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勞賦修的好戲還沒看到,紅香院里卻先掀起了軒然大波--蘭靈被色狼 看上了﹗妓院里別的沒有,色狼一大堆。不過,因為清倌身份不同,李嬤嬤一般不會讓 客人太過放肆,尤其是對不善應付的蘭靈。奈何這匹色狼的身份不同,他是杭州知府顧 廣拓的二公子顧世學,杭州城中有名的惡霸少爺,急色鬼。
這位顧二少爺一直都是紅香院的?停瑢厝峒m纏已有多時。至于封凝香,更是被 他包下不知幾夜了。前者聰明圓滑,總是讓他無功而返又發不出火,后者則跟本是沒所 謂。沒想到顧少爺總是在溫柔處碰壁,又對封凝香玩得膩了,竟然眼光一轉,看上了冷 若冰霜的蘭靈。
這就大大不妙了﹗空有一臉的冰雪,蘭靈其實單純稚嫩得可以,只有被人亂吃豆腐 的份。她的可遠觀而不可近褻,全是靠李嬤嬤在后面撐腰,一手罩著。但是這位知府之 子,卻是李嬤嬤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如今蘭靈被迫和顧少爺同坐一桌--陪酒﹗「 蘭靈蘭靈,空谷幽蘭,靈秀動人啊……」顧世學顧二少爺色瞇瞇地摸上了蘭靈的纖手﹕ 「小美人,喝酒!」
「顧公子請自重﹗」蘭靈連忙將手抽回藏在桌下,一張臉又驚又怒變得慘白,求救 地看著大廳另一頭的李嬤嬤。
李嬤嬤也是一頭冷汗,卻束手無策﹗她能怎么辦﹖紅香院是養了一群保鏢,但是眼 前這個狗崽子她動不起啊﹗杭州知府素來寵溺兒子出了名的,才會讓這狗崽子膽大妄為 ,越來越無法無天。今天若是惹火了他,紅香院非倒不可!
「美人啊,你今個怎么心不在焉的﹖本公子可是百忙中特地抽空來探望你的哦﹗」
「呦,公子您可真會說話!那是奴家的不是了,來,奴家先干為敬!」溫柔嬌笑著 舉杯,長袖掩住了無聲罵出的詛咒。真是要命﹗蘭靈那邊情況實在不妙,她卻被纏住了 脫不出身﹗怎么辦﹖蘭靈本是大家閨秀,又一直被李嬤嬤照顧得太好,幾時碰到過這種 陣仗﹖她……應付不來的﹗顧世學料定了李嬤嬤不敢稍有微言,更加肆無忌憚,一只手 扣住蘭靈下巴,邪笑著將酒杯湊了上去﹕「嘿,公子我敬你一杯﹗」
「不、不要!」蘭靈驚慌失措,一扭頭,整杯酒灑了出來,將她胸前濺濕了一大片 ,頓時酥胸若隱若現。蘭靈何時曾受過這等屈辱﹖再也忍不住,淚水斷了線般簌簌落下 。
李嬤嬤顧不得那么多了,連忙走上前去陪笑,想要解圍﹕「唉,顧公子,蘭靈兒沒 見過什么世面,您可別見怪,就--」
「你給我閉嘴﹗」顧世學不耐煩地揮手,「這里沒你的事,退一邊去、一邊去!」
「顧公--」
「怎么﹖」顧世學嘿嘿一聲冷笑,把完著手中的空酒杯,「李嬤嬤,這紅香院是塊 好地方啊﹗你還想不想開下去呢﹖」
李嬤嬤心痛地看了蘭靈一眼,嘴唇動了動,卻終究不敢說話。她賠不起啊﹗最可惡 的是,全豁出去了又怎樣﹖還是解不了蘭靈的圍啊﹗……下意識地,她看向溫柔。
溫家的女人,是不是有辦法呢﹖還記得紅香院剛開張時,惹上的一些麻煩全是溫可 人幫著解決的……溫柔將一切全看在眼底,暗暗著急。偏生她這桌上的公子發春正在興 頭上,對周圍事渾然不覺,和兩個酒肉朋友直起轟要她撫琴助興。去他的﹗等一曲彈完 ,蘭靈只怕就被那色狼生吞活剝了﹗溫柔焦急地環視四周,猛然眼尖地瞧見封凝香躲在 樓梯口,滿臉快意地看著蘭靈哭泣的面容。好啊……好個落井下石的女人﹗她就偏不讓 封大小姐置身事外!
「彈琴啊﹖」溫柔靈機一動,笑道,「奴家當然愿意,可是奴家怕封姐姐會怪罪于 我啊﹗」
「凝香兒﹖」
「是啊,告訴公子您一個秘密,您可別說出去!箿厝嵘衩刭赓獾販惤@公子,咬 耳朵道:「您總是來看我一個,封姐姐吃味兒啦﹗她說公子您那么高的才情,怎會對她 的琴藝竟不屑一顧,她好氣的吶﹗」
「是、是嗎﹖」這公子哥聽得飄飄然的。
溫柔趁熱打鐵,裝出哀怨的表情﹕「奴家舍不得,但是……又實在不想傷了我等姐 妹的感情……公子啊,不如就請封姐姐為您彈奏一曲,奴家改日再獻丑,可好?」
「好好……」聽說有美人為他爭風吃醋,這公子早忘了自己姓什么了。這會兒恐怕 要他去跳西湖,他也一樣迭聲說好。
大功告成﹗溫柔對服侍身后的小媚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把封凝香拖來。
「公子,奴家先告退、記得為封姐姐消消火啊……」溫柔陪著笑起身,等退得夠遠 了,一轉頭急忙朝蘭靈那頭趕去。
蘭靈的淚仿佛更激起了顧世學的色心,他放縱地笑,抬起蘭靈精巧的下巴﹕「怎么 ,不愛喝酒嗎﹖沒關系,多喝幾杯你就會喜歡上的。來,我敬你。」說著又要強灌。
「不要……不、不要……」蘭靈淚眼朦朧,虛弱地抗議,早就嚇軟了。
「唉呦,我說顧二少爺啊……」溫柔冷不防插上前,邊嬌笑著,邊大咧咧地推開蘭 靈唇邊的酒杯,將顫抖的她護在懷中,「您怎么把我的蘭妹妹給惹哭了呢﹖我這做姐姐 的會心疼哦!」
「哦﹖」顧世學被溫柔故意賣弄的風情奪去了注意力,眼珠在溫柔身上轉了轉,「 原來溫大美人過來是心疼姐妹啊﹖我還以為你終于想起我了呢﹗」
「呦﹗看公子您說的這什么話!」溫柔安慰地拍著蘭靈的背,眼波流轉,舉手抬足 間毫不掩飾天生的媚態,「這豈不是折煞奴家……您要奴家如何向您陪罪呢﹖」
顧世學看看風情迫人的溫柔,又看看溫柔懷中低泣,妝早被淚水糊了的蘭靈,立時 就下了決定,重新倒了杯酒遞給溫柔,勾引地笑﹕「好﹗就罰溫大美人陪我干上三壺, 如何﹖」
「焉敢推卻?」溫柔順勢將蘭靈拉起來,自己代替她坐在顧世學身邊,仰頭一口吞 下烈酒,朝那色狼晃了晃空杯底,「奴家先干為敬!
「好好,不愧為杭州城首屈一指的花魁,果然爽快﹗」顧世學眉開眼笑,再不看蘭 靈一眼。李嬤嬤朝溫柔投去感激的一瞥,連忙打手勢讓人將蘭靈攙扶著退了下去。
迫于無奈,陪著那色狼喝了六壺花雕酒,溫柔的酒量雖好,腳步也不禁有些虛浮了 。不過不幸中的大幸,總算沒起沖突便救下蘭靈,她自己也沒讓那色狼占多少便宜…… 算是值得慶幸了。
才走到飄香閣樓下,溫柔猛地煞住腳步,訝異地抬頭張望。那聲音……是蘭靈嗎﹖ 好激烈的琴聲﹗緊湊密急,像是狂風驟雨,又像怒海驚滔,那架式好似有千軍萬馬,一 批接一批奔騰而來,要將人活活吞沒、踩死……溫婉拘謹的蘭靈,竟彈得出這樣霸道的 曲子﹖從窗口望見主子,小媚慌忙奔下樓來迎接:「小姐﹗」
「嗯!箿厝釕艘宦暎_始解下沉重的耳環、珠鏈、簪釵梳蓖等物,一件一件交 到小媚手里,看了看樓上問道﹕「那是蘭靈嗎﹖」
「是啊﹗蘭姑娘一回來就悶在房里彈琴,我們都不敢去勸呢……」小媚悄聲說,話 語幾乎被琴音掩蓋。
唔,也對。這飄香閣里除了她和蘭靈兩個清倌,住的都是丫環、廚娘之類,平時蘭 靈待人就疏離,現在聽她那殺人似的琴音,誰敢招惹﹖偏李嬤嬤還在前廳忙著……溫柔 嘆了口氣﹕「我去勸勸她!
「小姐你……你現在一身酒味呢!要不要先--」小媚擔心地看著臉上有些發湯的 主子。
「我沒事!箿厝峥嘈χ鴵u了搖頭,「李嬤嬤什么時候成了天大的老實人,花雕里 也不攙點水……真是的﹗來不及回房里歇口氣,只能差小媚去為她準備好梳洗的水。溫 柔深深吸了口氣,跑去敲蘭靈的房門。
「蘭靈﹖」她扣了扣門。里面的琴聲依舊像是狂風驟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會不會是聽不見﹖溫柔緩緩地推門而入﹕「蘭靈﹖蘭--呀﹗」
琴桌前,蘭靈垂著頭,像是不要命一般彈奏著,激動得全身顫抖。她那一雙手,就 如兩只急速在風里翻騰紛飛的白玉蝴蝶--兩只沾血的玉蝶!
如此猛烈的彈奏法,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如何承受得住﹖蘭靈的十指早就被琴弦磨 得紅腫,好多處劃出了血痕,一顆顆細小的血珠襯著蒼白的膚色,顯得怵目驚心。
溫柔看得又驚又氣,快步走上前,雙手用力按在古琴上,琴音頓止:「蘭靈﹗你以 為你在做什么﹖」
「……」蘭靈楞楞地抬頭,渙散的目光定定地看著溫柔。那表情……空洞,恍惚, 好象她剛到紅香院的時候一般茫然。
「蘭靈﹗」溫柔痛心地蹲下身,扶著蘭靈的肩平視她的眼,「蘭靈﹗你這算什么﹖ ……都過去了,你虐待自己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我……」蘭靈被溫柔一頓吼,好象終于意識到了她的存在!肝摇顾难壑 突然蒙上了一層水氣,嘴角動了動,熱淚一顆顆地落下,「溫柔……」
唉,總算是回魂了。這位前尚書之女也真是脆弱得可以,大概一輩子沒受過今天這 種羞辱。溫柔在心底嘆了口長氣,將蘭靈扶了起來﹕「好啦,去床上坐著,我給你上藥 !
還好只是琴弦所割,血珠一顆顆冒出來,傷口卻都不算深……不過多達十幾個口子 就是了。溫柔用布沾了水輕輕擦去血污,細心地上了藥,又用薄絹小心包扎。蘭靈僵直 地坐著,淚水從雙頰滑下,一串串,打濕了衣襟她也不擦,像個瓷娃娃般,靜靜地任由 溫柔擺布。
溫柔暗暗搖頭,真希望此刻不必單獨應付這種局面。從小在紅香院長大,身邊的人 十個中倒有九個是牙尖嘴利、手腕高明的厲害角色。要她明嘲暗諷她有一套,可以輕易 把人說到內傷吐血,但是要她來安慰勸導……說真的,這輩子沒干過幾次。
何況,面對蘭靈她還能說什么﹖從來不必假裝她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她是 清倌,也還算潔身自愛,可是在「娼婦」堆中混大的,她算是世儈的吧﹖沒有蘭靈那高 貴不可侵犯的心態和身段,對于蘭靈的痛,她雖然可以諒解,卻找不到一句有意義的安 慰的話……她太清楚那殘酷的事實﹕那怕有李嬤嬤罩著,在妓院里要一次都不被動手動 腳,難啊﹗只能又嘆氣,溫柔就事論事的囑咐﹕「這幾天都不能彈琴了,嗯﹖也別太用 力,如果有什么事,叫我或小媚就行了,知道嗎﹖」
蘭靈沒有自己的丫環。
「謝謝……」蘭靈抽咽著,輕聲地道謝,「你……我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如有 機會,來生再報!」
大恩大德﹖官家子弟怎么不是驕縱拔扈,就是客氣得要命﹖她這慎重的語氣,倒和 那位康成小王爺有幾分相像。溫柔搖了搖頭,站起身拍拍她的肩﹕「這么客氣干什么﹖ 我要回房去了,你也快休息吧!
「嗯!固m靈應了聲,終于抬手擦了下淚。
「蘭靈,你--別想太多了!故裁窗参康脑挾际强斩矗仓荒苓@么說了。溫柔 又看了她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她自己也需要好好睡一覺,被灌太多黃湯,頭真的很 暈。
「溫柔﹖」一腳已經踏出門檻,蘭靈突然出聲叫住她。
「怎么了﹖」溫柔回頭看她。
燭火下,蘭靈不安地抓著床上錦被,她那薄唇開了又合,最后搖了搖頭,眼神悲哀 ,笑得也是說不出的凄楚:「不,沒事……」
「那……我走了!箿厝嵬顺龇客,輕輕將門帶上。
回到自己房里,她遣退小媚,走到臉[盆前洗去臉上的殘妝,疲憊地坐到床上。
蘭靈剛才那眼神……她想問什么,她其實知道。但是,就算蘭靈問出了口,她一樣 沒答案啊﹗蘭靈想問的,說穿了是兩個字﹕出路。
出路……唉﹗不管是清倌也好,娼妓也罷,只要一日身為煙花女子,還能有什么出 路﹖幸運點的、能干些的,攢夠了錢或找到了后臺,可以自己開個妓院發財,要不干脆 買棟宅子養老。差一些的,將來不外乎嫁人做小妾,或倫為妓院里的仆婦、廚娘……不 管哪一樣,恐怕都是蘭靈不能接受的吧?
溫柔嘆了口氣。明明事不關已啊﹗為什么她心里卻是那么地不好受﹖她為蘭靈包扎 的那時候,看著她被琴弦割得傷痕累累的手,喉頭竟也梗上了硬塊似的,好難過,好難 過……不經意地換個坐姿,床側的大銅鏡里映出一張眉間隱含憂郁的臉。溫柔愣了下, 轉過了頭不再看。
真的事不關已嗎﹖呵……什么時候她也學會自欺欺人了﹖就別再騙自己了﹗承認了 吧,蘇杭名妓、杭州第一美女、紅香院花魁……她很慶幸能夠一路順當,可是,這些風 光都不是她想要的。
因為這份光采,因為白花花的銀子,她也付出了代價啊﹗水性楊花、人盡可夫、婊 子、狐貍精、騷貨、蕩蹄子……有哪個形容妓女的是好字眼﹖被登徒子輕薄、衛道之士 唾棄;貞節烈婦不屑一顧,棄婦怨婦又恨之如骨……比起強盜小偷,妓女更不受尊重﹗ 她算是幸運的了。老娘的我行我素和李嬤嬤的精明圓滑給了她好榜樣,她學會凡事看得 開些,不去斤斤計較世俗眼光。但是,有時還是免不了會煩悶啊﹗有時還是免不了會在 心里悄悄問,娘那恬然自在的背后,當真一點委屈的感覺都沒有?她當真可以做到完全 忽略周圍輕蔑或有色的眼光﹖否則,為什么……為什么要讓她當個妓女﹖***
「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簡直不像你了!勾翱谕蝗挥腥苏f話。
啊﹗她嚇了一跳,望向聲音的來源……正對上樓砂深邃的眼。
「你怎么來了?」溫柔虛弱地笑,「而且從來不走正門……當心哪天我沒認出你, 老大花瓶砸你頭上。」
「只是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我在今天正式成為市井無賴、無業游民,被王府革 職了!箻巧罢f著,自動自發地在桌邊坐下,靜靜地看著溫柔。
哦,這么快?「那本假秘籍已經易主了﹖」
他點了點頭﹕「昨天的事,F在消息靈通的人已經知道,今天一早我被踢出王府, 下午時追著金蟒幫往陜北去了……看吧,金蟒幫的人馬上會名副其實變很『忙』!
溫柔撇了撇嘴﹕「唔……這樣倒不錯,少了一群想不勞而獲的混帳東西,杭州城應 該會清靜很多!
她的口氣還真有點沖……樓砂深深地看著她疲憊的臉﹕「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換 你了!
「我什么?」她干脆裝傻。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箻巧皣@了口氣,「為什么心事重重的﹖」
男人不都是粗枝大葉的嗎,怎么獨他沒有少那根筋﹖溫柔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我沒有……有點累罷了!估郓t「是生病了嗎﹖」樓砂關心地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溫 柔的額頭。他微皺眉﹕「沒發燒,可是你怎么一身的酒氣﹖」
「陪酒啊!箿厝嵊X得嘴里嘗起來有些苦味,牽了牽嘴角:「一共六壺花雕,其中 被我喝的起碼也有兩壺半!
兩壺半的花雕﹖那也不少了。真是……「如果你的內功好一點,我會建議你把酒逼 出來。一次喝那么多傷肝。」樓砂搖了搖頭,掀起茶壺蓋看了一下,「溫柔,有沒有茶 葉﹖」
「你左前方的那個柜子看到沒﹖茶葉放在第三格!箿厝嵊袣鉄o力地說,揉了揉額 角。她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吐血﹖高興他沒有因為陪酒而看輕她,反而幽了一默,勸她 向絕世高手看齊。不過,他大模大樣闖進她的香閨,也不多安慰她這主人一下,反而到 處找茶喝,也夠讓人吐血了。
「你被王府革職只是名義上的?」
「是,為什么有此一問?」
「好奇罷了。」溫柔偏頭看他,「說真的,你這人的脾氣有夠古怪,怎么看也和師 長二字扯不上邊。我懷疑除了那位康成少王爺,沒什么人受得了你這種夫子!
他加了撮茶葉在紫砂壺里,笑:「你擔心我會變成貨真價實的無業游民而加入丐幫 ﹖其實我本來就另有副業,沒打算靠這個過活!
「哦﹖祖上的家產嗎﹖」
「那倒不是。要說家傳的,大概只有這身功夫了。我父親曾是江西首富家中的總鏢 頭,說窮當然不窮,說有錢也不見得多有錢。」樓砂雙手捧著那茶壺,從來冷澈的眼里 閃過一絲波動的情緒,「我父母都在七年前染上霍亂而死,那混老頭怕我身上帶病,把 我也趕出來。在那之后,獵戶、鏢師、護院,凡是用得上武藝的,我差不多都做過!
唔,這么說他還真是不簡單,難得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文武雙修,而且修得挺出色 。哪像她自己,琴棋書畫因為必要有了不錯的根底,那身功夫就有點三腳貓了。
她輕輕問﹕「那后來呢﹖怎么會跑去康成王府的﹖」
樓砂笑了笑﹕「偶然在山上獵狐時遇上關宇飛,就這么給他纏上了要拜師。本來不 想答應的,沒想到康成王寵兒子,出聘金兩千五百兩銀子,再加月薪一千兩。我先在王 府待了一個月,教些基本功看看這小王爺有多少耐性。關宇飛倒是能忍得下我的脾氣, 也挺能吃苦,我就留下了!
他說著,聳了聳肩:「尤其最近因為這衡天心經的事,康成王一口氣給了八百兩銀 子和兩斛珍珠,又加薪到一千二百兩,要我確保王府安全,我當然沒有不賺的道理!
這康成王出手倒闊綽。不過,也要像那位小王爺一樣有謙虛耐勞的氣度,才學得到 真本事吧﹖可惜很多官家子弟驕縱過度,雖請了大堆名師,卻好吃懶做,只是一群花天 酒地的草包。就好象……杭州知府的那位顧二公子。
唉,想起那匹色狼就火大!溫柔嘆了口氣,有些牽強地笑:「康成王一心要在后花 園挖出衡天心經發財,沒想到反而被你撈一筆……你倒是挺會賺錢!
「只要不是太勉強自己,我不和錢過不去。又不是什么世外高僧,貪念難免啊﹗」 樓砂說著,將手中茶壺放回桌上,拿起茶杯倒滿一杯,走過去遞給溫柔:「喝了解解酒 氣,不然明天可能會頭痛!
唔,錯怪好人了。原來他找茶葉是為她。溫柔有些過意不去地笑,伸手接過杯子︰ 「謝謝!
「當心湯手。」樓砂淡淡囑咐,就在床沿坐下看著她喝。
啊,真的是湯的!他的內功修為也真是很高。小口小口地將一杯濃茶喝完,胃里舒 服了不少,頭腦也清醒些。溫柔感激地朝他一笑,不能否認,心里還真是亂感動一把的 。
樓砂默默從她手里拿過空杯放回桌上,嘆了口氣看她:「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到底 為什么心情不好?」
「我……」這叫她從何說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變得如此的情緒化。心里的 煩郁竟像是千頭萬緒,說不出口。搖了搖頭,她近乎逃避地躲著他的視線:「別問了好 不好?算我求你!
「我無意逼你什么。你若不想說,就別說!箻羌喡柫寺柤,「只是有時候事情是 說出來比較好受些,相信你知道!
「我知道……只不過是有點無從說起的感覺罷了!箿厝岬淖旖俏⑽⑸蠐P了下,「 我不會虐待自己,憋到內傷的。相信你對此深有體會,不是嗎﹖」
「……也對!箻巧坝悬c戲謔地點頭。兩人相視而笑,不約而同地想起那天在地洞 里的經歷。
有他在,心情真的會好些。溫柔猛然想起那天晚上聽樓砂吹簫時,曾動過與他合奏 一曲的念頭,當下站起來﹕「你看上去挺閑,陪我彈兩個曲子解悶如何﹖」
樓砂挑了挑眉﹕「合奏,在這里﹖會有人以為你房間鬧鬼!
溫柔捧起方幾上的琴﹕「我還不想名譽掃地。你知道有什么空曠,不會被潑洗腳水 也不會被追殺的地方嗎﹖」
樓砂笑著點了點頭,順手捻熄桌上兩只蠟燭,拔起來揣在懷中﹕「難得你有這興致 ,我怎好推辭﹖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