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陰沉沉的天氣——
這幾天的天氣老是這樣,上午艷陽高照,下午過后就開始烏云密布,到了五、六點左右便開始下起雨。
看著外頭又飄下細雨,洪蘅仍悠哉游哉的站在落地窗前看雨景。街頭上有許多沒帶雨具的民眾抱頭亂竄,逃得極為狼狽。
“真奇怪,都已經(jīng)下了兩、三天的雨了,還是有一大票白癡學不了乖!”曾宛君的聲音在下班后的辦公室顯得特別清亮。
洪蘅回過頭看了好友一眼,嘴角微微牽動,溫柔的一笑,“今早又是個大晴天,八成忘了前兩天的教訓了!
這就是洪蘅,老是為別人的錯誤找借口。
早知道她會是這種回答!凡是只要牽涉到批評的事,小蘅總是會為對方說話,曾宛君討了個沒趣的回到座位收拾東西。
如此說來,洪蘅是個沒主見的爛好人嘍?若是如此說她,那就大錯特錯了。她的脾氣是溫和了些、行事是懷柔了些、修養(yǎng)是到家了些……但是,她絕對不是塊“嫩豆腐”!
做任何事情她都有自己的看法作為,只是對于一些小事不愿斤斤計較、無理苛求罷了。
對于好友的脾氣曾宛君了解到家,自然不會因為洪蘅不附和她的話而生氣,更何況生氣易老,她可不愿不到一枝花的年齡魚尾紋就能充當捕蠅器——夾死蒼蠅!
“喂,晚上到我家吃飯吧!”她知道以洪蘅的個性一定會一口回絕。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客氣“ㄅ·ムㄨ”了些,請她吃頓飯沒拉到手臂脫臼是邀不動的。“今天我爸、媽到香港去,家中只有我哥和嫂子。你也知道,我和我嫂子是形同水火的……”
“就這個原因?”洪蘅一笑,“家中還有你哥哥在,難道你還怕你嫂子吃了你不成?”洪蘅對曾宛君的嫂嫂曾有數(shù)面之緣,感覺上的確不是個好惹的女人,一雙細長眼加上薄而小的唇,配上斜斜的眉毛的女人,看來就是一副“厲害”相。
“我哥?”想到他曾宛君不由得一肚子火,嗤之以鼻的說:“他?娶了老婆就是老婆的嘍!巴望他保護我?他沒幫老婆謀害親妹我就要早晚三炷香啦!”又是白眼一翻!爱敵跞羰悄憬邮芪腋绲淖非,今天……”唉!往事已矣,提它作啥?徒增感嘆罷了,只是又忍不住想起……
大二的那年春假,洪蘅第一次造訪曾家,醫(yī)學系畢業(yè)那時服役軍中,休假回家的哥哥曾逸達對她一見鐘情,拜托她代傳情意,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各有各的緣份!睂τ谠葸_一年余的追求,洪蘅只能說失之于一個“緣”字。曾逸達各方面的條件都不錯,但是就是與她不來電,丘比特的箭只射中了曾逸達卻沒射中她,這該是幸運抑或是遺憾?
兩年后的今天,曾逸達結婚了,而洪蘅仍是小姑獨處。當然,在這兩年之間追求她的男子仍是前仆后繼,只是洪大姑娘不曾為誰心動過。
“小蘅,你老是愛說‘各有各的緣份’之類的話,那么你的有緣人呢?”從老哥高唱了一年多的單戀曲,一直到不得不低吟“愛以灰心”,之后陸陸續(xù)續(xù)向小蘅示好的男子少說也有四、五個,難道這一票人中沒有她的有緣人?“別告訴我你的‘有緣人’還沒出現(xiàn)!
想說的話全給曾宛君搶白了,洪蘅只能報以一笑。
有緣人?我的有緣人在哪兒?洪蘅自問,但一片空白的腦袋沒能給她任何答案,連自己也茫然。
“每一次一提到這個問題你總是含著笑意沉默,嘿,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反正啊,別七老八十還在遙盼‘有緣人’,屆時就算遇著了,只怕‘有緣人’當面喊你一句‘阿嬤’!嘿!果真是有緣人,有緣成為祖孫!”曾宛君揶揄說道。
“真夸張!”洪蘅被她逗笑了。
“不談這些了。晚上到我家吃飯吧,今天到我家吃晚餐的客人不只有你,還有一對要‘相親’的男女!
“相親?”洪蘅覺得好奇。
“其實也不算啦!那只是我嫂子自個兒打的如意算盤。我哥他們醫(yī)院來了一個據(jù)說是醫(yī)學天才的醫(yī)生,她有意把自家妹子介紹給他!痹鹁荒槻恍嫉钠财沧,“要不是我已經(jīng)訂婚,死會難以活標!否則我就去‘色誘’那個天才,氣死我嫂子!”“‘色誘’?!”洪蘅忍不住笑了起來!澳氵@種剛強型的女孩怎么去‘色誘’人家?”為了避免曾宛君誤會自己意指她沒條件,洪蘅解釋的說:“這種事不是你做得出來的。”想到“色誘”兩字,不免令人聯(lián)想到電影情節(jié)——穿著性感衣著,舉手投足間令人想入非非的女人。曾宛君怎么看怎么不像!
“別笑,我可是相當認真的!焙鋈辉鹁岩暰集中到洪蘅身上,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評量一番,一聲低呼:“Good!就是你!”
“我?”洪蘅一臉二丈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滑稽樣!拔沂裁?”她壓根沒想到自己已經(jīng)是被好友相中去“色誘”醫(yī)學天才的最佳人選。
曾宛君沒回答她的話,賊兮兮一笑,“小蘅,咱們算不算好朋友?”她一面說一面又打量了洪蘅一眼,心下暗自喝采,唉喲,這么一個柔美尤物,我怎會忘了她是色誘男人的最佳人選?看!那一雙似秋水還清、盈盈楚楚的水意瞳眸,兩道略彎的黛眉,高挺的鼻梁,小巧精致而自丹的紅唇……
這些五官組合在一張瓜子臉上,嘿!當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對!就是她!
“咱們從高中一直到現(xiàn)在都是好朋友啊!宛君,怎么突然問這個?”洪蘅肯定回道。
“既然是好朋友,連邀你到我家吃個晚餐、陪陪我你都不肯!這算哪門子的好友?”曾宛君一張嘴嘟得老高,一副要洪蘅以行動來證明彼此是好友的模樣。
曾宛君心忖著要小蘅去“色誘”醫(yī)學天才這件事先不能讓她知道,要不然鐵定遭拒絕。其實說“色誘”實在太夸張!不過是讓小蘅在那醫(yī)學天才面前露個臉,把嫂子的妹妹比到太平洋去,讓天才先生有個聰明的選擇而已!當然啦,如果小蘅和天才先生看對眼的話,那是最好,看不對眼也無傷大雅!
考慮了一下,洪蘅只得點頭。要拜訪曾家對她來說挺難為情的,為了避免和曾逸達見面,她已經(jīng)有多年未再踏入曾家,所幸宛君從來不勉強她,可是今天……唉,算了,只是吃頓飯而已。
勉強洪蘅成功,曾宛君滿意一笑,心里想著嫂嫂那張臉變色的模樣……
☆ ☆ ☆
“你果然是在這兒!”
爬了百余個階梯,對于蘇宇庭這種白面書生來說還真有些累人。平常候電梯搭上搭下的也沒覺得這醫(yī)院有多高,怎知從五樓爬到頂樓就教他上氣不接下氣,都該怪那該死的電梯故障,五部故障兩部,這是什么世界?!
“找我做什么?”對方冷冷的回答,連頭也沒回一個,聲音冷,舉止冷,甚至連背影都是冷的。
蘇宇庭倚著身后的一根欄桿靜靜的欣賞著舉止總是帶著一股貴族氣勢,才貌絕世又冷得不近人情的好友——慕云遙。
他真的非常好看,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真的!就某些角度看來,他比女人更漂亮,若不是那兩道英氣逼人的濃眉和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頎長身材,蘇宇庭會建議他去做變性手術,定能造!叭巳骸薄腥。
只是這種話蘇宇庭哪敢說?只怕話才說到一半就已經(jīng)滿地找牙了!因為自己犯了他的禁忌。
慕云遙畢生最痛恨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別人把他當“怪物”一般來看。唉!沒法子,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的目光會往他身上黏,甚至連男人都會多看他幾眼,真是“男女適用”。
第二件,他不愛別人在他面前提他的家世及父親。
慕云遙生于富豪之家,父親是知名的外科權威,目前任教于大學。就是這些優(yōu)勢條件使得他自己努力得來的“天才”名號成為理所當然。
從小到大,無論他如何努力的把成績推到第一,別人就一句:“啊!他是慕君得教授的兒子啊?怪不得!”給全抹滅了。
他不否認智商的高低的確是遺傳自父母,但是后天的努力仍不可小看,可是別人都忽略了,這令他很不平!相當不平!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怪不得他不平,自己的努力全給人視為理所當然,難怪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家世及其父,那仿佛時時刻刻提醒他,會有今天不是他努力的成果。
“干么沉默了半天不說話?”慕云遙總算“賞臉”的回過頭了,額上有幾綹被風拂落的頭發(fā)更增其逸然瀟灑。
“忘了和曾學長約好到他家吃飯?”蘇宇庭向他走過去。
“沒忘!
“那最好!彼戳艘幌履皆七b身上的白袍,“去把白袍換下吧,我先到停車場等你!
“嗯!
☆ ☆ ☆
有錢人的家果然是與眾不同。
蘇宇庭和慕云遙遙跟隨著曾逸達來到他家,黑色的鐵門一拉開,極目所見都是富有人家的排場門面,除了主屋之外還有花園、噴水池和游泳池……
“學長,你家?guī)灼?好大!”蘇宇庭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一雙眼睛閃著贊美的光彩。“這里少說也有兩、三百坪吧?”
“四百多坪!痹葸_雖然沒表現(xiàn)出自豪的樣子,可臉上卻凈是得意的笑容。
這也怪不得他得意,凡來過這里的人,哪一個不羨慕住在這里的人?
慕云遙面無表情的環(huán)顧了四周環(huán)境不置一詞。
“云遙,你覺得這里好不好?”蘇宇庭羨煞了曾逸達,忍不住把心情傳達給慕云遙。
“嗯!蹦皆七b不評好壞,逕自往前走。
走在后頭的蘇宇庭對著學長無奈聳了聳肩,“他的個性就是這樣!
一陣女孩的輕笑聲引起他們的注意,繼而從花叢走出兩個年輕女子,為首的那位理了個俐落簡潔的短發(fā),她一看到曾逸達即喚了句:“哥哥!”然后很自然的往另外兩位男子打量了一眼,最后把視線絞著在慕云遙身上!八麄兪恰闭f這句話時,曾宛君仍無法把目光調(diào)離。
天!多么“美”的男孩子!不知道這個“美”字用得恰不恰當?不過這是她能想到形容眼前這男子最貼切的形容詞。
“咳!”曾逸達看到妹妹一副“色女樣”不得不故意咳了一聲暗示她適可而止。當他看到站在妹妹身后的洪蘅,幾年不見了,她依然如此美得令人心動、柔得令人心疼,許多回憶、情緒一古腦涌上心頭,但他卻只是輕輕的問了句:“近來好嗎?”
“我很好,你呢?”她的聲音永遠是這樣輕輕的、柔柔的,恍若能撫慰人心。
“過得去啦!”他笑著說。為了避免從前的單戀回憶困擾著自己,他故意回頭向兩位學弟說:“這是我妹妹宛君,這位是……”為雙方介紹一番。
待介紹蘇宇庭時,他忙把手伸到洪蘅面前,極盡殷勤的笑著說:“洪小姐,幸會了!”
而當介紹到慕云遙,他只是向在場的兩個女孩淡淡然一頷首,臉上并沒有友善的表情,眼神更是一貫的冰冷。
“宛君,你嫂嫂呢?”
“她和和珊在屋子里頭。和珊是曾宛君嫂嫂的妹子。
“時間不早了,預備吃晚餐了!笨粗妹萌詻]有進屋的意思,曾逸說:“你們不一塊進去?”
“不了,里間空氣不好,待久了會出毛病!”曾宛君說完不理會曾逸達的錯愕,拉著洪蘅往花園方向走!岸亲羽I了我們自然會進去!
“這丫頭!”來不及斥責,曾宛君就一溜煙的跑掉。曾逸達不敢回頭看兩位學弟的表情,只訕訕然的說:“你們大概也餓了,我們……進屋去吧!”
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客廳,古怡君立刻笑盈盈的向大伙兒打招呼,“怎么這么慢?飯菜都快涼了!彼幻嫘θ菘赊涞恼泻艨腿耍幻骖U指氣使的對待傭人,“吩咐廚子,準備開飯了。”女主人的角色她很能扮演。
“呃……和珊,你今天怎么有空來?”曾逸達故意問坐在一旁似是被冷落的小姨子。他怎會不知道她有空來?事實上,還是他和妻子安排她來和慕云遙“相親”的哩!不過,事情總要安排一些巧合情節(jié)才不會太奇怪。
“公司沒啥事情,所以向爸爸打聲招呼就過來了。”古和珊回答著姐夫的話,眼睛還不忘打量著跟著曾逸達進來的慕云遙和蘇宇庭,最后視線留在慕云遙身上移不開。
慕云遙最討厭被人家當怪物看,他濃眉微微一皺,寒著目光看了古和珊一眼,逼得她不得不收回視線。
哇!酷!這男孩子不但令人神魂顛倒,渾身還散發(fā)著一股凡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夠味!我要定他了,而且人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何況……就憑我的才貌姿色還怕他不臣服?古和珊自信滿滿。
有心想追他,不能連他叫啥名都不知道吧?于是她開口說道:“我叫古和珊,不知道兩位叫什么?”
“我叫蘇宇庭!彼幌蚴亲畲蠖模o個名字又死不了人。
“我叫慕云遙!
“慕云遙?好名字!”古和珊贊美的說。
“只要是帥哥不管名字叫飯桶、土豆、花生你也會拍手叫好!”曾宛君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客廳,她懶洋洋的看了在座諸位!霸趺,我說錯了嗎?”
“曾宛君,你——”古和珊又惱又氣。但她突然想到今天的目的,于是她偷偷瞄了慕云遙一眼,只得收斂一下怒火,第一次總是要留個好印象給人家。
“宛君你怎么這么說?和珊可是真心的贊美慕醫(yī)生的名字取得好!”古怡君皮笑肉不笑的幫腔。若不是現(xiàn)在有外人在場,她非要好好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不可!“來、來,大家想必餓了,移駕飯廳吧,要聊天等吃飽大家再聊個夠!”
曾逸達瞧了慕云遙一眼,光看他的表情也知道這回的“相親”是失敗的。說句真心話,和珊配他的確委屈了他,若不是老婆三番兩次要自己替她妹子牽紅線,他才懶得去淌這渾水呢。
不過今天的“對看”活動也不全然失敗啦,起碼蘇宇庭是挺中意洪蘅的,至于洪蘅嘛……她對誰都是溫溫柔柔的,完全看不出她的心事。
當曾宛君要進餐廳吃飯時突然給古怡君一把拉住。
“干么?”曾宛君甩開她的手。
“我警告你……”古怡君向在一端就座的客人探了探頭刻意壓低聲音!昂[到此為止,若是你再過份,咱們走著瞧!”
“你這是威脅?呵!告訴你,就憑你也想威脅我?若是怕了你我就不姓曾!”曾宛君倔強一昂首!熬蛻{你妹子那薄柳之姿也想勾引男人?改天我送她一面鏡子,叫她好好回去照照!”
“你——”古怡君怒氣沖天。
“我怎樣?”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抱歉,我們曾家家教甚嚴,只準喝飲料,不準喝酒!”曾宛君嘻皮笑臉的看著一副似要將她生吞活剝的嫂子。
哇!狐貍精快現(xiàn)出猙獰的原形了耶!曾宛君就愛看她變色的臉。
“這回若是成不了好事,你就當心一點!惫赔匏肋@伶牙俐齒的死丫頭了,她仗著是公婆掌上明珠老是與自己過不去。
“怎會成不了‘好事’?只要學著你從前那招仙人跳,十件好事也成了!”曾宛君冷冷一笑!熬涂此也桓伊?不過,有其姐必有其妹,想必膽識也過人吧?”
曾宛君一提往事,古怡君方才的氣焰消了泰半,畢竟有把柄在人家手中不得不矮人一截。
當年她確實使了招仙人跳才使得曾逸達不得不娶她的,雖然說成了夫妻之后曾逸達不再提過往,但是這件事卻在曾家傳開,使得她落人話柄。
“咱們是姑嫂應該好好相處,你不應該成天和我作對!惫赔齽又郧榈恼f。
“我的確曾想如此做!边@是她的真心話!翱墒鞘聦嵶C明從前的我失之天真,外姓人畢竟是外姓人!”這個女人是標準的人前一個樣,人后全變樣的人物,大意不得!昂湍惚3志嚯x可以使我活得好過些!彼龜[明這姑嫂關系是回天乏術!吧┳樱f句真心話……”談判破裂,古怡君一副有屁快放的神情。
“慕云遙和古和珊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登對,我勸你還是把目標放在下一個‘相親’對象吧!”
“哼,我妹妹的事不勞你操心!”
曾宛君故意惋惜、嘆氣,“唉,忠言逆耳……”
晚餐在一種近乎風雨欲來的氣氛中度過,餐桌上大伙表現(xiàn)上吃得賓主盡歡,實際上卻有兩雙怒目,不,應該說有三雙怒目不時相遇,撞出火藥味兒,這三雙眼睛的主人分別是曾宛君、古和珊和古怡君。
當然,除了怒目之外,也有含情目。蘇宇庭殷勤的幫洪蘅夾菜,不理會其他人投予怪異眼光。
要追就光明正大的追嘛,愛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是他的想法。
累積的食物在洪蘅的盤子中迅速成為一座小山,從開飯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說了不下十句的“謝謝,我自己來”,可是蘇宇庭像是夾菜機器就是停不下來。
晚餐結束,洪蘅離開座位時,她盤中的食物仍是一座小山,可見蘇宇庭夾菜夾得多么殷勤。
“我有事得先走了。”洪蘅吃了一片西瓜之后說。
“我送你!碧K宇庭不放棄任何接近她的機會。
“由云遙送她吧,你家住這附近,送完她之后還得繞回來,太麻煩了。云遙的公寓距離洪蘅家比較近!痹葸_基于節(jié)省時間便提出這建議,卻招來老婆一記大白眼。他忘了要多留些時間給古和珊和慕云遙相處。
“會不會太麻煩了?”曾逸達剛才所說的話正中洪蘅下懷。倒不是她想接近慕云遙,而是她怕了蘇宇庭的露骨殷勤,他的舉動仿佛在向別人表明她是他的。
適度的殷勤是禮貌;過度的殷勤就成為獨占了,她不屬于任何一個人,不想被任何男人獨占!
對于她的話,慕云遙不刻意修飾,淡淡的回了句:“反正我也得回家!睆脑捴胁浑y聽出他孤傲不群的個性。當慕云遙回答這句話時,他刻意不看蘇宇庭向他打的眼色。
同學十年,雖然在他出國深造時曾分開好一段時日,但十年的歲月足夠讓他了解蘇宇庭這個人了。
每回看到漂亮的女孩他就一副非馬上逼得對方嫁他不可的架式,這種死纏爛打法有幾人受得了?虧他還“熱”在其中死性不改。
眼巴巴看著好友護送心儀的女子回家,蘇宇庭有說不出的不安,畢竟了解自己的條件差了慕云遙一大截,若是慕云遙把心一橫來招“橫刀奪愛”,他也莫可奈何。
曾宛君有趣的看著古和珊和蘇宇庭“送君千里”依依不舍的模樣,冷笑的說了句:“色不迷人,人自迷!
古和珊“哼”了一聲隨著姐姐上樓,留下蘇宇庭在門口獨自咀嚼著這句話。
☆ ☆ ☆
慕云遙和洪蘅在近二十分的車程中幾乎沒多說話,只有在洪蘅指引他要怎么走時才會偶爾開口。
在洪蘅的引導下,慕云遙把車子泊在一處鐵皮屋云集的陋巷前,這個街廊極目所見都是鐵皮屋和老舊的矮房子,黑壓壓的一片,只有數(shù)盞昏黃的小燈點綴其中。
這里能住人嗎?和外國時髦豪華的高樓大廈相較,這里真的是寒酸得可憐!他想。
“你住這里?”慕云遙終于開口了,眼中閃過一抹隨即而逝的同情。不過由于在黑暗中所以洪蘅沒發(fā)覺。
“是啊,在這里住了二十幾年了!闭_的說,她打從出生到今就是生活在這里!爸豢上н@里不久就要被拆了,沒法子,是公園用地!彼仡^對慕云遙一笑,“謝謝你送我回來!蓖崎T下車,她走向熟悉的小巷。
她家住在巷子里?看著四周一片漆黑,慕云遙濃眉一皺低聲詛咒,該死!這個女人難道一點憂患意識也沒有嗎?他匆匆的推開車門追上洪蘅。
“你……”洪蘅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回頭卻看到慕云遙。
“我陪你回去,這段路太黑了,女孩子一個人走太危險。”
在黑暗中洪蘅沒能看清他的表情,卻可以感受到他的……該怎么說?近乎溫柔的關懷吧?
溫柔?!想到這兩個字洪蘅突然害羞了起來,心想,這個男人渾身冷,很難和“溫柔”兩字聯(lián)想在一塊兒,可是,此刻她真的能感受到這種感覺。
在黑巷子默默的走著,洪蘅沒有拒絕他的護送。
“慕醫(yī)生似乎不太愛說話!焙檗空抑掝}。
“你也不一樣?”他這句話可真是一針見血。
“我?”她嫣然一笑,“不會啊,我是有問必答的。”
似乎就等這句話,慕云遙問:“你家中有幾個小孩?”“我是獨生女,父親在去年去世了,家里頭只剩我一個!毕氲缴耙曀秊檎粕厦髦榈母赣H,洪蘅的語氣沉了下來!安贿^也好,要不,當他看到自己一手搭建起來的房子被拆時,心里頭一定很難過!
慕云遙靜靜的聽著她說的話,一番話下來,他似乎比方才了解她許多。
“對不起,在你面前啦哩啦喳的說了一大堆!焙檗坑行┎缓靡馑。今晚是怎么了?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泄漏這么多心情。
慕云遙在黑暗中看她,一絲絲微弱的光在洪蘅眼角閃動……
她哭了!
想疼惜一個人的感覺使慕云遙伸出手把她攬入懷中,雖然只是一個輕柔的動作,可卻讓洪蘅感到受撫慰,她想起在父親懷里的幸福感,還有那聽不膩的話,“阿蘅是我的心肝寶貝!
多么……多么想再聽一次爸爸用極重的湖南口音叫她的名字、和她說說話,可是……那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慕云遙任由洪蘅在他懷中痛快的發(fā)泄情緒。這女孩平時可能壓抑了太多的好惡,表面上愈溫和平靜的人,心中往往累積許多心事,直到有一天受不了了就會爆發(fā)。
宣泄夠了,洪蘅才發(fā)覺自己倚在慕云遙懷里,她察覺失態(tài)的把身子移開,紅著臉吶吶的說:“我……我方才實在太失態(tài)了,對不起!我……”
“不必覺得抱歉,像你這樣的人是需要有適當?shù)男箍臻g。”他的口氣是全然的醫(yī)生口吻!昂檗浚銐阂至颂嘈氖铝。”直接叫她的名字,他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洪蘅低垂著頭復往前走,轉(zhuǎn)個彎來到了一間舊瓦房前停住了腳步,低聲的說:“我家到了!彼痤^看他,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謝謝你送我回來,也謝謝你……讓我‘這種人’有宣泄心情的地方!鳖D了一下,又說:“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謝意。”
“固執(zhí)的女孩!
剎那間,洪蘅仿佛看到他笑了,只是這里光線實在微弱的可憐。是錯覺嗎?怎么感覺好像他笑了呢?
“慕醫(yī)生……”洪蘅想問一個再唐突不過的問題。
“嗯?”
“你會笑嗎?”夠唐突吧?
“呃?”
“呃……沒什么。”洪蘅一笑,沒勇氣再問第二次!拔疫M屋去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今晚真的謝謝你了!币蚕蛩麚P揚手轉(zhuǎn)身用鑰匙打開木舊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