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十分盛大,豐盛的佳肴擺了滿席。
張伯冠從善如流,入境隨俗地穿戴起天竺男人的衣飾。
阿的士的衣服在他身上有點兒過小,下半身長裙繃緊著,他不太習慣天竺男人的裹頭巾,所以將頭發(fā)梳起來暫且綰在頸后,神態(tài)溫和中別有番瀟灑味道。
阿古斯欣賞地看著他,一等他落坐到自己身旁的客席,便馬上舉起單臂來向大家大聲宣布:“這位是中國來的異鄉(xiāng)人張伯冠,從今以后要在家里做客好一陣子,每個人都要好好招待他,否則便是丟了我一家之長的老臉,明白了嗎?”
“明白!”大伙異口同聲回答,數(shù)十雙投射過來的注視中,有著新鮮、好奇,打量與笑意。
表面上,張伯冠一一含笑以對,實際上,卻只留意到蜜絲——唔,她怎么坐到那么角落的地方?幾乎和奴仆同位置,離主位說有多遠便有多遠呢!
為什么?張伯冠看著其他列座在男女主人身邊的年輕一代,發(fā)現(xiàn)所有人對這種光景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雖然有好幾個人明顯神情不忍,卻也沒開口說些什么。
這光景還真玄哪!張伯冠正在沉吟之間,阿古斯的笑聲便傳了過來,“異鄉(xiāng)人,為了歡迎你的來到,我們奏點音樂,叫我善舞的女兒們?yōu)槟阄枰磺珊??br />
“那就勞煩了!”恭敬不如從命。
奴仆們馬上準備好西塔琴和鼓等等的樂器開始演奏,而在女主人蓮修卡眼色使意下,巴蘭、格娜、達莤三人羞澀地站了起來,腳踝上套了一大串鈴鐺,走到宴席中央的空地上,柔軟輕快地舞動起來。
咦,蜜絲為什么沒有下場去表演呢?
看到現(xiàn)在才察覺不對勁,張伯冠已經(jīng)找不到蜜絲的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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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的腳尖往前輕點,往外畫出圓弧,鈴鐺響起一串清音,伸腿挽臂低腰,覆在黑發(fā)上的紗麗垂落在肩頭上,被指尖挑起,順勢帶出一道華麗流風……
好不容易偷偷退席,蜜絲逕自溜到屋外的花園去。
唔,反正她也不想在那個異鄉(xiāng)人面前獻什么舞,母親只叫三個姊姊跳舞還正好讓她落得輕松呢!蜜絲賭氣地想著。
哼,異鄉(xiāng)人肯定也想不到吧?在天竺光之城內(nèi)的習俗,好人家的年輕女孩兒是不隨便跳舞給家族外的男人看的,而那個男人也是不能“白看”的,在結束后,女方的父親便會問男人這舞跳得好不好看?若有多個女兒在場,更會要求男方當場選出一名中意的,湊對送作堆去也!
換句話說,母親安排了這場“饗舞”,便是要替女兒們找婆家了。
哈哈,異鄉(xiāng)人如果發(fā)現(xiàn)莫名其妙自己得決定要娶哪個姊姊當老婆,可真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哪?!
竭盡所能的冷嘲熱諷后,蜜絲卻為自己感到濃濃的悲傷。
一個做母親的為女兒操煩終身大事,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但蓮修卡擺明了沒把蜜絲一塊兒“操煩”進去,不啻再一次傷了蜜絲驕傲又千瘡百孔的心。
母親,從來沒疼愛過自己吧?
閃電般的領悟讓她的舞姿更加放肆、飆動起來。
蜜絲聽不見屋里流泄而出的樂音和喧嘩聲,只是和著心底的默默飲泣,臉上卻頑強地擰眉抿唇,寧愿僵著表情,也不愿軟弱地掉下眼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一記回身時倏然停頓下來,瞪著身后樹下佇立的溫和男人。
“呀……”紅馥小嘴圓啟了半晌,蜜絲重重一甩頭,找回平日的嬌潑樣,“你在偷看我跳舞?!”氣氣氣……快快大發(fā)脾氣,先發(fā)制人再說!“你怎么可以偷看我跳舞呢?!好壞!”
他可是滿臉無辜,“姑娘,我可沒偷看好嗎?我只不過是出來透透氣,哪知道走著走著竟會瞧見這里有人?”
“那你現(xiàn)在知道這是我的地盤了吧!”雙臂環(huán)胸,蜜絲很是努力地讓自己矮他一個個頭的身材“雄壯威武”起來,好用力壓壓他的氣焰。“還不快快走開?別來跟我擠這地方!”
“喲,這地方這么大,再多一個我怎么就容不下?”張伯冠嘖聲,然后恍然大悟般頻頻頷首!拔抑懒,你一定是覺得自己舞跳得不夠好看,所以才會躲在這兒偷偷練習嘛!那我就不好打擾你了……”欲轉身就走。
“等一下!”一只激動小手馬上強拉住他,張伯冠慢條斯理轉身面對一張氣呼呼的小臉!澳阏f什么吁,異鄉(xiāng)人?我蜜絲舞跳得不夠好看?站著別動,就讓我跳給你看!”
張伯冠果真站著不動了,深黑的眼底浮掠過一絲忍俊不禁的興味,嘴里卻說得委屈萬分,“這個……我一定要看嗎?”
蜜絲猛地瞪他,真想啐一口過去,“這是一定要的啦!你敢不看?我會給你好看喔!”威脅威脅,這絕對是威脅。
“是是是是……”不得不被威脅的一方,誠惶誠恐地點頭。
蜜絲再警告似的睨他一眼,這才開始擺出跳舞的預備姿勢。
兩只踮起的腳尖,倏地快速旋起圈,搭配上身平衡柔軟的動作,蜜絲這回已聽不見任何喧嘩聲,也聽不到心底那默默的飲泣聲,她的臉上一片神采飛揚。
“饗舞”本就是一種勾引異性的舞蹈,死氣沉沉的是詮釋不了這意境的,但是現(xiàn)在可不會了,蜜絲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愈跳愈忘我的眼神不住地柔媚流轉,小臉上泛出粉暈,香汗淋漓的模樣甜美如蜜,教人恨不得啜飲一口咽下去。
“呼……呼……”終于,這場“饗舞”結束了。
從沒跳這么認真過,蜜絲停下轉圈時有些暈眩,步頭踉蹌了一下,如果沒有后面一雙手臂及時護住,恐怕早就跌得很難看啦。
“異鄉(xiāng)人,我正在找你……你們在做什么?”阿古斯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們,還用力眨眼兩下,像是這樣做,眼前一切都會變不見。
“父親——”蜜絲馬上要從張伯冠懷中掙出,但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是如此強硬,張伯冠那張老實方正的臉,竟洋溢著滑不溜丟的狡色。
“啊,阿古斯,蜜斯跳給我看的饗舞真是美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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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張伯冠這么一句贊美,他與蜜絲的親事就此訂下。
“開、開什么玩笑啊——”
不用懷疑,這個“慘絕人寰”的叫聲儼然成為蜜絲近日來的口頭禪,而連叫帶蹦蹦跳,更是成為招牌動作。
“為什么這樣我就要嫁給異鄉(xiāng)人?姊姊們,你們難道不會生氣嗎?你們的饗舞一定跳得比我還好看不是嗎?”
“我們跳得再好看也沒用!贝箧⒂悬c艷羨有點吃味,但是仍真心真意祝福這個小妹,“那位異鄉(xiāng)人其實在晚宴一開始便只注意著、看著你一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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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是!倍M會察言觀色的,頻頻頷首附和著,“你一離席沒多久,異鄉(xiāng)人就馬上說要解手,不管母親怎么勸阻都執(zhí)意要告退,走得像飛起來似的!”
“呃?”
“那可不是!比⑦想起另一件事,“母親當時臉色多么難看呀!她宴后還將我們?nèi)羞M她房間去罵了一頓……真是奇怪,反正父親也只是想將我們四個當中隨便一個嫁給那異鄉(xiāng)人就好了,你嫁、我嫁……誰嫁還不都一樣嗎?都是她的女兒呀,母親究竟有什么好氣的?”
“唔……”或許,那是因為母親始終不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吧?
蜜絲倏然沉默安靜下來,不叫也不跳了。
是啊,阿古斯家上下都知道,張伯冠宣布選她為未婚妻之后,母親蓮修卡可是倏地起立,冷著一張臉失態(tài)的離席呢!
更有甚者,蜜絲和張伯冠的親事訂下后,蓮修卡便足不出戶,一步也不曾踏出房間,沉默的來表示抗議——
按常理來說,女兒被訂下婚事后,做母親的便得開始密集為女兒打點行頭,教導人妻之道,但是蓮修卡卻始終不曾出面,當作不知情或根本沒這回事,就算阿古斯忍不住斥責也是枉然,不見人影就是不見人影。
為什么母親就是這么討厭蜜絲呢?
沒奈何,三個姊姊只得延請鄰近的女性長輩,一塊兒為這小妹做出嫁的準備了。
這還不是這門親事的最大問題哩!
“蜜絲啊,你今天還是不想嫁給異鄉(xiāng)人嗎?”大姊開口問道,果不其然看見蜜絲堅決搖頭,她傷腦筋地頭疼起來。
“你既然不想嫁他,又干嘛跳饗舞給他看哩?”二姊不明白的問。
“那是……那是我上當被騙的!”蜜絲一大堆話不知從何說起,末了只能簡化成這么一句答案——一句不怎么令人信服的答案。
“你是怎么上當、怎么被騙的啊?”三姊無法理解。
“啊……嗯……這不重要,反正我就是被騙了!”蜜絲事后把整件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這才恍然發(fā)現(xiàn)到這一點——好一個異鄉(xiāng)人,竟用激將法激她跳了饗舞給他看,引來父親注目后還說出那種曖昧的話,弄成現(xiàn)在這種她不嫁他都不行的局面!
“我非得找他算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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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的人影偷偷摸出房門,往客居躡手躡腳走了過去。
客居是整棟屋里最角落的地方,有三面全都向著偌大的庭苑,到晚上更是寧靜得連—根針掉下去都聽得見。
總算從半敞的門縫里閃身進去,蜜絲看見躺在床榻上隆起的身影,在燈燭光焰中微微晃動著,她馬上趨前。
張伯冠側俯著,只露出半張臉孔,緊闔長睫,呼吸沉穩(wěn),看來睡得很熟。
“啊……”小手趕快捂嘴,免得自己又震驚過度地喊出聲。怎么著?原來他身上竟一絲不掛,只在腰下松松地覆上一塊長裙布便算蔽體了事——蜜絲眼睛瞧得都直了。
呿呿呿,直什么直?她馬上嚴正地反問自己,廟里寺里那些大神女神像不都是光溜溜的?那些為神修行的苦僧不都是沒穿衣服的?異鄉(xiāng)人身上還算有東西呢!有什么好看到眼睛都直了?!
盡管是這么一而再、再而三告誡自己了,但是蜜絲一雙眼睛仍是舍不得挪動。
不若天竺人的黝膚,異鄉(xiāng)人的體膚奶白,光澤彷佛上等雪花石:四肢看來修長略瘦,卻又結結實實;胸膛看起來硬邦邦的,卻又光滑暖和,不知道真的靠躺過去,會是什么感受……
“蜜絲,你在做什么?”等到聽見一記悶哼含笑的詢問聲,她這才從著魔似的情緒中清醒,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爬上了床榻,螓首真的靠躺在一堵男性的胸膛上。
“哇啊!”蜜絲猛然一跳,整個人欲往后翻倒,幸好他眼明手快拉住她。
“蜜絲,這可是我第幾回及時幫了你一把?你總是這么魯莽嗎?”已然清醒,張伯冠半是嘆息半是莞爾,三兩下勾她入懷,還順便將她的螓首按回自己的胸膛上。她想躺的不是嗎?他不介意,而且覺得被她“躺”得很舒服哩。
“干你什事?我才不魯莽哩!”蜜絲原本還“躺”得很舒服,但張伯冠的話像是在激她,才不過三百兩語,就教她頓時不舒服起來!皩α,我問你,你為什么要故意陷害我?”
“陷害?”張伯冠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了,“你是指——”
“親事呀,你用話來激我跳了饗舞。”
“所以……”他干咳一聲:心中卻悄悄笑著。
“再、再來,你還乘人之危占我的便宜!泵劢z真是唱作俱佳。
“然后……”赤裸的手臂不知何時伸到她的身后,把她靠躺的姿勢調(diào)整得更舒適,也更親密。
“你還在我父親面前亂說話,說什么‘蜜絲的饗舞跳得真是好看’之類的曖昧話!睌(shù)落得太過忘我了,蜜絲一點都沒注意到她可被自己數(shù)落不休的對象親昵的擁著,兩人在床上橫陳半裸的,說有多曖昧便有多曖昧!“這些全都是你安排好的爛詭計,只有笨蛋才看不出來的爛詭計!”
她這可是變相的在罵自己給他聽?張伯冠努力按捺著,就怕自己破功一笑,眼前這枚火爆小笨蛋會給自己好看。
“怎么?你在笑,是在笑我嗎?我可是哪里說錯了?”小嘴一抿,下巴一翹,威脅的小粉拳高高掄起。
“不不不,蜜絲,我哪敢笑你,就算是笑,也是在欣賞你的聰明才智嘛!”張伯冠決定還是不要激惱她過頭,因為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仍是自己!霸捳f回來,蜜絲,你這時候到我房里來做什么?”
對喔!蜜絲的怒氣退去不少,急忙重回正題,“喂喂,異鄉(xiāng)人,你要娶我是真的嗎?還是不要好啦!娶我沒什么好的,我既不會做家事,也不夠溫順服從,更不懂得如何取悅丈夫什么的……對了,你不如去娶大姊吧?她又漂亮又賢慧。不然二姊也很會跳舞,臀部豐滿能生養(yǎng)許多子息。三姊很溫柔,什么家事都會做……你不去娶她們,跑來娶我做什么呢?”
聞言,張伯冠馬上露出沉思的模樣。
“讓我想一想,我娶你做什么呢?你既不會做家事,也不夠溫順服從,更不懂得取悅丈夫什么的……嗯嗯……”
很奇怪,這些評語明明就是從自己的嘴巴說出去的,可當她聽見張伯冠不過是順口重覆道,她內(nèi)心居然一把無名火就啪啦啪啦燃燒起來,卻偏偏又得按捺著,心平氣和附和著他“毀謗”自己。
“對,所以說娶我這賠錢貨,包你后悔一生一世,我會——嗯,我會讓你日子難過得很,我警告你喔!”非常具威脅性的,她將小手往他的胸膛一戳,小臉逼近他眼前,咬牙切齒道:“你都聽得清楚了?”
“清楚!彼蛩龘涿嬉u來的清涼香氣而心弦一動。
“你都聽得明白了?”
“明白!彼曀哪抗庖嗌顫馄饋怼
“很……很好。”蜜絲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跟他的姿勢有多大膽親昵!天!她居然雙腿大剌剌開著,俯臥在躺平的男性軀體上,而他居然也不告訴她一聲,反而還把手圈在她腰上教她起都起不了身?“好了,我、我話說完,我要走了!焙孟裨趺礃右餐{不下去了。
“姑娘,”張伯冠沖著她一笑,那笑容一點也不溫文,雙眼發(fā)亮有如找到獵物的鷹犬,教她瞧了頭皮發(fā)麻。“怎么這樣就要走了呢?我才要告訴你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答案呢!”
來不及發(fā)出抗議聲,蜜絲整個人便已被他反身壓制在下方,換成他方方正正的臉湊上前來,一陣鼻息又輕又暖拂過她的眉眼,教她輕噫一聲眼一閉,兩記軟軟的吻印便蓋上眼瞼,男性的唇不滿足的往下順滑,逮到了兩瓣丹紅柔軟便親,親得又深又強又悍,好似非吃得干凈不可!
連吻帶親外加手腳并用,他將一掌探到她頸后攫住她的長發(fā),一掌則溜到她臀下按壓著,彷佛要教她一生一世都逃不開。
昏沉昏沉的,蜜絲任憑男性的氣息霸住她的口唇舌齒。
酥軟酥軟的,蜜絲任憑男性的指尖游走在她的赤裸肌膚上。
火熱火熱的,蜜絲也將小手攀挽上男性硬邦邦的胳膊——
“蜜絲,我娶你做什么呢?”張伯冠五官因情欲而繃得緊緊的,將答案一字一句送到她耳邊,“我娶你,是因為我愛看你嬌潑發(fā)脾氣;我娶你,是覺得你饗舞跳得真好;我娶你,是因為這是上天賜我的緣分;我娶你,是因為——”忽地轉向移到她唇上親了一記!耙驗槟闶敲劢z,我的姑娘!
什么什么呀?蜜絲聽得頭暈眼花,臉紅紅,耳赤赤——
“異鄉(xiāng)人,你說的話好奇怪,我……我好像聽得懂,又好像聽不懂……”話未了,神志又清醒了點,定心一瞧,哇啊啊,自己居然是半裸橫陳在他軀體下方哩!
蜜絲低低喊了聲,扭手扭腳,結果非但掙脫不了,反而引來他更加放肆的侵襲。
張伯冠輕松地用一手就抓住她的雙腕,一把拉越過她的頭項,大膽地往她的胸前俏端吮了過去。
啊……啊?。“““ 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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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絲這一叫,劃破了原本寧靜沉睡的夜晚。
蜜絲這一叫,吵醒了全家的人,都跑來看個究竟。
蜜絲這一叫,把婚禮提早到三日后馬上舉行。
蜜絲這一叫——
唉唉唉,真是一失“叫”成千古恨哪!
婚禮當日,艷陽高照,打扮整齊的新郎倌騎著白馬,停在阿古斯家門口,等人扶出盛裝的新娘,走到為婚禮架起的火壇邊繞行祝禱,在祭司的吉祥真言中牽起新郎的圍巾,系上新娘的紗麗,代表婚姻的長長久久。
“蜜絲啊,恭喜你嫁人了!
“蜜絲啊,要好好為人妻人母喔!”
“異鄉(xiāng)人!請好好疼愛蜜絲一輩子吧,她是個可愛的姑娘哩!”
“異鄉(xiāng)人、蜜絲,祝福你們這段婚姻……”
“謝謝,”張伯冠呵呵笑著,謝完一個接一個!爸x謝、謝謝……”
蜜絲則凝著一張小臉,只是不斷頷首。眾賓客以為新娘子害羞或喜悅到說不出話來,對她的沉默無言是一點都不以為意。
這些賓客哪知,蜜絲才不是害羞或喜悅到說不出話來!她是氣極攻心又不敢發(fā)作,深怕自己嘴巴一張開,會嘩啦嘩啦罵出來。
一直到夜半,客人好不容易散去,一對新人入了新房,蜜絲一等其他人都離去后,便想率先發(fā)難,卻被早有先見之明的張伯冠一把摟過小蠻腰,半強迫地托住她后腦勺,開始激烈的親吻她。
這招果然絕到不行,她還真的忘了自己想叫喊些什么。
“異鄉(xiāng)人……”當她發(fā)覺情況“不對”時,已是羅衫全褪,對方“兵臨城下”的時候了。蜜絲原本抗拒的念頭糊成一片,只能看著他直起上半身解開自己的衣衫,黑發(fā)隨著他的動作而拂出一片凌亂,襯著他方正的輪廓,竟是出奇好看得教她目不轉睛,渾然忘卻自己先前刻意筑起的怒氣。
是啊,其實在內(nèi)心深處,蜜絲明白自己的怒氣是刻意筑起的,好來抵抗對他愈來愈深的在乎。
早在第一次跟這個異鄉(xiāng)人不意撞個正著時,他的笑容便在她的心房里留下影兒了吧?再一次在家里撞見他,她其實是喜多于驚的,但隨后被一貫的驕氣覆蓋過去……
“嘿,專心些。”男聲有趣地在她耳邊響起,一雙大掌捧起她的臉!斑@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在發(fā)什么呆?”
“我才沒在發(fā)呆——嚇?!怎么都不見了?!”她說的是兩人的衣服,是什么時候脫光光的?“呃嗯——”蜜絲驀地瞠大雙眼。
“我的蜜絲……”他親吻她發(fā)出疼痛哽咽的小嘴!肮裕惶,不疼了。”
他一直等到她比較不痛后,才敢開始展開原始的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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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了,而洞房里的膠稠春意不敢反濃。
“異鄉(xiāng)人?”
“嗯?”
“我討厭你!
“哦!
“……你就不會問問我,為什么討厭你嗎?”
“好吧,你為什么討厭我?”
“喂喂,你問得一點誠意也沒有!
要問別人為什么討厭自己,還要有誠意喔?“好吧……我美麗驕傲又可愛甜蜜的蜜絲,你為什么討厭我?”
“這還差不多……好吧,看在你是這么有誠意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好了,我討厭你是因為你——嗯、嗯……嗯思嗯……”怎么著,她怎么想不出個理由來討厭他呢?
啊,有了!“我討厭你長得老實……不不,我討厭你現(xiàn)在的貧嘴……不不不,我討厭你虛假的嘴臉!”蜜絲不意看見他笑容愈發(fā)燦爛,心中那股嘔氣便愈深重。
這張伯冠,哪來的忠厚老實?壓根兒是只滑不溜丟的笑面虎!她也是在婚禮即將開始前才豁然領悟的,看穿他溫文憨直下的真面目!只可惜她恐怕還沒覺悟到,自己這輩子是斗不過他的……
“對吧,我說得可沒錯吧?嗯哼?”
“哦~~好厲害好厲害喔!”鼓掌鼓掌表示嘉許。
“喂,我是說正經(jīng)的,你有沒有認真聽啊你?”蜜絲不喜歡他的鼓掌,臭著一張小臉背轉過身。感覺上,自己又被擺了一道,淚水便莫名其妙盈滿眼眶,要流不流的,嬌嫩的嗓音也委屈地哽咽起來。
“蜜絲!睆埐谛囊怀,再也調(diào)侃不下去!澳恪娴哪敲从憛捨遥憛挼讲辉讣藿o我?”若不是先前從她種種撒潑的小女兒情意里,看出她對自己確實是有情,他又哪敢放手一搏,使出種種手段把她娶回家?
“對!對啦,你最討厭,討厭,討厭啦!”蜜絲扭動著,一邊埋怨卻一邊把嬌軀更加扭入了他的懷中,被他輕輕摟著,感覺像個娃娃似的!拔矣憛捘阋痪浜寐犜挾紱]對我說過,便娶了我……我討厭你是個異鄉(xiāng)人,早晚都要離開天竺……”
啊~~原來是這樣呀?張伯冠表情放松了,眼神染上一抹不曾有過的柔情,“蜜絲,我發(fā)誓,從現(xiàn)在起的每一日,我都會說句好聽話給你聽,直到你聽膩!至于離開天竺……又不是不能再回來了,中原也有出嫁女兒回娘家的習俗,所以你還是可以回來省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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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飽飽,張開雙眼,發(fā)一下懶,蜜絲仰臥在偌大床榻上,好一會兒才開始慢慢動作,又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在奴仆的幫忙下梳洗穿戴整齊。
“異鄉(xiāng)人呢?”她正在唇上上了胭脂,攬鏡自照之余開口問道。
“四姑爺隨主人到織坊去了。”
“我早該想到的!泵劢z咕咕噥噥著。異鄉(xiāng)人可是為了工作如癡如狂呢!
可是他忙,那她呢?“我好無聊哩!”忍不住就對姊姊們嬌嗔抱怨了,閨怨哪閨怨!
“喏,大姊,你在記帳嗎?那我來幫忙算數(shù)兒可好?”
“咦?不行耶。”大姊連連搖頭!澳赣H吩咐過了,她不喜歡你來碰帳本!
“這樣啊……”蜜絲找另外一個人說話,“二姊,我跟你去準備午飯好了。”
“呀,不成哩!”二姊臉色為難。“母親說她中午要教我做新的菜色,不會想看見你的。”
“要不然……”蜜絲才一看向三姊,后者馬上用力搖頭。
“母親說我今天得好好學習一些將來嫁人的規(guī)矩,一整天都會很忙。”
“哦~~”換句話說,“這樣啊……”蜜絲看著三個姊姊一臉抱歉的神情。“那就沒辦法了!
“女主人請三位小姐過去。”就在這一片尷尬之際,一名奴仆的通報聲清晰傳來,三個姊姊匆匆忙忙的起身。
“小妹,對不起,我們——”
“不要緊的,請姊姊們盡管去忙吧,蜜絲沒事的!睆娦袚纹鹦θ,蜜絲的心卻被母親擺明的排斥狠狠剠傷了。
非常明顯,蓮修卡不愿她再“煩心”阿古斯家任何活兒——因為她已經(jīng)是異鄉(xiāng)人的妻子!看似體貼實則狠毒,劃下一道鴻溝將蜜絲與家人區(qū)隔開來,變相地將蜜絲在這個家中孤立起來。
“不,不會的……”打了個哆嗦,蜜絲喃喃地試圖說服自己。“母親再怎么討厭我,也不會這么做才是……”
她的手心因拳頭緊握而發(fā)白。“沒關系,我去織坊找異鄉(xiāng)人,去找異鄉(xiāng)人……”在以往,她若是遇到這種被母親排斥的委屈時,只能獨自靜靜吞下,一個人回房待著,但現(xiàn)在可不是了,她有異鄉(xiāng)人這個丈夫,可以去找他呀!
她想現(xiàn)在就跟他說說話,看看他展露的微笑,聽聽他一句句對自己的呼喚,那么,這發(fā)自內(nèi)心的疼痛,一定很快就可以消失不見的!
快快快,心動就得行動,蜜絲不多時就跑到織坊面前探頭探腦的,可卻沒看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