)她的心房,她愣了半晌,無法想像失去蓋聶的可能。失去了他,她要怎麼活?
“大哥,求你不要害蓋聶、不要害九宮門……把他們還給我!”梵瑟跪在梵天變的腳前掩面啜泣,求他把她快要失去的全還給她。
梵天變蹲在她的身邊,嗓音宛若春風(fēng),“毀婚,親口對蓋聶說!彼H口告訴蓋聶這兩個字,讓蓋聶知道心痛和失敗的滋味是如何,讓蓋聶知道這些年來他是什麼樣的心情!
“我要嫁他……”她不毀婚,她才答應(yīng)蓋聶要和他過一輩子,她才對他說過,她是他一輩子的瑟兒……“大哥讓你!彼麍(zhí)起她小巧的下巴,“你要活的心上人,或是死的心上人?”
梵瑟被他冰冷的指尖震醒,芳頰上緩緩流下兩行熱淚,淚濕了她和蓋聶一起編織的瑰麗夢境,淚濕了她的未來。
梵天變逼近她,抹去她臉上為蓋聶所流且令他厭惡的淚,寒冬似的命令襲向她──“現(xiàn)在就作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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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兒?”
在鳳陽山半山腰等兩名去除草的師弟,卻不知師弟早就跑回去喝納采酒的蓋聶,正百般無聊地靠在樹邊,一陣微音讓他警戒地站起朝山下眺望,打老遠(yuǎn)就見梵瑟和她的三 名兄長騎著快馬,一路奔馳上山。達(dá)達(dá)的馬蹄聲踏散了午間林子啾啾鳥鳴和風(fēng)聲,林子的氣氛在瞬間變得冷清僵沉。他不解地望著面色如雪的梵瑟在下馬後,低首不發(fā)一 言的模樣,更是不解她三位兄長臉上的那份得意。
他防備地瞧了梵氏兄弟們一會兒,走上前欲牽梵瑟的小手時,梵天焰立刻沖向前想阻止他,但被滿面徐笑的梵天變一掌攔下了。梵天殘輕推裹足不前的梵瑟走向前。
一將梵瑟接到手上,蓋聶忙抬起她的小臉,焦急的眸子在她的臉龐上搜尋。
她臉上有些許塵沙,在撫去塵沙後,她本是白皙的小臉上還有著兩道類似淚水的痕跡,而她的眼瞳出現(xiàn)了他從未見過的紅腫。
她哭過?
蓋聶的心火立即掃向三個帶她來的男人,而後拉起她緊力握住的雙手,輕分開她的手指,見她掌心有因力道過重而按出來的指印,她的手腕也有不屬於他的掌痕印在上頭。她在見到他後不說話本已經(jīng)夠反常了,他還發(fā)現(xiàn),她居然在他的懷輕顫。
蓋聶將她擁在懷低下頭問,“怎麼又回來了?”她才回去不久,就又變了個人似地回來,後頭還有三名兄長彷佛在跟監(jiān),他們?nèi)齻對她做了什麼?
聆聽著他溫暖的聲音,梵瑟忍不住抱緊他,一再汲取他毫不保留的愛,不忍就要離開這名愛她的男子,也不舍割舍自己心底唯一的愛。她閉上眼,心底直想對威脅她的兄長們反悔,不愿開口打碎她的夢。
可夢境再瑰麗,總是要醒的。
梵天變挾帶警告的聲音傳進(jìn)她的耳,“瑟兒!
梵瑟忍住快脫眶而出的淚,終於抬首面對憂心如焚的蓋聶。
“我回來是……是要對你說一件事。”她忍不想撫去他糾緊眉心的沖動,試著別讓他聽出自己的哽咽。
“什麼事?”蓋聶知道她全身正如繃緊的弓弦,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想穩(wěn)下她的心,也想穩(wěn)下自己雜亂的思緒。
梵天變不容置疑地再對她命令,“告訴他!彼冗@一刻已經(jīng)等了好久,他簡直是迫不及待想知道蓋聶那張冷漠的臉會有何變化。
“我……我要?dú)Щ!辫笊е綄⒃捯莩隹,在話出口時,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被扯裂,再也不能聚攏。
蓋聶被她的話語震住了,“什麼?”
第一句說出口後,梵瑟發(fā)覺,接下來的謊言不再像初時那麼艱難。欺騙,原來是一 件容易順口的事,只要她把心撕毀,漸漸的,要騙自己也會變得簡單。
她望著蓋聶,希望這名總是為她皺眉的男子能繼續(xù)活下去,只要他能活著。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她茫然的再對他說一次,“我不能嫁你!
“我不信……”蓋聶完全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緊握著她的手拉至胸前!澳慊厝デ安皇沁@麼說的。你回梵府後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還是說了什麼?”
一定是他們?nèi)齻!他們?nèi)齻到底把她怎麼了?她的眼神不再明亮,也不再為他展露笑顏,她還把剛放在他心頭上的話都撤了回去……是他們?nèi)齻威脅她的?他才不信這是出自她本身的意愿。
梵瑟木然地?fù)u首,“沒有……”
“對,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我們的瑟兒不嫁你!”梵天焰氣焰高張地大笑,其他兩人也很滿意能聽到她把這句話完整地送給他。
蓋聶聽出了些端倪,“你們的?”他們想把她從他身邊搶走?
“識相的就別再自討沒趣,死賴著多難看?”梵天殘嘲諷著,邊對梵瑟招手,“瑟兒,回來!
梵瑟依依不舍地再看蓋聶一眼,聽話地離開蓋聶的懷抱往回走。
蓋聶不敢置信地拉回她,“瑟兒?”
“蓋聶,對不起……就像他們說的,我不能嫁你。”她望著遠(yuǎn)處的三名兄長,喃喃地說出他們想聽的話。
“這是你的心愿?”蓋聶扳過她的臉,望進(jìn)她那雙有如蒙上一層迷霧的大眼。
她吶吶地開口,“是的。你會答應(yīng)我的心愿是不是?”
“你撒謊……”他心頭掠過針鏤般的痛楚,不斷搖首否認(rèn)她所說的一切。
“我沒有。”梵瑟感受到他的痛苦,閉上眼不敢看他,怕自己會因不舍而把說過的謊全部推翻。
“你對我說過的話呢?你給過我的誓言和保證呢?”他一聲一句地追問。
他一直珍藏著她說過的每一個字,她的一言一行,他全深深的印在心底。他一直相信,同樣深愛著他的她,不會對他說出謊言。
梵瑟緊閉著眼,微弱地低語,“把它……忘了吧!
蓋聶握緊她的雙肩,“看著我再說一次!”
“只要你能活著,往後……就把我梵瑟忘了,你要好好過下去!彼犻_眼眸,盯著他痛心的臉龐,一句句地叮嚀。
“你毀誓?”她說過只當(dāng)他的瑟兒,而她現(xiàn)在卻要他把她給忘了,一個人過下去?
“我沒……”她差點(diǎn)脫口說出心中的話,又趕緊改口,“我不得不!
蓋聶的沆地一瞬間在她的話語毀滅殆盡,他緊守了數(shù)年的情愛,正從他的胸腔流浪而出,一點(diǎn)一滴的離他而去,而她已經(jīng)變得遙遠(yuǎn)的眼眸,連一點(diǎn)讓他挽回的馀地也不留。
“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你也知道,我的愛,一生只有一人!彼で械匚站o她,幾乎握痛了她。
梵瑟吃痛地擰著眉心,卻不掙扎,就這樣任他發(fā)泄,任他說出會讓她記住一輩子的話。
“我知道!彼梢詫θ艑m門的人淡如水,只對她濃烈如酒。她當(dāng)然知道他將她放在心底深愛,她當(dāng)然知道他一旦認(rèn)定了一個人之後,就不會更改。
她的冷淡使蓋聶幾乎失去了理智,“我的愛全給了你,你要我怎麼忘?殺了我嗎?
還是把我的心挖出來?”
梵瑟的淚迅即被他逼了出來,傾淚如雨。“不要,不要這樣……”她這麼做就是要讓他活著,他想讓她失去他嗎?
蓋聶首次看見她落淚,激動的情緒在她光瑩的淚珠中沉靜了下來。她的淚是為何而流?他一直都是只讓她歡笑的,現(xiàn)在他竟然讓她落淚?是他做得不夠、愛得不深,還是他的愛令她痛苦,覺得非離開他不可?
“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望著她的淚,他冷靜的問。
“恨我吧,這樣……你就能再活下去,再愛別的女子,你就能忘了我!币浺粋人不容易,唯有恨,才能讓人深刻地體會個中之痛,強(qiáng)迫自己遺忘。她愿選擇這個方法,寧愿讓他恨,也要他活著。
蓋聶看著她的眼神失去了暖意,“恨你?”
他的心正一處處地崩裂塌陷,心神集中在她的那個恨字上。從來不曾有過這念頭的他,在聽見這個字後,他覺得他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徹底的被她改變。
在一旁觀看的梵天變?yōu)樯w聶心灰意冷的眼神、不再意氣飛揚(yáng)的表情滿心狂喜。能瞧見這一幕,暢快感源源不絕地盈滿他的心胸,一吐數(shù)年來的悶氣和挫喪。
梵天變遵守對梵瑟先前的承諾,將一只小酒瓶交至她手上。
“這是我要給你的納采酒!苯舆^摻有解藥的酒後,梵瑟連忙將酒遞至蓋聶手。
“現(xiàn)在,我還有必要喝嗎?”他冷冷的問。他還有喝這種酒的資格嗎?他的妻,已經(jīng)不再是他的。
好不容易才從梵天變手上拿到解藥,梵瑟不愿蓋聶就這樣辜負(fù)了她的苦心。
“就當(dāng)我……當(dāng)我以此酒向你賠毀婚之罪!彼S口編了個藉口,只盼他快快喝下解體內(nèi)的毒。
蓋聶冷視手中的酒,動也不動。
梵瑟急出了一身汗,“你不愿喝嗎?”他的表情怎麼會變得這麼冷淡?一點(diǎn)也不像平日的他。
“你要我喝了後與你從此再無瓜葛?這是你想要的?”蓋聶轉(zhuǎn)眼再看向她絕麗的容顏,最後一次向她求證。
梵瑟無法言語,不愿點(diǎn)頭也不愿搖頭。她根本就沒有他所想的那個意愿,她只是……梵瑟忽然被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光震懾住,無法動彈,更無法得知他的心思。
“我喝!鄙w聶看了她一陣後,仰頭飲盡手中的酒。
見他喝下解藥,梵瑟把先前怪異的感覺揮去,迎向他,“蓋聶,你聽我說……”蓋聶手中的瓷瓶在她上前時脫手墜地,五臟六腕如遭雷殛俱催,毒性迅速沿著血路游走,竄至他全身的每一穴、每一處筋脈。
他無法置信地轉(zhuǎn)首凝視她。
“你對我下毒?”她居然騙他喝下這種劇毒?
梵瑟的表情遠(yuǎn)比他更訝愕,“毒?”怎麼會是毒?那明明是解藥,是她親眼見梵天變放進(jìn)頭的。
梵天變更刻意讓蓋聶誤解,“沒錯,她對你下毒!敝辛怂麕熼T最陰狠的劇毒,就算蓋聶的武功再高、內(nèi)力再強(qiáng),也得魂歸西天。
“而我們?nèi)值軇t對九宮門所有人下毒,整個九宮門,就只剩你還賴活著!辫筇鞖埧创蠊σ迅娉,索性把所有的事告訴他。
“你……”蓋聶的腦中昏了一陣,因毒性引發(fā)的血?dú)庵睕_而上,猛地自口中噴出一道暗色的血。
梵瑟頓時恍然大悟,終於知道她的三個兄長原本就不要蓋聶活著,而他們卻還要她撒謊,先令蓋聶心死痛不欲生!她流著淚想去扶痛彎了身的蓋聶,他卻避開了她;她含恨地握緊了拳,轉(zhuǎn)身朝梵天變的胸前拚盡力氣捶打。
“你騙我,你騙我!你說過要給我解藥的!”他怎能這樣對她?他不要蓋聶活著,也不能讓她親手把毒送入蓋聶的口中,這分明是要蓋聶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恨她、誤解她!
梵天變握住她不痛不癢的花拳,輕聲開口再出脅迫,“你若此時翻出底,我就先殺了水兒和丹兒。別忘了,我手中還有你爹。”
梵瑟憤然推開他,想回蓋聶身邊時梵天變卻緊扭她的手,而後將她推給梵天殘掩住口,不讓她出聲。
“蓋聶,瑟兒情愿對你下毒也不愿嫁你,我們?nèi)齻友愛的兄長也就成全她的心意,替她將整個九宮門的人除荊”梵天變在蓋聶氣息大亂、內(nèi)力漸失的時刻,走至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道。
蓋聶幾乎換不過氣,額上溢出巨大的汗滴,一心只想調(diào)停體內(nèi)翻滾不休的真氣,可是梵天變的話又讓他一時亂了鎮(zhèn)定下來的心緒,更加深了體內(nèi)毒素的入侵。
“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嗎?”梵天變涼掠地笑問。
蓋聶咬著牙瞪視他,氣怒交加之際,禁不住又從口中噴出暗色的血。
“因?yàn)樗龔臎]愛過你!辫筇熳兊男那楦怯淇欤灶欁缘貫殍笊s出謊言,要蓋聶真正體會什麼叫痛不欲生。
蓋聶不再理會體內(nèi)的毒有如何疼痛,也不再為自己爭取生存的機(jī)會,因?yàn)樵僭觞N痛,也抵不過梵天變的這一句話。
“你從未愛過我?”他心碎地朝被掩住小嘴的梵瑟大聲質(zhì)問。
受制的梵瑟不停地?fù)u首落淚,但蓋聶看不懂,不懂她搖首的意思到底是有愛,或未曾愛過他?
“我代她說得不夠明白嗎?”梵天變一掌擊向他的心房,蓋聶并沒被他的那掌擊倒,反只是退了數(shù)步,又直起身朝梵瑟的方向走去。
梵天焰腰上的銳劍馬上出鞘,及時阻止了向梵瑟走去的蓋聶,并把內(nèi)力已流失得只剩一成的蓋聶逼至林子外,直把他逼至山崖邊。
被逼得忍無可忍的蓋聶勉力抽出落霞劍,一劍劈斷梵天焰手中的長劍,在梵天焰被落霞劍的威力震得兩手發(fā)麻時扭頭大吼,“我要聽她親口說!”
一個冰冷的物體在他轉(zhuǎn)身時由上而下砍陷進(jìn)他執(zhí)劍的右肩,砍碎了他臂上的手骨,也砍碎了他所有的意志。他緩緩轉(zhuǎn)過頭來,迎上梵天變的獰笑。
梵天變砍碎了蓋聶能執(zhí)劍的手骨後,正想接收他手中的落霞劍,蓋聶立即以左手代替已經(jīng)被廢的右手,不肯輕易將它交給對這天下第一名劍垂涎已久的梵天變。
眼看他中了毒、右臂被廢,梵瑟心都碎了,可梵天殘還在她的身後要她去雪上加霜。
“說你不愛他!
不能開口的梵瑟一逕地?fù)u首不肯答應(yīng),不肯再傷已是偏體鱗傷的蓋聶一分。
“瑟兒,告訴我……”蓋聶在與梵天變僵持之時,猶不死心的要得到她的回答。他要聽她親口說,他不相信過去他們的情愛都是虛假!他的心為她跳動了這麼多年,他不信她未曾愛過他。
“快說!”梵天殘揪住她的發(fā),“不然我不只會叫大哥殺他,回頭你親愛的爹爹性命也會不保。”
梵瑟靜止了下來,淚水也凝住了。
梵天殘挪開掩住她口鼻的手,等著她開口。
“我……我不愛你!睘榫扔H父,她再一次把謊言說出口,同時也為自己的心判下了死刑。
蓋聶的情愛俱摧,身傷心更傷,傷得他腳跟差點(diǎn)就無法站穩(wěn)。只不過幾個時辰內(nèi),他就失去了原本一觸可及的夢想,垂垂跌落九重?zé)挭z。
“不愛我?”他完全相信她的話,恨意十足的眸子決裂地怒瞪她,“你非但要我死,還任他們殺了所有與我有關(guān)的人?”她可以不愛他,但他不能任由她的兄長殺他親如家人的尊師與師弟們。
“正是如此。”梵天變在梵瑟開口前先替她回答。
“不……不是的,蓋聶……”梵瑟欲反駁,身後的梵天殘又將她的嘴掩上。
蓋聶沒聽見梵瑟掩在掌心的低嚷,站在崖邊冷冷望著他們兄妹四人,在崖邊蕭楓的風(fēng)聲中,突然說出比風(fēng)聲更強(qiáng)勁的宣言。
“我蓋聶在此起誓,今生,我將殺盡梵家人祭九宮門一門,一個也不放過!”
梵天焰暴怒地沖向蓋聶,刺向他的劍尖把他逼退至山崖的最後一角;他一劍刺進(jìn)他的腹間,眼看他就要墜崖“不要!”梵瑟傾全力掙脫梵天殘的箝制,不顧一切地奔向他。
蓋聶在梵瑟尚未撲及、落崖之際,恨至極點(diǎn)地留下一句話。
“梵瑟,你等著!”
梵瑟只捉到了他這句話,卻沒有捉住落下山崖的蓋聶,她聲淚俱下地一聲聲朝崖下嘶喊,“蓋聶!”
“你最好確定一下他死了沒有!辫筇鞖堊咧裂逻,睨著刺中蓋聶的梵天焰。
“中了毒又廢一臂,就算不死,這麼高的崖也摔死他!辫筇煅娌挪恍派w聶有九條命能不死。
“他死了,你可以對他死心了。”梵天變將跪在崖邊的梵瑟拉起,滿心歡喜地以袖抹去她臉上所有的淚。
梵瑟無神地望著他臉上的笑容,“為什麼……”“你是我們的。”梵天變揭曉一直對她掩蓋的謎底,“沒有任何男人可以從我們手中將你奪走!
“你們是我的親哥哥……”
梵天變的臉龐比往日更顯得邪魅,“愛與血親無關(guān)。我比誰都愛你,你愛誰,我就殺誰!
梵瑟聽了,蒼白似雪的臉龐反漾出了絕麗的笑意,令三個兄長在驚艷的同時也大感不對。
她輕搖著頭糾正他的話,“除了蓋聶,我誰都不受。沒有蓋聶,我不為任何人活。
”她的心落下崖去了,她的愛也被毀滅,那麼,她留在這還有什麼意義?她已經(jīng)隨著蓋聶不存在了。
梵天變眼眉倏緊,“你說什麼?”
“你們不知道嗎?”她輕巧地走到崖邊,轉(zhuǎn)頭告訴他們,“殺了蓋聶,就等於殺了我。”
“你休想!”梵天變在她跟著跳下崖之前將她拉回,在她的頸後一擊打暈她,讓她倒在他的懷。
閉上眼的梵瑟,眼角落下一顆淚。在淚水落至地面時,天際忽然落下了飄飄白雪,將她的淚水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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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非雙手背在身後,在一座深不見底的大湖上,以足尖輕踏湖面,輕松地散步。
有時他會停下腳步仰首望向高聳入云的山崖,或是低首掐著手指細(xì)算,然後又繼續(xù)在湖面上走來走去,很有耐性地等待他所要找的人出現(xiàn)。
一陣細(xì)雪從天而降,紛紛落在湖面上,打斷了他優(yōu)閑的心情。
六月飛雪?衛(wèi)非挑高了眉看著落在他掌心漸漸融化的白雪。大熱天的會降下瑞雪?這世上是有哪個女人含冤了?
他再掐指算起這場飛雪的源頭,不過片刻,他原本高揚(yáng)的眉峰不悅地攏緊并且停下腳步,而湖面被他身上散出的怒意震得波起浪涌,在他身旁掀起陣陣不該產(chǎn)生的閬天白浪。
他縱氣一提,順著陡峭的崖壁而上當(dāng)空截住一具落下的人體,結(jié)束了他在湖上的等待。
已經(jīng)在岸上生好柴火的蘭析,吊高了白眼看衛(wèi)非肩上扛了一個男人,還笑容滿面地踩著湖水走回岸邊,滿腹的心火愈是高張。
“這就是你釣了一個時辰的魚?”說要去釣魚當(dāng)晚飯,在湖面上散步散了大半天一 條魚也沒釣到,反而撈個男人回來──這種東西能當(dāng)晚飯烤來吃嗎?
“這條魚活不活得成?”衛(wèi)非小心地將昏迷中的男子放在平坦的石面上,淡淡地問外號神醫(yī)的蘭析。
蘭析大略地看那個男人一眼,“快成死魚了!
“蘭析!毙l(wèi)非笑咪咪地朝他招招手。
“為何我得救他?”他干嘛要救這個已經(jīng)一腳踏進(jìn)黃泉的陌生人?
“你說,他這手臂能不能復(fù)原?”遭人拒絕的衛(wèi)非不但不覺受挫,還依舊帶笑地向他請教。
“我肯救的話,這條手臂會比斷了之前還好用。”就算是整條手臂都斷了他也有辦法接回來,何況這還只是碎骨廢臂的傷。他保證能讓這個人的手臂在復(fù)原之後,比受傷以前更靈活。
“你救不救?”衛(wèi)非客氣地請他幫忙。
蘭析不賞臉,“不救!
“不救的話,你會少了一個即將成為志同道合的好友。”難得他費(fèi)功夫地?fù)埔粋人回來,如果不救,豈不是浪費(fèi)?
蘭析清俊的臉龐寫滿不屑,“我會和這半死不活的死魚成為好友?”
“本算仙若算得不靈,你可以來砸我的招牌!毙l(wèi)非環(huán)著胸,笑得很有把握。
“我就砸給你看!”他就不信衛(wèi)非每次都說得那麼準(zhǔn),他一定要壞衛(wèi)非神算的招牌一次。
“你可知道他的來歷?”生得俊朗非凡,又帶尋常人難有之貴氣的衛(wèi)非,指著地上就快死的男人問。
“誰像你一樣什麼都知道?”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成天算來算去,而且必準(zhǔn)必靈,事事皆知。
衛(wèi)非慢條斯理地再指點(diǎn),“天下第一名劍在他身上!
蘭析的眼光恍然一變,終於專心的打量那個身受重傷的男人。
“落霞劍?”要命,這個男人居然有那一把該死的劍!
“他就是我要找的第二個人!毙l(wèi)非快樂地望著猶在昏迷的男子。
“就是他?”蘭析從認(rèn)識衛(wèi)非以來,就知道他一直在我四個擁有曠世兵器的人,頭一個倒楣被找到的人,就是擁有后莽弓的他。而這個擁有落霞劍的人,卻好死不死的從天上掉下來,自動掉到衛(wèi)非的手上?
衛(wèi)非點(diǎn)著頭,“找到你和他之後,就只剩另外等著我的兩個了。不過在我找齊你們四人之前,他得活著!
蘭析滿心不乎地瞪著他,“你的意思是,非要我救他不可?”
“當(dāng)然,我怎會我死人做朋友?”不活著怎麼做朋友?他可還沒有通靈的本事。
“我就偏要讓你失望,本大爺──不救!”蘭析仰高了下巴,等著看衛(wèi)非何時會拉下笑臉來求他。
衛(wèi)非聳聳肩,“往後這小子會往你危難時回報,不救他的話……有天你可能會變成死魚!
“就算你說的會成真,我說不救就是不敬,你說破嘴皮子也沒用!碧m析才不管他這個神算用什麼預(yù)言來警告,就是要見死不救。
衛(wèi)非不予置評地笑了笑,彎下身問著已經(jīng)從昏迷中清醒的男子,“落霞劍劍主蓋聶?”
不知自己為何沒死的蓋聶腦中昏茫茫的,一張開眼就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正確的叫出他的名,他防備地想動,可是受創(chuàng)的身子卻不與他配合。
蘭析又瞥了蓋聶一眼,“衛(wèi)非,他身中劇毒活不久了,你要與他套交情,最好長話短說。”
衛(wèi)非在蓋聶的面前蹲下,以修長的手指著他的眼,“你的雙眼告訴我,你想活下去做一件事!
躺在大石上的蓋聶,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勉強(qiáng)集中意識在這個看得出他心底意愿的男人身上。
“想活下去,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衛(wèi)非朝他伸出一指,先和他談起交換條件。
蓋聶想也不想就點(diǎn)頭,然後靜候下文。
衛(wèi)非徐徐一笑,“五年之內(nèi),不許報仇雪恨!
報仇兩字,讓蓋聶瞬時想起墜崖前所發(fā)生的一切。五年?他哪等得到五年!等他傷勢一好,他要馬上奔赴梵家,報他九宮門的血海深仇,并去找將他的心撕成碎片的女人。是她教會他怎麼恨,他就讓她知道他的恨是什麼!
“五年!毙l(wèi)非不將他的恨意看在眼,重申道。
身上的傷處與心底的傷處讓蓋聶差點(diǎn)痛暈過去,衛(wèi)非伸出一掌按在他的心脈上,綿厚的內(nèi)力輸入他的沐內(nèi)之後,又讓他稍稍回神。
“你必須等五年!毙l(wèi)非收回掌,再度說出不容更改的沲件。
蓋聶望著他看似無害的笑意,始終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等五年的時間。但他也大概知道身上的毒和傷再不治就來不及了,如果死了,不要說報仇,他連雪恨的機(jī)會也沒有。
蓋聶朝他重重一點(diǎn)頭表示承諾,轉(zhuǎn)眼間又昏了過去。
“蘭析,現(xiàn)在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領(lǐng)和閻王搶人!闭労昧藯l件,衛(wèi)非心情甚好地對在一邊冷眼旁觀的蘭析笑著。
蘭析很有個性地轉(zhuǎn)過頭,“不救!
“你把這小子救活後,用不著多久,他會怕我入骨!毙l(wèi)非撫著下巴,唇邊還是帶著笑。
“喔?”這個叫蓋聶的人會怕他?蘭析聽了這種引誘,興玫勃勃地把頭轉(zhuǎn)回來。
衛(wèi)非明聲笑道:“他和另外兩個人,未來都會跟你一樣非常後悔認(rèn)識了我!
“我馬上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