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有沒有看到如意?”兩天后的一個晚上,邑塵匆匆忙忙的跑回廚房里問。
“如意?你不是剛端著消夜要過去給她吃嗎?說她這兩天終于肯吃東西了,所以要 盡量多做一些給她吃!
“是,我是說過那些的話,但現在她不見了,她不在房間里啊;”
見邑廑那慌張的模樣,百香不禁也有些著急起來!翱墒悄惆聿皇遣乓娺^她嗎? ”
“我沒“見”著她,”現在想來,邑塵不禁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大意了!爸皇强吹 她好像在床上睡覺,心里想,她也撐了好幾天,理應累了,不妨讓她好好的睡一免,沒 有必要特地再挖她起來吃晚餐。我就是怕吵了她,才會一直等到現在才想端消夜過去給 她吃!
“結果呢?”
“我叫了老半天,她都沒有反應,等我掀開床幔,拉起被子一著,才發現那根本只 是用另一條棉被所卷出來的假人,她一定早就不見了!
“她會到什么地方去呢?京城里她又不熱!卑傧愠烈髦!澳阆胨龝粫粋人 跑到分會去查探消息?比如說打聽鄭信徉尸體的下落?”
一種不祥的感覺,漸漸在邑塵的心中浮現、散開,于是她一言不發的,立刻又往回 奔向房間。
“邑塵?邑塵;”百香只得緊緊的跟上,在她也奔進房間時,正好看見邑塵拉開一 個抽屜,往暗格里摸索著。
“上回那把匕首我不想再用,就一直沒向載皓要回來,不過我另外還有一柄短刀, 是去年順心回國時特地帶上來送我的,所以如意知道我藏刀的地方!
“怎么樣?”其實從邑塵驚惶絕望的表情,百香心底早已有數!罢业搅藳]?到底 還在不在?你確定自己真的是放在這個地方沒錯?”
邑塵把手伸出來,面如死灰的說:“沒錯,自從塞進去之后,我就未曾再拿出來過 ,現在……不見了。”她又瘋狂的拉開擺置如意行李的那層抽屜,翻找了一遍后,神色 更加倉皇地道:“她挑了那套最華麗的衣服穿走了,百香;”邑塵猛抬起頭來盯住好友 問:“百香,她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恐怕八九不離十!卑傧銋s不得不坦言相告!拔抑谴蛩阃瓿舌嵭畔槲戳说 心愿,到和親王府去了!
“不;她弄錯人了,我不知道幫著朝廷不斷向上海租界施壓的新軍統領是不是載皓 ,但我卻可以肯定當夜讓信祥功敗垂成的,反遭殺身之禍的人,絕非載皓!
“你憑什么如此肯定?”百香問道。
“因為……”
“因為什么?因為你相信載皓?依憑著從盲目的愛戀中所發展出來的信賴?”百香 毫不放松的退問,只因為她也不忍心看著邑塵一再的沉溺下去。
“不;”邑塵近似嗚咽的叫道:“不是的,不是的,百香,因為事發當時,載皓跟 我在一起!
“邑塵?”百香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樣子。
邑塵頷首,已恢復冷靜,索性一字一句清楚的說:“是的,信祥遇難的那個晚上, 載皓根本就沒有出府,他一直在“月到風來閣”,我們整夜都在一起,從頭到尾,沒有 分開!
百香當然知道那代表著什么樣的意思,所以除了望著邑塵之外,她已不曉得還能說 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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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寶寶太不孝順了,湘青為了生他,直挨了十來個小時的痛,結果你們看他,長 得竟跟他爹一模一樣,那湘青的辛苦不都白費了嗎?”載皓俯視福晉臂彎里的外甥說“ 載皓,你少在那里給我胡說八道,男孩長得像爹不正好,你看他這濃眉大眼,將來長大 了,一定又是個俊小子!备x樂得眉開眼笑的。
“是噢,再拐個像他娘那樣美麗的女人回家!
“你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福晉抬起頭來問兒子!斑B才出生兩天的外甥,你也 能找碴抬杠!
“沒關系的,娘!弊诖惭,正在喂湘青喝雞湯的關浩說:“載皓嫉妒我、羨慕 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您就由著他去吧。”
載皓立刻張眼一瞪道:“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嫉妒羨慕的?少瞎扯了。”
“是不多,“只”有嬌妻一位,現在也“只”多添了個寶貝兒子而已!标P浩依舊 眉開眼笑的說。
“南星,”湘青扯扯丈夫的柚子說:“你就少說兩句嘛!
“讓他說!备x不以為杵,甚至還借題發揮的話道:“就是要讓載皓多受點刺激 ,看他會不會因此早點省悟,把君大學士的女兒給我娶進府里來!
載皓無奈的攤手苦笑道:“湘青,你著你這丈夫的魅力,居然有辦法讓額娘坐視她 的獨生子被欺不管,人家說:“丈母娘看女婿,愈著愈有趣!碧自陬~娘跟關浩身上啊 ,真是一點兒也不錯!
湘青知道載皓是有意把話題岔開,便幫著他道:“為了將來也有女婿可以愈看愈有 趣,南星,咱們下回就生個女兒可好?”
“不好!毕氩坏椒畔峦,還體貼的幫她擦凈嘴角的關浩卻一口回絕。
“為什么?”湘青滿臉不解的問道。
“瞧你生這孩子生得多么辛苦,當時他再不落地啊,恐怕我這個做爹的都要先急得 昏倒在地了,我不忍心再讓你受生產之苦,一個就夠了!
“但是我想要再生個女兒嘛,女兒比較貼心--”湘青拉住了丈夫的手爭取著,卻 被載皓故意發出的呵欠聲給打斷。
“額娘,恕不覺得他們這出名叫“恩愛”的戲碼挺無聊的?我有點困了,想要先回 房去休息。寶寶,”他俯下身去對著那個猶軟綿綿的小東西說:“明早舅舅再過來看你 ,順便也給你帶副小弓箭來!
等福晉也偕侍女離開繡樓之后,懷抱熟睡嬰兒的湘青才依在丈夫的臂彎里道:“南 星,你著二哥肯出門來,是不是就表示他的心情已好些了?”
“那時我們分隔兩地,我又到處找不到你時,不一樣可以開業治病,但你能說那時 的我,便是個完完整整的人嗎?”關浩偎在妻子頰邊,以問為答。
湘青聞言遂將身子往丈夫懷里再挪近了些。“但愿二哥與那位賀姑娘也可以與我們 一樣;早日重逢并結成神仙眷侶!
他吻在妻子光滑的額頭上問:“我真有讓你如此幸福,好比神仙?”
“不只呢,”湘青微抬起頭來,迎上丈夫深情的凝視嫣然一笑說:“自有你后,我 可一向“只羨鴛鴦不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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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皓才進圓拱門,便有一名男仆上前道:“貝勒爺,閣中有客。”
在離午夜僅剩一個時辰不到的現在?“什么樣的客人?”
“是一位年輕女客,說她是賀邑塵的朋友,本來我是不肯讓她進來的,但她硬說這 樣貝勒爺就懂,所以我--”
不待聽他說完,載皓早已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然后自己也三步并做兩步的沖進正 聽里。
“是二貝勒載皓嗎?”眼前的姑娘盈盈起身,并向他福了一福!拔医凶鲰f如意, 是邑塵的好友!
“她現在人在哪里?”載皓急匆匆的出口,等到見如意微露吃為模樣,才發現自己 也的確大冒失了些!皩Σ黄穑也皇枪室庖獓樐愕,實在是因為--”
“我明白!比缫獯竭叺男θ菀恢睕]有褪去!胺彩巧類圻^的人,一定都會明白, 是不是?”
載皓愈發覺得臉孔微熱道:“大概……應該是吧,讓姑娘見笑了!
“你愈在乎,便表示邑塵愈幸福,我為什么要笑你呢?更何況我也不是對愛沒有體 會的人!
雖然心中極度掛念邑塵,但見這位姑娘不疾不徐的態度,載皓料想邑塵該平安無事 ,便也不好怠慢如意的說:“韋姑娘先請坐,讓你久等了吧?”
“沒有!比缫庾聛砗笳f:“我也才剛進來不久!
與邑塵是好友,姓韋……載皓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問道:“姑娘令尊可是韋龍韋大人 ?”
“正是,貝勒爺認識家父?”如意不禁微斑詫異。
“是啊,當年姑娘文定之喜時,載皓正好身在杭州,還曾叨擾貴府幾杯水酒,一宿 好眠!
是嗎?如意聽詫的回想,那夜來的賓客大多,而自己的注意力又全在信祥身上…… 信祥;
“算來有三年多了,姑娘的未婚夫婿應該也已經學成返國了吧?這么說來,我應該 連同當年欠付的訂婚賀禮,一并補上才是!
豈料如意突然起身喝道:“載皓狗官;你欠我的,得用狗命來償;”
由于事出突然,如意又驀地抽出懷藏的利刃來,所以載皓原本欣喜的心情根本來不 及轉變,連帶著竟失去了他平日的靈敏,反倒愣坐在那里,眼看著那柄鋒利的短刀便要 往他胸口剌來了--“不;住手;”一個藍色身影飛掠過來,正好代載皓挨上了這一刀 ,鮮血霎時如涌泉般直噴濺出來。
“邑塵;”載皓震驚駭然的扶起將他撞倒在地的麗人。
“邑塵?”如意望著她,再望著猶自滴著鮮血的刀尖說:“為什么?為什么要阻止 我?為什么要代他挨這一刀?為什么?”
載皓沉聲喝道:“先讓我帶她去見醫!
“不;”如意的神情已一如狂人,竟立刻反手將刀尖抵上自己的喉頭說:“誰也不 準動,不然我就先死在你們面前。”
載皓如今所有的關注焦點已全部集中在邑塵身上,哪里還管得了那么多,于是他連 看都沒看如意一眼,只應了聲,“請便,省得我再動手!北阋б貕m起來。
但邑塵卻阻止了他說:“不,載皓,我沒事,我還撐得住,順著她,不然她真會自 絕于我們跟前!
“我管不了她的死活,我只顧得了你的惕!陛d皓見那泊汨流出的鮮血,焦急不堪 的說。
“就算我求你的,載皓,我血流無妨,她卻絕不能死!便▔m緊咬著牙開忍痛對載 皓說。
“好了,你們兩個全給我住口;賀邑塵,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說; 為什么要救這狗官?”
“因為你弄錯了,如意,信祥不是他的手下殺的,那一晚在外宴客的新軍統領,根 本就不是載皓!
載皓眼見邑塵如此固執,也只得撕下自己的棉袍下擺,繞過她的肩窩腋下緊緊的鋰 住,企圖止血。
“你早就背叛了革命陣營,投入了他的偯抱,當然會那樣說,賀邑塵;你太令人失 望了,說什么臥底,什么采取情報,結果不但一事無成,還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什么?載皓聞言一怔!澳阏f什么?你說邑塵是……”
“怎么樣?很吃驚吧?貝勒爺,賀邑塵接近你,從頭到尾便都是有所為而為,只是 不知她最后吃錯了什么藥,竟然陣前倒戈,現在還不惜以身相護,這要是讓我那與她自 小青梅竹馬,現又訂下婚約的三哥知道,還不曉得他會傷心成什么樣子!
“不,你在撒謊,”載皓仍然眾抱住邑塵說:“完全都是你編造出來的謊言,我不 相信,我絕不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貝勒爺,反正我只想要你的腦袋,才不管你那腦袋里在想些什么。 ”如意說著便翻過手來往蹲趴在地上的兩人逼近,眼露兇光,殺氣騰騰。
即便有肩背上的傷口痛極,但邑塵仍強自撐持著護住載皓說:“如意,你聽我說, 再聽我這么一次就好,會內同志已經找到信祥的尸體了,他身中數彈,你若對載皓有那 么一點點的了解的話,就該知道他從不用槍,連他的手下也甚少配槍,那天晚上信祥找 錯人了,找上了克勤郡王府的八兒子裕肅,他剛好也是新軍統領之一,平素又最好作威 作福;”她額上的冷汗已然染濕了發根。“如意,信祥已為此錯誤斷送了寶貴的性命, 你不能跟著再錯,信祥還等著你去幫他收尸,等著你送他返回故里啊!
提到信祥,如意的淚水再也無法抑止的滾滾而出,但她猶不甘心就此放棄的說:“ 便算信祥認錯人,自白送上一條性命好了,但他之所以會北上京城,還不都是為了你身 后的載皓嗎?冤有頭,債有主,不殺載皓,難以慰信祥一干人等在天之靈!
“要殺他,除非先殺了我;”邑塵死都不肯離開載皓一步的說。
“賀邑塵,你--”如意痛心疾首的謾罵。
“邑塵;”載皓沉痛的呼喚。
“如意,邑塵;”百香閃掠進來后叫道。
“刺客;有刺客;是二貝勒那里,大家快追;”讓屋內四人同時大吃一為的吆喝聲 害起。
“如意,你快點扶邑塵起來跟我走,剛剛她說的全是真的,是我們臨出門前,同志 才送來的消息!卑傧愦叽俚溃骸翱彀;我們的人還在外頭等著接應呢;”
如意此時仿佛才如大夢初醒般的去下短刀,渾身打顫的意欲過來扶邑塵。
“老天,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邑塵--”
“貝勒爺;貝勒爺,有刺客門進府里,您留心啊;”外頭的呼喊聲一下子攫取了所 有人的注意力。
“載皓,你放她們兩人走,所有的罪名,全部由我一個人來承擔;”邑塵用力扯住 載皓的前襟求道,然后再對百香說:“我全身乏力,眼界漸黑,絕對沒有辦法與你們一 起突出重圍,但西邊間有暗門可山后花園,你快帶如意走,走;”
百香見載皓從頭至尾只一逕的盯住懷中的邑塵,那復雜的眼神究竟代表著什么意義 ,她雖不明白,但那沉痛的表情卻著得出來蘊含了無限的愛憐,而眼前邑塵巳顯然無法 動彈,如果她再不照邑塵的意思去做,那么她那一刀又豈不是白捱了?接下去又豈不是 會白留?
想清所有的情況之后,百香隨即拖起如意,也不等地相信載皓會給予的頷首,立刻 就朝西邊間逸去。
于此同時在外頭一直聽不見載皓應聲的王府侍衛,也終于大著膽子破門而人,但載 皓卻仿佛沒著見其他的人,也沒聽見其他的聲音似的,不移不動,他唯一心系之人,顯 然仍是邑塵。
“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是革命黨員?”他低啞著嗓子問。
在眼前一黑昏過去之前,邑塵猶來得及應了聲,“是,載皓,我的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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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邑塵聽到一個雀躍的聲音,但目光焦點卻還沒辦法立即集中凝聚,以 至于難以辨識在眼前晃動的模糊人影!澳憬K于醒過來了,真是謝謝菩薩保佑,謝謝菩 薩保佑!
“小蘭姊?”沙啞的聲音,不禁嚇了自己一跳,“我……”對了,如意,百香,載 皓;“貝勒爺呢?他還好吧?他沒事吧?”
“沒事,貝勒爺好好的啊,倒是你,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了,所幸額軵正好在這里 陪湘青坐月子,我又有照顧杉才的經驗,總算把你從鬼門開前給搶了回來!
“我的……”邑塵記得自己不過是被如意刺中了一刀,怎么會昏迷達兩天兩夜之久 ?“我的傷有那么嚴重嗎?”
“你自己都不曉得嗎?不但傷口深,而且還流了好多的血,連額駙都傷透了腦筋。 ”小蘭微笑道:“不過額駙是被貝勒爺煩的,本來他就一直說你絕對沒有生命危險,發 高燒、昏睡等等,都是重傷或打針后會有的自然反應,偏偏貝勒爺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幾乎每隔半個時辰,便要問額駙一次,到后來額駙干脆來個裝聾作啞,不理不睬!
“小蘭姊,麻煩你了。”
“不麻煩,要不要我扶你起來坐一下?因為你傷在背上,只好讓你趴著睡,我想現 在你一定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吧?來!
雖然左肩背上仍火辣辣的灼痛,但至少已不像剛被如意刺中時疼得那么厲害了,在 小蘭的幫忙下,邑塵總算可以勉強右側著身子,靠坐在床沿。
“你一定也餓了吧?我去拿些東西來給你吃!
“不,小蘭姊,你可不可以先幫我……梳洗一下?”
“瞧我粗心的!毙√m自責道:“你等一下,我這就去幫你打盆熱水和拿布巾來。 ”
雖然這一番折騰對邑塵來說頗為吃力,但梳洗之后,她覺得整個人都清爽起來,肚 子也才開始真正感覺到餓。
“坐會兒,我馬上去端--”
“我來喂她就可以了,小蘭,謝謝你,你先回去吧,我看這兩天小三子也一定快被 你們那兩個寶貝給整瘋了!
是載皓,乍聞他的聲音,由不得邑塵渾身一展,老天;連他的聲音對自己都具備有 如此大的影響力,更何況是其他呢?
在小蘭與載皓錯身之際,雖然她已盡量壓低了聲音,但邑塵仍聽見她說:“貝勒爺 ,因為她剛醒,所以我并沒有跟她提及身在何處!
“我曉得了。”
端著六色清淡小菜的載皓聽然來到跟前,令抬起頭來癡望著他的邑塵頓生隔世之感 。
“謝謝你放了她們!焙冒胩熘笏耪f。
載皓先把托盤放下,再拖了把凳子坐到床前來!柏菘图葍H為你一人,又何來的“ 她們”?”他輕描淡寫的應道。
邑塵雙眸一凝,堅持問道:“我現在在什么地方?”
“在我么妹未出嫁前所住的閨房--翠云閣里。”
“不,我是問你我以何種身分留在這里?”
“養傷之人!
“載皓;”
“就算是即將被砍頭的人,如果身受重惕,也得養好了傷之后,再綁赴刑場,所以 ,現在你只是個受了重傷,在此療養的人,記清楚了。”
從剛才進房里后到現在,他的表情便一逕冷漠著,讓邑塵空懷滿腔情愫,卻完全無 處可以宣泄,只好也收斂起所有的熱倩,在他端起稀飯意欲喂她時說:“你幫我拖張凳 子來放在上頭即可,我自己可以吃。”
“要逞強也不急在這一時,待會兒拿不住湯匙,或者打翻了碗盤,可不是又要麻煩 小蘭來收抬?她已經照顧了你兩天兩夜,連自己的兩個小孩都暫且放下不管了,你好意 思再麻煩她嗎?”
這個載皓是完全陌生的,邑塵望著他,連在傷口最痛時都不曾掉落的淚水,如今卻 全涌進眼眶,使她不得不在咬緊下唇并做了好幾次的深呼吸后,方得以勉強開口道:“ 我不餓,不想吃了!
載皓的眼底閃過一抹不舍,但口氣卻依舊冷硬!霸趺赐蝗挥肿兊眠@么沉不住氣了 ?你們這些所謂的革命黨人,不是一向都最以自己百折不撓的意志及堅忍的個性為榮的 嗎?”
“我已經說過我不想吃、不要吃了,你又何必一再的羞辱我?”
“羞辱?”載皓冷笑道:“你賀大小姐知道什么叫做羞辱嗎?不過是三、兩句話你 就承受不住了,難怪臥底行動會失敗!
“載皓--”邑塵伸出手來,想求他不要再說了,再說下去,恐怕兩人都會承受不 起啊。
但載皓卻把碗一擱后,便奮身而起,同時避開了她求情的手勢說:“不,你根本不 知道羞辱為何物,堂堂一位統率千軍的將領,竟任由一名亂黨女子潛伏在身旁,不但渾 然不覺她身分神秘,反而還相信她對自己有真情,那才叫做羞辱,你明白了嗎?”
他非但不提自己對她有意,甚至還一口否決了她所付出的真情。邑塵揚起頭來瞪視 著他,仿佛想從他眼中找出他其實言不由衷的蛛絲馬跡,但四目交接,相互凝視良久, 她在他眼中卻依然尋不到絲毫的溫暖。
“我明白了,貝勒爺!弊詈笠貕m便在低下頭去的同時輕聲應道。
這回換載皓想說些什么,但手才伸出一半,就又毅然抽回,然后撩起棉袍下擺,轉 身大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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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格格!币貕m頗倪得過意不去的說。
“謝什么,還有啊,我跟朋友之間,向來是免了世俗客氣那一套的,叫我湘青就好 ,什么格格、額駙的,每每叫得我和關浩渾身不自在,除非你不想拿我當朋友!
邑塵望著湘青俐落的收抬碗盤,不勝感激的說:“但你尚在坐月子當中,我卻勞你 來喂我吃飯,其賈我右手無礙,早就跟載皓,不,早就跟貝勒爺說我自己可以吃的了。 ”
“生孩子嘛,又不是生病,早該下床來走走了,關浩也這么說啊,只是娘都不準; ”收抬好東西后,湘青折回到床旁道:“我知道你右手無礙,但你昏睡了兩天,靠的全 是針氣,其實渾身早已沒了體力,對不對?恐怕連舀一口稀飯吃都沒辦法;至于二哥… …”她嘆口氣說:“他的脾氣向來硬得氣人,你又何必跟他計較!
“湘青姊姊,我……”邑塵真怕這個只要一提及載皓,便忍不住泫然欲泣的自己。
“邑塵,養傷的人最不宜情緒翻騰,”湘青知道在她激動的此刻,自己也不適合再 說些什么!皠e想大多,你休息一下吧,我還得把你終于肯吃點東西的事情,報告給我 那二哥知道呢;”
“他……還會開心我的饑寒嗎?”
湘青搖搖頭嘆道:“沒見過你們兩個這么會互相賭氣的人,你知道打從傍晚勸不動 你進食開始,他便也滴水粒米未進嗎?再加上他為了照顧你,已經兩天兩夜未曾合眼了 ,我實在怕他會撐不下去,才堅持要過來著看你,好歹也勸你喝點稀飯,補補元氣。”
邑塵聞言不禁瞪大眼睛!罢疹櫸摇d皓他說是小蘭姊不眠不休看顧了我兩天 兩夜,怎么會是……”
“我剛才不已經跟你說過我二哥的脾氣是出了名的硬嗎?連爹得知你意欲謀刺他, 堅持要將你關進府內的小牢房,二哥都敢抗命力爭了;坦白說,邑塵,我也不知道為什 么到你面前來時,他反而要裝出一副冷漠無情的模樣,還硬要小蘭謊稱這兩天照顧你的 全是她!
“王爺知道我?”
“如果不是爹湊巧回府,知道了這件事,外頭也不必加鎖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時, 二哥膽戰心驚,你終于醒過來了,他卻又必須開始為一侍養好傷后,應該要如何處置你 而大傷腦筋!毕媲嘤謸u頭了!翱丛谶@林林總縐的份上,邑塵,你就不要再生他的氣 了吧;”
“湘青姊姊,”邑塵在愣了一下后,急忙喚住已端起托盤,意欲離開的湘青!拔 如今已儼然是府里的重犯,是差點要了載皓性命的刺客,難道你不怕我?”
湘青臉上綻放出一朵了然的笑靨道:“怕什么?怕一個幫二哥捱了真刺客一刀的假 刺客?況且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和二哥一向與刺客特別有緣哩。”
邑塵還想多問這位溫婉動人,端莊秀屁的少婦幾個問題,她卻已經翩然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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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寂然,一直閉目假寐的邑塵終于等到了她所期待的腳步聲。
來人悄立于床旁,半晌之后,仿佛才終于忍不住的蹲下身來,輕撫她柔膩的面頰, 并為她拂開散落下來的發絲。
那輕柔的動作引得邑塵一陣心酸,于是在他想要起身離開之際,她立刻不顧疼痛的 伸出仍然酸麻無力的左手,死命的扯住他的袖口。
“別走!
雖是輕輕的動作,短短的兩個字,仍令載皓渾身一震,可是他卻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依舊想狠下心來起身。
“不,載皓,不要再懲罰我了,好不好?別走,我求求你別走!
載皓閉上眼睛,緊咬牙關,明知道只要他輕輕的抽身,她就絕對沒有辦法拉住他; 但留住他的,又哪里是她軟弱無力的纖纖玉指,根本就是她千絲萬縷的柔情;
于是他放棄般的長吁一口氣,終于反手輕攏住她的小手,并起身將她翻身抱起,自 己斜椅上床,再讓她以自身為墊般的倚人他懷中坐著。
“成天趴著,一定很不舒服吧?”他呼出的熱息就飄在她的發上。
邑塵罩上他環在自己腰間的雙掌,心滿意足的說:“能換得此刻,就算吃再多的苦 ,也都值得。”
“邑塵,傍晚我所說的那些--”
“湘青姊姊說我沒吃飯,你也就不肯進食,現在我已經吃了,你呢?”她不想聽他 的道歉,因為根本不需要,她從來就沒有怪過他。
“吃了,若知道這一招管用,我就應該早點施展才是。”載皓的聲音中已經開始有 了一點點的笑意。
“還敢當賁似的炫耀,不知道我聽見時有多焦急心疼嗎?”她細細摩挲著他的手指 項怨。
“邑塵,這次的事,過幾天我自會找阿瑪解釋個明白,到時--”
她卻又再次打斯他的話題道:“謝謝你一直珍藏著我手繪的扇子,你知道嗎?我后 來常常想起你,有些后悔,又有些慶幸!
“后悔什么?慶幸什么?”
“后悔沒有問清楚你是誰,又慶幸自己沒問!
載皓輕嗅著她發問的清香,雙手也與她的十指交又纏驍著!斑@話你不免得說來有 些矛盾?”
“怎么會呢?因你英姿勃發,所以我肯定你絕不是普通人物,就算結識了又怎么樣 ?倒不如只在彼此心中留個最美好的印象,這樣,或許你還會多記住我一陣子!
“多記住你一陣子而已?邑塵,你也未免大低估自己了;來,你坐起來一下。”然 后載皓迅速除掉外袍,再小心的將她稍微側聽過來,“你看!
看清楚他穿在身上的中衣,正是她手繪的那一件時,邑塵的心弦頓時為之大震,立 刻仰起頭來望著我皓輕喚:“載皓;”
“我忘不了你,三年多前如是,三年多后亦然,邑塵!彼麍唐鹚南掳,所有未 及說出,或者說不全的款款深情,已全部藉由雙眸傳達給她了!拔铱峙陆裆袷蓝荚 也志不掉你了。”
“那就別忘了!币貕m右半身緊緊的偎向載皓懷中說:“那就讓我們牢牢的記住彼 此,牢牢的把握住眼前這段時光,好嗎?”
“但是等你養好傷之后--”
“喔,別說,也別想!币貕m笑靨如花的貼在他唇邊輕喃:“是你自己說的,眼前 我只是個在翠云閣內治療養傷的人,而你也只是個細心呵護我的人,其余的一切,我們 便都別去多想,好嗎?”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堅強、獨立、勇于面對現實的人!彼难壑杏兄偕畛敛贿^ 的憐惜。
“在別人面前我是,但在你面前,我卻一心一意只想做個軟軟弱弱、溫溫柔柔,什 么都不會,只想依靠你的小女人,只想要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你所營造出來的夢境里,最 好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既然是夢,哪會有永不醒來的一刻呢?”明知道殘酷,但載皓仍不得不點醒她說 。
“我說過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載皓,至少我們現在才剛開始這場夢,對不對?那就 陪我吧,陪我作一場最美麗最甜的夢,像下一刻隨時都會醒來那樣的陪伴我,讓我在這 段期間內,做最依附你,也最得你寵愛的小女人!
載皓什么都沒有再說,立刻俯下頭來扛住了她的雙唇,那火熱的吻其實已給了她最 堅實的承諾了:于是邑塵便也強迫自己忘掉夢醒時分將面臨的種種苦澀,毫不保留的縱 身這或許只會令兩人往后更加悲慟逾恒的短暫美夢中。
“邑塵,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允許你離開我一分一秒!痹谳氜D的親吻間,載皓 恣意的需索著。
曲意承歡的悒塵嬌喘連連的緊依在載皓懷里,任他吻過自己的眉眼鼻唇,吻過自己 的耳后頸側!熬退隳惴疵,我也會一直癡纏著你,我的貝勒爺,這回你休想再逃了。 ”
“若以你自身做餌,則我必是世上最甘心就縛的愛囚!
邑塵索性主動獻上雙唇與心,只因為此時此刻,言語已是最多余且毫無必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