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頭高掛天際時,尹于塵又是因嘴巴干澀而清醒。不意,睜眼所見的卻是陌生的顏色。
她的房間,天花板是淡鵝黃。但是她現在看見的不是,不是悅目的鵝毛黃。
她撫著額,想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昨天晚上,她到翟曜家吃飯,又喝了好些香檳,忽然她就沒了記憶……
忽地,她感到腰際沉沉的,好像被什么重物壓住,溫溫熱熱。她微側首,看到靠在她臉旁的頭顱,她馬上彈坐起來!坐起來后,下滑的被子,竟露出她赤裸的身子。她又驚又慌連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裸身,這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一個慵懶低啞的嗓音。
尹于塵緊抓著被子,羞惱地問:"我們--我們--昨晚發生--了什么事?"
翟曜也坐起身,由她身后圈住她。肌膚熱燙地熨著她后背,唇輕柔地在她肩上吮吻。
"昨晚,我情不自禁!"
簡單一句話,道出尹于塵最駭怕的結果!但她仍不死心。"你只是脫掉你的--還有我的衣服,然后我們一起睡過一晚。就只是這樣,對不對?"
"不!昨天晚上,你徹底引發了我的情欲,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邊說邊吻,沿著她的頸往上移。
"你別再碰我了!"她氣急驚羞地轉頭,絕望又憤怒地說。
翟曜卻不理會她,一翻身,壓在她上面,深深的吻住她,雙手在她身周游移。尹于塵用力掙扎,卻是枉費氣力;不禁羞憤地流下眼淚。這算什么?她珍守了二十幾年的處女之身,就因為一時的貪杯而失去?而且還是在她毫無所知的情況下發生,這究竟算什么嘛?
翟曜嘗到她咸咸的淚水,抬起頭來注視她,舔舔起她的淚問:"為什么哭?"
"你好卑鄙!"尹于塵含著淚,憤恨地說。
"我承認。"他放開了她,下床穿衣服。穿妥后,將尹于塵的衣物丟給她,"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去吧!"
尹于塵看著他倨傲地走出去,憤怒地將枕頭扔向門。她搞不懂他前熱后冷的態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環抱雙手,眼淚又淌了下來。對于男女之事的看法,也許在別人眼里是不切實際,但她卻是真正的還存在著夢幻呀!
可是過了昨晚……,她拭掉奔流不止的淚。"你是現代新女性啊!"她帶著哭聲的說,企圖說服自己,結果卻是徒勞無功。
"可惡的'摘要',可惡!可惡!"她憤怒地捶著被子,不住地喊。
氣怒頹沮地穿好衣物,走出她的"失身"之所?吹降躁咨袂鍤馑刈谝紊,不耐煩的晃著車匙。他一見她出來,便起身走向門邊。
尹于塵怨氣怒氣滿腔滿腹地跟在他身后,有種想要拿顆石頭砸掉他冷傲神情的沖動。他原來也像一般男人一樣,得到之后就棄之如敝屣!
但是既然事已如此,她也絕不會沒志氣地硬賴上他!算她認栽,前世不修又忘了燒好香!心中雖抱持這種決心,但想到他竟然是這種人,她莫名其妙地又感到失望異常。
翟曜偷眼看著尹于塵臉上的表情,憤怒、怨恨、失望交錯變換,真是熱鬧非凡!知道她已經把他想成天字第一號的超級大渾蛋,但是他才不會道破!他要讓她先傷心憤怨,一會兒,計劃才能完美地進行下去。
上了車后,尹于塵一逕望著窗外。她的心被一種難解的思緒塞得滿滿的,幾乎要化成淚水奔竄而出?墒撬龔娙套,一心只想快點回家,好好的舔舔這無端突生的傷口。
到了尹家門外,尹于塵不發一語地下車。打開門走進去,很驚異地發現翟曜也跟了上來。
"我和你進去。"
"不必了,這是我家,難道還要你送?"尹于塵學他冷冷的口氣。
"走!"他強橫地拉著她的手臂往里走。尹于塵甩開他,快步走在他前面。當她拉開紗門時,發覺有股氣流在屋內流動。進到屋里,她才明白原因何在……
她家此時真是人氣鼎盛到了極點!除了她母親一臉焦慮心急,她那平時深居在主屋的高祖奶和曾祖父,還有爺爺,都端坐在客廳椅上。當然她那些堂表兄弟,舉凡住在這棟尹家宅子的親戚,全都約好似的出現在她家。每個人的臉上也都約了好似的流露出不齒、唾棄的臉色!
她在心中嘆口氣,看來今天是很難善了了。果然……
"小花,昨天晚上你怎么沒有回來?你知不知道媽有多擔心!"她母親嗓音拔高地說。
"媽,我--"
"伯母,小花昨晚和我在一起,一整晚。"翟曜已經站到她身旁,圈著她的肩,扇風點火地說。
尹于塵轉頭瞪他。他在做什么?占有她的肉體后,還要這樣趕盡殺絕嗎?她可以感覺得出,由她那些親戚,那些和她有共同血統的人身上,放射出更強烈的憎厭與不屑。而她的那三位長輩,更是緊皺著已成花白的眉毛。
"媽,其實昨晚是因為我喝醉了,所以他才留我睡一晚,沒什么啦!"她急急解釋。
"你不必說謊。"翟曜對她親密地說:"既然我們已共度了一個甜蜜熱情的夜,這么說根本毫無益處!"
"你別胡說!我--"尹于塵急怒地想辯駁,卻被她母親打斷。
"小花,你--你--和阿曜做了--什么好事?"她母親一副血壓上升,快要暈倒的樣子。
"我們沒有……"
"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了!"
翟曜這句話的威力,約莫可與投到廣島的那顆原子彈相當!或許猶有過之!所有的人,連同早該是定性十足的那些老大人們,都眉毛聳動地直瞪著尹于塵和翟曜。
"你們--"她母親要不是坐在椅上,大概已經倒在地上了。
她的那些堂表兄弟們則是一副想打架的模樣。但是理由可不是要為她討回公道,而是他們覺得,尹家的名譽被她、還有他破壞殆盡了!既然她是女的打不得,那么就只能找翟曜出氣了。只是又礙于那些老大人還沒出聲,不好先動手。
尹于塵握住拳頭,心想:好個翟曜,他到底想做什么?這么說,除了將她的名節破壞殆盡外,他有些什么好處?偏偏他還一臉曖昧,擱在她肩頭手,竟火上加油的輕輕撫著她。
"于塵,翟先生說的是真的嗎?"終于,尹于塵的爺爺威嚴地質問。
"爺爺,真的--"尹于塵欲哭無淚地開了口。
"是真的!"翟曜又截斷她的話。"昨天一晚,我們裸裎相對,兩兩相擁,直到今天早晨。正確一點的說法是,"他看看表,"一個鐘頭前。"
此時的尹于塵如果有一把刀,一定會刺進這個可惡的男人的心臟!好讓他閉嘴!
"于塵,是真的嗎?"她的爺爺雙眼炯炯地注視她,所有人的眼光也緊盯著她不放。
尹于塵沮喪緩慢地輕輕點頭,卻又氣急地說:"雖然我醒來時真的沒有穿衣服,但是并不表示我就和他發生過什么關系!"
"我何必編造出不曾發生的事?"翟曜冷靜地說,完全破壞她適才努力的解釋。
她的爺爺深思地點點頭。轉向她母親--"熙鳳,你看,事情該怎么了?"
"這--"她母親瞪向翟曜。"他得負責!"
"媽--我不要!這個年代沒有人只因為和人過了一夜,就得嫁他!我--"
"住嘴!"她母親喝住她。"你怎么說出這種無恥的話?一個女孩家有首重名節,今天你不嫁他,誰娶你?"
"我--"
"你閉嘴!"她的眼光又移向翟曜。"阿曜,你怎么說?"
翟曜輕扯嘴角,微聳肩。"既然我喜歡她,當然是沒問題。"
"好,那就這么辦。"王熙鳳對她公公說:"爸爸,接著就得麻煩您了。請您和爺爺、曾祖母為小花和阿曜挑一個吉日!"
"我不要!"尹于塵叛逆地說:"我不要嫁給他!我討厭他!就算一輩子沒人娶我,我也不要嫁他!"
"如果你討厭我,昨晚為何纏著我不放?今早又怨恨我不理你?"
"我沒有!你胡說!"尹于塵大聲否認。
"沒有?"他低頭壞笑地看著她。"那么你是說,你一點都不氣我剛才對你的冷落?"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別過頭不看他。
"于塵,"她爺爺威嚴的嗓音又響起。"不許再鬧了。事情就這么決定。"
尹于塵欲哭無淚。這是她的人生,她的未來,而她居然無權置喙,反而被當成是胡鬧?
翟曜感覺到她心中情緒的波動,手下滑,握住她發冷的手掌。卻在他意料中地被她甩開,之后他又抓住,她再甩開,倔強決然地。但他仍感觸到那微微的顫抖。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們,但他才不管,現在他的花朵最重要!
他再次緊緊把她的手握住了。
尹于塵痛苦地看著那些所謂的"親人",個個在聽完老大人的裁決后,露出一臉的安心、快意。她好恨啊!就因為她背了"尹"這個姓,就事事都得由人決定?
但是,誰是罪魁禍首?她狠瞪緊抓著她,自以為已經是她主宰的這個男人,一切都是他害的!
翟曜接收到她投射來的惱恨目光,又說:"小花,不管你如何不情愿、不甘心,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會遵從決定,負起責任的。"
"我不需要你對我負什么責任!沒有你我也能過得很好,不勞你費心!"她一副憎恨、嫌他多事的口吻。
"于塵,不準胡鬧!"她爺爺沉聲說,接著又對她母親說:"熙鳳,你就先合計合計看有那些事項該準備,至于細節,明天我們再討論。"
"是的,爸爸。勞駕您和爺爺、曾祖母,真是對不起!"王熙鳳謙恭地說。
"嗯,以后多注意些好。"說完后,他攙著高祖奶等一伙人魚貫離去。
整室的人,不數秒就散得干干凈凈!獨留尹于塵,翟曜及主人王熙鳳三人。
"伯母,既然事情已解決,那我就要走了。"翟曜微笑對王熙鳳說。不意,尹于塵的聲音卻陰惻惻地響起……
"誰說事情解決了?我什么事也沒答應,你少在那兒自以為是!"
翟曜笑意越深。"你以為你還有反對的權利?"
尹于塵狠狠瞪著他,無言可對。
翟曜朝她輕點個頭,轉身便離開;絲毫不在意她所投射而來、幾可燒穿他的火烈目光。他的目的已達到,不必再撩撥她了。就讓她想一想,冷靜一下吧!
尹于塵望著他不在乎的身影,莫名的感到被傷害。
"小花……"她母親擔心地看她一臉灰敗,開口想說些什么--"小花,媽是為你……"
"我想要靜一靜!"尹于塵聲音無力,如死人般地飄進她的房間。王熙鳳仍擔心地盯著她,但是神色中卻又隱隱帶點安心及無可形容的意味。就如同翟曜離去時的表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