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會議室中。不過十坪大的空間里坐了將近二十個人,各色的人種都有,奇形怪狀的大有人在;有的看起來像是路邊的乞婦,有的看起來像是正經八百的會計師,有的則是小混混,大肚子的餐館老板,還有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學究型的乖學生。如果不是他那雙絕不會看錯、精明銳利的眼睛,他怎么也無法相信這會是一群情報販子的主腦!
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站在正前方氣勢驚人的潘亞迪,她有一頭俏麗烏黑的短發,東方人特有的鳳眼和修長勻稱的身材;很難相信她細致的骨架可以駕馭那輛經過改裝的重型哈雷,更難相信的是,她居然會是“狐貍幫”的第二代領導人!
若真要以貌取人,眼前的小女孩看起來像是個扮家家酒的老大,但她的眼神卻銳利得令人不敢直視!他坐在角落里,對他們所做的調查感到驚訝,他們的精細度和分析力之高足以使CIA最優秀的情報分析家感到汗顏!
許多看似無關緊要的芝麻小事對他們來說都是重要的情報資源,甚至包括了香煙的品牌、車子的型號、衣服的顏色等等,人的記憶力真的可以發揮到這種程度?
他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肯讓他參與這種機密的會議,對情報販子來說,任何一點情報都是極珍貴的資源。
“他們的總部杰姆已經大略的估計出來了!眮喌习聪伦郎系囊粋按鈕,墻上出現一面舊金山全市的電子地圖,圖面上標示著幾個據點!八苍谀銈兊耐ㄓ嵠魃显O立了危險區域訊號,任何人在接近該區之前都必須回報總部做動向報告!
林磊懷疑地望著他們手上的電子表看,很不能相信這樣一個地方性的幫派會有這樣先進的科技設備。
“林磊,待會兒請向杰姆領一個電子通訊器——”
“我反對!”麥克不滿地起身。“他是個外人,讓他參與會議已壞了我們的原則,如果再讓他領用我們的設備,那無疑是暴露了我們的機密,我不相信他!”
潘亞迪沉默三秒鐘,口吻是不容反對的威嚴,完全超越了她的年紀,“林磊是舊金山警局派來協助的警官,維奇這件案子我們將全力配合他們。不管任何人有意見,最好現在就說出來, 如果懷疑誰的人格,最好給我一個足以相信的理由!
“我并沒有說要和誰合作!绷掷诶涞夭遄欤瑢λ麄兺耆雎运拇嬖、討論他的事感到不悅。
她不動聲色冷冷一笑,“太遲了,我只知道這是賓和老江決定的,如果你有意見,那我毫無選擇,只能送你入我們的‘小接待室’,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們這里沒有電話可以讓你請律師。”
林磊陰沉著臉,在心里詛咒!
他早就知道賓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擺他一道!
“還有人有意見嗎?”
“我怎么知道他不會扯我們的后腿?”一名高大的黑人懷疑地打量林磊,“這件事不是鬧著玩的,我不想莫名其妙的丟了腦袋!”
其他人顯然也很有同感地望著林磊看;他從未讓人如此懷疑的評估過;有那么幾秒鐘,他真想調頭轉身離開這里,管他什么鬼“狐貍幫”,只要他想走,他不相信有誰可以攔得住他!
是潘亞迪陰沉但鎮定的神色使他留下來,他很想看看面對這么多個懷疑的成員,她要如何自處,她到底有何本事能統領這一票各據天下的人?
“你們不相信他?”
“恐怕是的。”
潘亞迪點點頭,“很好,因為我也不認為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相信或懷疑的,我只要求你們把他當成工作伙伴,就像其他新的工作伙伴一樣。你們都是‘狐貍’最優秀的成員,我相信你們聞得出危險的訊息,假如他不值得信任,那么就按照幫規處理。”
有了這項“可以按照幫規處理”的承諾,其他的幫眾似乎全吃了顆定心丸似的安心,而且服氣,連麥克都勉強斂起神色表示同意。
林磊不得不佩服眼前的這個小女子的氣度,但他更好奇的是:他們的幫規是什么?
。 * *
“幫規?”小慶先是瞪大了雙眼,然后是一臉同情地看著他,“可憐的林磊!”
林磊蹙了蹙眉頭,江湖上各式千奇百怪的處罰方式他見過不少,了不起總是剁剁手腳之類的,他不明白這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或許是有一點,但這會嚴重到什么地步?
“我們的幫規是,背叛者必須在臉上紋上記號,而且假如因為你的背叛而有人受到傷害的話,你必須終你一生都要照顧他的家人;假如你逃脫,那么你的家人就慘了,他們必須負起比你重上十倍的責任,否則死路一條!毙c搖搖頭說道。
林磊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乖乖!這可真是一項新鮮的規定,我們中國古代的‘黥刑’還比不上你們來得周密!”
“對。∠胂肟,要照顧一家子恨你入骨的人一輩子,臉上又帶著背叛者的記號——”他扮了個恐怖的鬼臉,“那還真不如死掉算了!”
“以前有人受到過這種處罰嗎?”林磊忍不住好奇地問。
小慶想了想,搖搖頭,“潘接管之后還沒有過,不過,據我所知,以前還是老江當老大的時候發生過一二次!
“他們現在呢?”
“都自殺了,因為他們都獨身,沒有后顧之憂,被他們傷害的人現在全都由‘狐貍幫’照顧。”
看來“狐貍幫”是個很重人性的幫派,無怪乎能吸收那么多的各式成員,林磊在心中忖道!翱梢詭胰ヒ娊苣穯?你們的老大要我向他報到!
小慶點點頭,“杰姆是個很特殊的人,你見到他千萬不要太驚訝好嗎?”他很嚴肅的要求著他的承諾。
林磊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小慶拉著他的手走出房門;直到他見到杰姆之后他才明白小慶的意思,對那孩子的關懷也更深了一層。
在地下室近五十坪的大房間里,擺滿了各式各樣冰冷但精密的科學儀器,直叫他這個外行人嘆為觀止!
小慶帶他進入地下室后便轉身離去,雖然他的表情說明了他十分渴望能夠留下來,但人還是一臉黯然的離開,留下他一個人面對這一屋子冰冷的機器。
“有人在嗎?”
“馬上出來,你等一下!
林磊對這個地方冰冷的氣氛已習以為常,這里的人似乎全是用冰塊打造出來的,或者是用冰冷的不銹鋼鑄成的也說不定。
他在各式的儀器前駐足,雖然他對“科技”這東西并不十分在行,但也并非全然無知;看得出來,眼前這些機器全是最新、最先進的科學設備,能夠使用它的人想必是個絕對的專家!
“磊·林?”
他猛然轉身,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這種死寂的環境下接近他,而他竟毫無所覺!
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微微一笑,拍拍自己特制的輪椅,“這里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設計的,要做到完全無聲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林磊望著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想必他曾經有一張足以媲美湯姆·克魯斯和梅爾·吉勃遜的漂亮面孔;從他的肩膀的寬度看來,他一定也曾經有副運動健蔣般的身材!
而現在,眼前的男子坐在輪椅上以戒備的眼神瞪著他,仿佛等著他評估完畢;半邊臉上劃著幾道傷痕,雙腿無法移動,而他不知道傷得最重的是心還是身體?
林磊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伸出雙手,“我是林磊,你是杰姆對嗎?”
“很高興你評估的結果認出我是杰姆·道格拉斯。”
林磊堅定地望進杰姆深藍如大海的眸子中,“如果我剛剛的注目對你造成傷害,我感到很抱歉,我不會憐憫你曾發生過意外,但我很可能會同情你受的傷勢未復原。”
杰姆瞪著他,對他的弦外之音感到幾分刺痛;但他說得對,像刺猬的一直是他自己而不是別人。
他嘆口氣,苦笑二聲,“麥克說得對,你的確是個討人厭的家伙,不過,我想我大概喜歡你!
“謝謝!”林磊幽默地回答。
“是亞迪叫你來的吧?”
“是的!
杰姆咕噥地抱怨幾聲,“我就知道是她,即使她手上明明有備用的通訊器,她也不肯直接交給你,偏要你來找我,這世上只有她不會把我當見不得人的怪物看待!”
“你討厭這樣?”
杰姆掠掠自己白金色的長發,“對,我該死的討厭得要命!那個小惡魔!”
可是林磊卻從他的口氣中聽到了無庸置疑的感激和寵溺!
潘亞迪是個極其特別的小惡魔!
“來吧!我拿通訊器給你!苯苣忿D動輪椅走到另一邊的角落。
林磊好奇的跟著他,“這一切都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有一部分機械不是,不過大部分是我做的沒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彼行湴恋鼗卮稹
“我認為也難得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你使我公司里的一些科學家全成為廢物!”他真心的贊美。
杰姆有些羞澀地搖搖頭,“那是因為我專心。當一個人只能坐在輪椅上時,實在很難不專心,反正他也沒別的事好做。”
“你如果再說半句關于你在輪椅上而自怨自憐的話,我會做什么慘絕人寰的事我可不敢保證!”一個女聲自墻的另一方傳來;不一會兒,一面看似密封的墻壁無聲無息地被推開,潘亞迪自墻的那端走了出來。
“你看著好了,如果你再敢用這條密道,我一定要把它封起來!”杰姆齜牙咧嘴地威脅。
“這種威脅太薄弱了,建議你換點新鮮的!眮喌喜灰詾橐獾爻绻砟,彎下腰來在他的頰上吻上一下。
林磊有些羨慕地看著他們親密的舉動;在他們之間那種完全不帶男女間的親昵,溫暖得叫人心痛。
亞迪直起身子,坐在杰姆放置物品的小桌子上,“林磊。”
“我該叫你什么?”他苦笑地!笆最I還是潘小姐!
“潘。叫我潘就可以了!彼⑽⒁恍Γθ萑诮饬怂樕媳涞木條,使她看起來格外引人注目。
“很顯然你們對我了如指掌,而我對你們卻一無所知,這實在不是十分公平,你認為呢?”
潘聳聳肩,和杰姆相視而笑,“很顯然你不曾和情報販子——真正的情報販子打過交道;對我們來說,不了解我們的對手或者我們身邊的人,很可能是死路一條,而你,既然你并不是一個情報販子,又何必知道太多?人和人之間了解太多不會是一件好事!
林磊微微搖頭,她的邏輯十分正確,人和人之間的確不要了解太深,這世上美好的事情實在太少,少得不值得人去冒險;但面對一群對自己了若指掌的人,他有一種暴露在陽光下的脆弱感,而他一向是活在陰影之中的男人?
“聽說你是唯一見過維奇真面目而又能活著回來的人?”
提到他的宿敵,他微微一僵,原本緩和的情緒緊繃了起來,肅殺之色爬上他的眉宇之間!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的確,他讓我帶了不少紀念品回來!
所有玩笑的氣氛在室內完全褪去,亞迪自小桌子上跳了下來,“既是如此,恐怕必須麻煩你替我們找找大白鯊的真面目了!”
。 * 。
小放映室中,杰姆將相片一張張放大呈現在他們的面前;放了幾十張,林磊不斷搖頭,搖得頭都快掉下來,耐心也幾乎耗盡,但潘和杰姆卻完全沒有不耐煩的跡象,他不得不佩服他們的耐力的確驚人!
下一張相片放了出來,他正要習慣性地再次搖搖頭,相片上的男人卻牢牢地吸引住他的目光,“等一等!”
“是他嗎?”杰姆和亞迪不約而同地開口問道。
“不是,不過是他手下一個心腹,如果我沒認錯,他應該叫威爾,維奇最信任的人之一。”
杰姆翻動手上的資料,“這個家伙到了三藩市這二個月來的身分是市場調查員,真是符合他的工作;只不過他在資料上寫的是煙酒的調查員,其實也相差不遠不是嗎?”
“你們清查這二個月來所有進出三藩市的人?”林磊愕然地望著他們!斑@工程不會太浩大嗎?”
杰姆聳聳肩,“由電腦來做就不會,綜合所有旅館的來往資料和電信局的記錄,很容易可以找出誰要住進來,誰要出去,再加以分析比對,我們要找的人就出現了!
亞迪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其實不是你們警方不努力,不過,事實上,杰姆只有一個,而他正巧是我們的人!
杰姆聳聳肩,繼續放照片,林磊又指出幾個他所知道的可疑人物,但維奇一直都沒有出現。
“他應該早就到了,他不會是那種放心讓手下去辦事而自己躲在幕后的人!
杰姆收拾起桌上一堆照片,“我猜也是,但他也不會是打先鋒的人,想必是等他的手下將一切布置得差不多了他才進來,而他們用的無線電和通訊器精密度不在我們之下,要找到他還得花一段時間!
潘望著空的的銀幕,輕輕地嘆口氣,“我們現在最缺乏的便是時間!
“小潘?”
她微微一笑,不發一語地轉身走了出去。
杰姆沉默地望著她的背影,眼底盛滿了痛心和憐惜!
“杰姆?”
不等他開口問,他已回答了他心里的疑問。
“小潘的親人全是被毒品給害死的,當時的她無能為力,而現在的她對毒品深惡痛絕!”
林磊的心助地抽痛一下,“我可以了解她的感覺,我曾有個好朋友一樣死于毒品之下,當時的我和她一樣無能為力!
“但現在的你是全力反撲,不是嗎?”
“的確!
杰姆輕笑,“來吧!把你知道的資料全告訴我,讓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家伙!”
偶爾喁喁私語聲傳來,但大體上尚稱安靜的酒吧是一間奇怪的酒吧;一般的酒吧通常吵得令人震耳欲聾,但這間小小的酒吧卻安靜得仿佛高級餐廳,低沉曲調的樂音彌漫在空氣中,有種哀傷的氣氛。
當亞迪找到麥克時,他至少已灌了大半瓶的威士忌下肚了!
“嗨!小潘。”
“嗨!麥克,我真意外你還認得出是我,奇洛還沒把你扔出酒吧真是個奇跡,你知道他最痛恨別人在他的店里喝醉!
麥克輕笑,在她的面前晃晃他的手指,“那是因為我還沒有喝醉。我不是那么容易醉的!
“是嗎?那你何不試試看自己能不能回家?”
他大笑,搖搖他的手,醉眼迷蒙地看著她,“別又來這一套,我不會上當的,更何況家里住了個條子,我可不要冒險和他住在一起!”
亞迪蹙起眉頭,在他的身邊坐下,“我知道你不喜歡警察,可是我為什么會覺得你特別討厭林磊?他踩到你的痛腳了嗎?”
“我就是不信任他!”
“那是沒有理由的偏見,他對我們會有很大的幫助,你不認為——”
“我什么都不認為!”他大吼。
亞迪嚇了一大跳,她從未看過麥克失控,而現在的他正瀕臨失控的邊緣,“麥克,回家去!”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很顯然的,他的努力并不十分成功!拔也换厝ィ
“麥克!”
“我喜歡你,你知道嗎?我只看那家伙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他會從我的手中將你奪走——”
“麥克!”亞迪大驚失色地自椅子上跳了起來!捌媛!將麥克帶進去!他真的醉了!”
“我沒有!讓我把話說完!我真的——”
高大的意大利人帶著二個壯漢奔了過來,將麥一左一右的架了起來。
“放開我,那家伙可以捉到維奇?我才不信!可是我可以,我可以替你逮到——”
“打昏他。”她面無表情地下令。
奇洛不發一語地一拳擊中他的腦袋,麥克帶著他未說完的話昏過去。
“送他回去,派人看著他,等我回去再處理!
奇洛咧開一口雪白的牙齒朝她笑了笑:“小姐不要對他太嚴厲,一個說真話的男人不算犯了死罪!
“奇洛!”
“遵命!
亞迪氣忿地倒了杯酒一仰而盡,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苛薄沉默的麥克會突發驚人之語,維奇的事已夠叫她煩心了,沒想到現在又有麥克說了這么些傻話來煩她!
林磊?他們才剛認識!怎么會?
仿佛還覺得她不夠苦惱似的,陳彥和他的二個保鏢朝著她似笑非笑地走過來,“潘!
她翻翻白眼,“坐吧!有什么事?”
“火氣不小,那個金發佬讓你十分生氣?”陳彥用中文說道。
亞迪白他一眼,“你如果時間太多,不如回去看看你的賭場。”
他輕笑,“我的賭場很好,如果‘狐貍‘再肯受雇于我的話,還會更好,你不認為——”
“我的確不這么認為。”她深吸口氣緩和一下自己的怒火,“如果這就是你要說的話,那你可以走了!
“你不要太不識抬舉!”陳彥身旁的人低低地咆哮著說道。
潘冷冷一笑,“可惜我一向不識抬舉,你們打算在我的地盤上和我廝殺嗎?”
“你——”
“住口!”陳彥威嚴地下令。幾乎是有點感傷地望著她,“小潘,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容我提醒你一句,以閃的你也不是這個樣子的,人都會變,而我們變得比誰都多、比誰都快,如果我令你失望,那我很抱歉,反正你也不見得比我有多開心!”
陳彥有好半晌只是沉默的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
怎么說?相識近五年,他從一個單純的孩子蛻變成一個集團的首腦,過著刀口舐血的日子;而她也從一個單純的孩子變成另一個集團的首領。雖然“狐貍”向來不崇尚暴力,但她仍是江湖中人!
他們曾是一對好友,在異國的土地上相互扶持,而現在,她見到他時從未有過好臉色;他知道亞迪不屑他的行為,他知道自己的方式令許多人無法忍受。
但是生存就是這么一回事,不管什么喜不喜歡,生存就是生存!
她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苦笑二聲,其實自己又比他好到哪里去?自從家人死后,她不也變了個人嗎?
“小潘?”
“算了!彼尚,替他倒了杯酒,“我們都知道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人變了就是變了,想再變回原來的樣子根本是癡人說夢,何苦來哉?”
陳彥無言地舉起酒杯一仰而盡,拍拍手帶著他的手下離去。
曾經,他非常渴望能成為她心目中的騎士,因為她一直是他的夢中情人。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成為她心目中的騎士,而如今滄海難能可桑田,所有的情節一旦上演,想要改變只能叫時間重來——而時間不可能重來,假使可以重來,他的選擇可能仍不會改變!
她知道他們的歲月已然遠去,她更知道她無知快樂的童年早已結束,當年懷著興奮、好奇踏上異鄉都市的少男少女,如今都已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得了!
她澀澀一笑,再替自己倒了杯苦酒。
。 。 。
“維奇?”
“嗯?”
“貨色已經送到了,先從哪里開始下手?”
“先不要動。”
“不要動?”威爾訝異得合不攏嘴!拔覀冃量嗔诉@么久,才把東西弄到這里來,地面上的障礙物也都弄干凈了,為什么不要動?”
“笨蛋,我們已經被盯上了,現在有所行動不是擺明了叫他們來捉我們嗎?”
“可是維奇——”
“三藩市是不是有個情報販子的組織叫‘狐貍’?”
威爾眨眨眼,不太明白地,“噢……”
“林磊已經追到這里來了,不是嗎?”
“我——”
“白癡!還不快去查!”
“是!蓖枔u頭晃腦地將電話掛斷,不太能理解維奇近來的行為;似乎自從在邁阿密被警方圍剿過一次之后,維奇就變得有些神經質,小心得令人有些難以忍受!
這不是維奇的一貫作風,他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獨獨對林磊懼怕三分?
現在又多了個什么“狐貍”之類的,他實在很難理解,既然他早知道有“狐貍”的存在,為什么不早叫他們去踩平它?
近來維奇越來越少露面了。一二個星期也難得見他一次,幾乎所有命令都是經由電話和他的情婦來轉達的;他很好奇,可是當然他不會有勇氣去探維奇的口風。
因為他很清楚,維奇痛恨有好奇心的人——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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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麥克關個三天,讓他徹底冷靜一下再放他出來——任何人都不準替他求情!喝酒壞事是大忌!他今天已經險些在酒吧里什么都說了!”潘不帶絲毫感情地下令,眼光射向坐在一旁的麥克身上,“你有什么話要說的嗎?”
他幾乎是有些悔恨地搖搖頭,“沒有!
“很好,從今天算起,三天后來向我報到!
“等一下。”
亞迪停了下來,背對著他,不肯轉過身去。
麥克痛心地倒吸一口氣,“我今天在十六街盯上威爾,他往第十八號倉庫去,根據查證,他以煙酒公司的名義訂下一批貨,今晚下船!
“我知道了!
“潘——”
她幾乎要被他聲音中的懇求所軟化,但長久的訓練使她硬起心腸不回頭。
“我真的很抱歉在酒吧泄露機密,但我所說的都是真心的!”
在情報組織里,傳送最快的便消息;關于麥克昨夜在酒吧的一言一行,幾乎全“狐貍”的人都已知曉,這格外令她忿怒!多年來,沒有感情已成為她唯一的感情,而他竟企圖打動她!白】!麥克,我不想再聽你的任何瘋話,如果你一定要聽到我的回答,那是:不!對我來說,你是個好兄弟,我永遠不希望改變!
麥克沉默、沮喪地往后靠在椅子上,即使曾抱著一丁點的希望,那么現在也完全破滅了!“我明白了!
亞迪輕嘆口氣,“我很抱歉,麥克,我真的很抱歉!比缓笠廊皇潜硨χ,她走了出去,輕輕將門帶上,幾名“狐貍”的人無奈地朝他聳聳肩,也跟著走了出去。
他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失望充斥著他的心。
潘亞迪進“狐貍”三年,奪走了原本屬于他的地位,他不介意,他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反而去扶持她、幫助她,為的就是那一點希望!
相處得越久,他越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堅強、固執,對愛情的執著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不是她心目中的王子,但難道她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王子了嗎?
兄弟?
這三年來的汲汲營營只換得了一句:兄弟?
她的天真簡直到了可笑的程度!
還有誰會相信這世上的男女會進展到只產生友誼的地步?她以為每男人都像圣潔的杰姆嗎?
如果這不是個笑話,那么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