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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愁 第四章 作者：夏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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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復(fù)習(xí)考將至，路小筑努力地要把那些課本讀到滾瓜爛熟，雖然她的瓜不會滾不夠熟，但仍恪盡了一個高三生應(yīng)盡的義務(wù)，唯一的休息時間，就是每天吃完晚飯，利用胃在消化食物的時間，看一下電視新聞，那是爸爸規(guī)定的，他說，身為一個知識份子要關(guān)心家事、國事和天下事，不能躲在象牙塔里自我膨脹。 事事關(guān)心的時間一過，她就得乖乖地坐回書桌前，把高一、高二的書本及參考書全部搬出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雖沒有學(xué)富五車，但這些堆起來也有幾樓高的壯觀，攤開一看，哇，每冊都還跟新的一樣，那一頁一頁的紙張摸來可真是光滑順手，然而翻起來雖輕松，讀起來卻很累人��！ 而她自從經(jīng)過那次和侯亞農(nóng)在電影院小巷里的“激情”演出，著實令她旁惶了很多時日，也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實，原來愛情并非如她所想像的那般形而上，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身心似乎還沒做好準備，所以好久一陣于她都沒再去熱音杜鬼混。 就這么摒棄所有的玩樂及擾人的塵事，集中火力地挑戰(zhàn)功名，直到復(fù)習(xí)考前一晚，當她念到三更燈火五更天時，電話鈴聲催命似地響徹屋內(nèi)�！斑@么晚了，誰��？”快速地接起電話，以免吵了父母的睡眠。 “你可以出來一下嗎？”是夏霖，那低沉而略顯憂郁的聲音，在午夜聽來，格外幽微而冷清，像個孤獨的旅人。 那樣的聲音，教人無法拒絕�！班��！彼龗炝穗娫挘⒓磥G下書本，走出去。 “小筑啊，是誰打來的電話？”經(jīng)過父母房間時，傳來媽媽的聲音，約莫是聽到她的腳步聲了。 “是猴子啦！”這樣的說話，幾乎是不經(jīng)大腦的就脫口而出，嚇了自己一跳。 開了門，只見夏霖瘦削的身影背對著她家的大門，雙手插在褲袋里，夜風(fēng)拂來，將那一身白色衣褲吹得鼓鼓的，脹滿了夜風(fēng)，更顯得肢體的清瘦。 路小筑站在他身后，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對他心疼起來，她沒有出聲喊他，因為不知道該說什么？不明白他為何在這個時候想見她？也許等他自己開口說明比較好一點。 大概是感覺到背后有人在看著他；夏霖的肩縮了一下，又好像會冷似的。她不是很確定，總之，他轉(zhuǎn)過身來了，定定地著著她，仿佛自己正以一種看不見的形式傳輸熱力給他。 “那晚，我不是故意要讓你在公車站久等的，因為-”路小筑不禁為了多日前的事，開口道歉。 “無所謂�！彼频L(fēng)輕地化解了她積郁多日的歉疚。 短暫的對話后，兩人又陷入了陣沉默。 性格這樣冷的人，她不曾接觸過，更不知該如何炒熱他，便也學(xué)他將兩只手放進口袋里，裝悠哉。 兩個人定在那兒，跟街燈比直挺，大概有點傻氣吧。 “陪我走一走。”他的聲音很篤定，完全早就猜出她不會加以拒絕。 走過公車站牌時，她才又開口�！拔腋籼觳虐l(fā)現(xiàn)你的紙條�！闭Z氣仍帶點心虛與歉意。 “能這樣看著夜空，和星星對話，真是幸福。”他竟說著不相干的話，她一時有點生氣，以為他不接受自己的道歉。 恨恨地往回定了幾步，又停下腳來，不平地轉(zhuǎn)身一望，那個人毫不察覺她的離去，仍是專心地仰頭望天。 氣的人只有她，夏霖根本一派情閑，啥事都不放在心上，洱氣下去就顯得自己小鼻子小眼睛了。 于是又兜回去夏霖身旁，也跟著抬起頭來，欣賞夜空，星羅棋布，繽紛多彩，煞為熱鬧。 想著，每天庸庸碌碌地忙著考試、忙著上學(xué)，馬不停蹄地轉(zhuǎn)著，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停下來，好好看一看頭頂上的天空了，如果不是他的提醒，今晚她也不會有如此難得的閑情雅興。 欣賞過幸福的夜空后，兩人繼續(xù)走在深夜里靜寂的街道上，繞過這個城市里著名的綠色大道，可惜因為夜色，看不見那一片活潑的綠意盎然。 “寫一首歌給你吧！” 在靜默很久之后，他突然來那么一句，教她不知如何接招。 從小到大，她收過各式各樣的禮物，可以吃的，可以玩的，可以用的，但從沒有人說要寫一首歌送給她，那么貴重，卻被他說得如此平常。 “真的嗎？”她眨著訝異而驚喜的眼睛看著夏霖。 他逕自往前走去，好像沒聽見她的問話，有時她真無法容忍他這樣的輕忽態(tài)度，她的心情指數(shù)從沸點陡降到冰點。 陪他穿過昔日繁華的老舊社區(qū)時，他黯然地駐足許久，好像來看一位老朋友，卻發(fā)現(xiàn)老友已不在了，那樣的失望和落寞。 就此，一路上，他再無言無語了。 那一夜，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走啊走啊，從小巷走到大街，從西區(qū)走到東區(qū)。從午夜走到黎明，兩人就這么閑走了一整夜。 在蒙蒙亮的晨霧之中，兩人又回到出發(fā)時所站的位置，夏霖站在她家門口，手依舊安放在褲袋里，一樣的眼神，清明地望著她。 “謝謝你，陪我走了一夜�！� 他這時的聲音聽來有點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她這覺得喉頭有點緊，好像著涼了。 她回到房間，躲進被窩里，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高三第一次的復(fù)習(xí)考，她缺席了，燒到四十度，整個人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爸媽還以為她是因為熬夜的關(guān)系才病倒的。 在昏睡中，她夢見和夏霖兩個人仍在走著，前面是一條走不完的路。 病好了之后，她才想起來那夜竟忘了問夏霖來找她做什么？只是那樣性格的人大概也不會說吧。 她不是喜歡他，也不是不喜歡他。 ☆ ☆ ☆ 復(fù)習(xí)考完恰逢周末下午，猴子來家里探望她，捎來老師和同學(xué)們的關(guān)心。 “小筑，侯敏來看你了！”媽在客廳里喊著。 她雖然已經(jīng)退燒了，但仍覺得渾身沒力，只想懶懶地躺在床上，神游于太虛之間，不想起來，直到聽見客廳里媽在問猴子�！焙蛎舭�，你前天晚上那么晚了還打電話找小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嚇得連忙從被窩里跳起來，在猴子還沒揭穿她的謊言之前，沖到客廳去把猴子拉進她的房間，當場惹得猴子莫名其妙。 “欽，小筑，我前晚有打電話給你嗎？”兩人經(jīng)常在電話里聊天，所以一時也記不太清楚了。 “我忘了�！彼晚槃菀煌�。 候敏是個不喜歡用腦的人，聳聳肩。 “我也忘了，”反正她們哪天不通電話呢，又不是什么重大的事，忘了也無所謂。 經(jīng)過這么一陣緊張，路小筑的精神倒是提振不少，腦子也開始運轉(zhuǎn)了，第一個閃進腦海的人，居然是昨天凌晨跟她走遍整個城市的夏霖，搖了搖頭，卻甩不掉那個白色而憂郁的身影。 猴子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反轉(zhuǎn)過來跨坐著，大剌剌的�！霸趺礃�？有沒有興趣去PUB玩一下呢？” 因為發(fā)燒生病沒能參加第一次的復(fù)習(xí)考試，已經(jīng)夠自責(zé)了，哪還能去pub逍遙呢？ “不想�！甭沸≈贸鰰緛恚晕野参恳幌�。 猴子不死心地繼續(xù)引誘她。“那家pub有樂團喔！” 她還是很堅定地搖頭晃腦，不受引誘。 “算了，既然你不想去聽熱音社的第一次處女秀，我自己去嘍。”說著起身要走。 “等一下！”她拉住猴子的手。 猴子胸有成竹他說：“嘿嘿，我就知道你想去看我老哥！” 她隨手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翱熳甙�！” “哇，這么急著看我老哥��！看來你是真的愛上他嘍！！”猴子嘲譫地說著。 她未置可否地拉著猴子走出家門，外表氣定神閑，內(nèi)心卻波濤洶涌。 其實，猴子猜錯了，她想看的人不是侯亞農(nóng)，而是夏霖。 她不是愛他，也不是不愛他。 ☆ ☆ ☆ 那問pub位于T大的附近，以前逛街時常經(jīng)過，卻從沒進去過，這回卻專程而來。 周末的午后，外頭陽光艷艷，pub里面陰暗幽微，適合夜行動物在白天出現(xiàn)的好場所。臺上一位女歌手，拿把吉他自彈自唱，神情愉悅，音樂果真是娛人又娛己，唉，如果她也能那樣彈彈唱唱該多好。 在黑漆漆的空間里，唯有靠角落里的昏黃燈光，發(fā)出微弱的光線，引導(dǎo)她的視野。黑白兩色既是對比，那么他如果也在這里的話，應(yīng)該不難找到。 她有意無意地搜尋著，很隱晦地抬起眼角余光掃描著，不把想見他的心緒表現(xiàn)得大過熱切，萬一不巧被他撞見，自己就輸了。 “你別找了，”猴子又來逗她�！拔依细缢麄冊谀沁吥�！”指向吧臺的位置。 她的眼睛像一束聚光燈般投射過去，沒錯，樂團的人都在那兒，侯亞農(nóng)、豆子、Kevin、小丘等或坐或站地倚在吧臺邊，但是獨缺夏霖，她的眼神黯淡下來，這么重要的時刻，他怎會沒出現(xiàn)呢？也許他只是剛好離開一下而已，比如去洗手間之類的。她也心里揣測著。 “老哥，什么時候輪到你們上臺表演？”這是熱音社的樂團首次登臺做業(yè)余的演唱，候亞農(nóng)等人很平常地將它當做是全國比賽的練習(xí)而已，但猴子倒是緊張得好像她也要上臺似的。 侯亞農(nóng)先對她微笑致意，他大概也以為自己是來看他的，“下一場。”回答過猴子后，站起身來空出位置，將她拉過去坐著，而他就挨在她的身旁，手也搭在她的肩上，那模樣看上去應(yīng)該稱得上“狀似親密”吧。 然而，這般親密的接近，卻令她渾身不自在，有意無意地借機閃躲侯亞農(nóng)的“關(guān)照”，她并不是討厭侯業(yè)農(nóng)，只是不想讓夏霖回來時剛好看見。 臺上的女歌手唱得如癡如醉，臺下的人，有的專心聆聽，有的忙著聊天，有的在發(fā)呆，像她。等了一會兒，夏霖仍然沒有回來，她開始不安地張望著。 “在找什么？”細心的侯亞農(nóng)注意到了。 收回急切的眼神，斂著下巴，裝成沒事人�！皼]有��！” “在找夏霖嗎？”候亞農(nóng)一提到夏霖，她像被看穿心事般，窘得不知如何回答，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其他的人原本興奮高亢的情緒忽然都低沉下來。 從一進pub嘴巴就沒停過的猴子，這時才住了嘴，瞄一下周圍的人，才想起什么似的�！皩Π。牧啬�？怎么沒看到他？” 大家都選擇沉默，沒有人愿意回答，好像夏霖是個陌生人。 敏感的她，已聞到空氣中飄浮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惶惑不安的眼神凝視著侯亞農(nóng)要答案。 一口威士忌下喉，如烈火般的酒液燒燙著全身，候亞農(nóng)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直直地盯著她看，仿佛只說給她一個人聽。“夏霖的父親前晚去世了�！� 站在她旁邊的猴子驚喊一聲。“��！怎么會這樣？” 她則在心里嗟嘆，這是她第二次聽到夏霖的父親，記得不久前在熱音杜時，才聽他們說，他父親生病而已，怎么這么快就……是什么疾病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能終結(jié)一個人的生命呢？ 向來話不多的小丘想起了一件事�！坝幸换�，夏霖的皮夾子掉了，幾天后被送回來，皮夾里的錢都不見了，只剩下身分證和一張女人的相片，他居然說：‘幸好，相片還在’，當時，我就問他，相片里的女人是誰？” “是誰？”猴子很緊張地追問。 她心里想著，比金錢還重要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女朋友吧！ 小丘沒有八卦的語氣反而多了分辛酸�！跋嗥锏呐耸窍牧氐哪赣H，他母親在生下夏霖不久后，便傷心欲絕地離開他父親了，從此音訊杳然，當時我以為他的父母感情不睦，但是夏霖卻語帶自實他說：‘我母親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我這個兒子�！以賳査麨槭裁�？他卻不愿再說了，”小丘嘆息著�！拔矣肋h記得那天夏霖臉上的憂傷�！� “現(xiàn)在連唯一的親人也走了，他一定很難過——”猴子說著說著眼淚險險要流下來。 是�。∠牧匾欢ê茈y過。路小筑的心情也陷入感同身受的哀戚之中。 小丘幽幽他說：“夏霖就是這樣，出了這么大的事也不說，全悶在心里苦自己，前天晚上還失蹤了一整夜，不知道跑去哪兒？” 小丘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飄進她的耳窩里，他好像說到夏霖“前晚失蹤了一整夜”的話，前晚？！ kevin反問小丘：“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會怎樣？” 小丘毫不思索地回答：“當然是去找最能安慰自己的人。” “我想，前晚夏霖大概也是去找最能安慰他的人吧！”候亞農(nóng)拍拍猴子顫抖的肩膀�！皠e哭了！” 她的瞳孔忽然散開來，找不到焦點。她的心，霎時間怦怦作響，如雷擊般，一股痛，爆炸開來！ 前晚，他來找她，兩人走遍了整個城市，他卻什么也沒跟她說——他存心不讓她知道，不讓她安慰他的慟。 那個自娛娛人的女歌手終于下來了，路小筑淺薄的眼眶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一眨眼，臉就濕了。 不知道侯亞農(nóng)他們什么時候上臺了，低啞的嗓音哀哀唱著夏霖所寫的那首情歌，此刻聽來格外催淚。 淚水在溫醇的旋律中盡情潰堤，她不是同情他，也不是不同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