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熱烈而纏綿,甚至當它結束后,梅茜仍意亂情迷,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激蕩著。有生以來,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吻過。突然,與丹蒙如此親近成了一種可怕的經歷。這個男人是她最大的敵人,然而,惱人的激情之火繼續在她的心中燃燒。
她不得不承認,他具有無法抗拒的魅力。因為她知道他只是在演戲,所以對自己的想法更感不安。
梅茜想跳起來逃走,可是,盡管她的雙腿能穩固地支撐著她,她卻不能動彈,因為丹蒙正緊緊地摟著她。她抬頭望著他的臉,迷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阻止她。他面帶微笑,但是他太陽穴跳動的神經卻與這個愉快的表情不符。梅茜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是否在策劃某個騙人的計劃?
一群人簇擁在他們周圍,嘰嘰喳喳。有些人在微笑,有些則沒有。梅茜注意到一個特別的女人,漂亮的臉上帶著慍怒的表情。然而,眼前的一切都非常模糊。
那兒有奧蒂斯蒼白的笑臉,還有約姨婆興奮的面孔。約瑟芬先拍了拍梅茜的臉頰,然后再拍拍她那只肥豬。
約姨婆的話語首先在梅茜的頭腦中清晰地響了起來,"奧蒂斯,親愛的,我們真是好久沒見了。對你不幸地離開公司,我一直感到很難過。"
梅茜感到快要窒息了。約瑟芬竟說出了她可怕的秘密!她惶恐的目光移到丹蒙的臉上。他正奇怪地看著她,好像以前從沒見過她。她感到一陣不安,好像有只蜘蛛迅速爬過脊背。他是不是已經意識到,她的謊言不只是用來安慰她臨終的老外公那么簡單?
丹蒙牽著她的手站起身,梅茜也隨之站了起來。當梅茜的目光投向他的臉時,她注意到他仍在對喋喋不休的人群微笑。"約姨婆和管家會把你們安排好的。我想你們一定理解,我和我的新娘想獨處,因此,我們想呆在游艇上。"他深情地望了梅茜一眼,盡管他的眼里并沒有閃耀出多么幸福的火花,"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們待會兒見。"
最后一個來自的姨婆的吻結束后,梅茜發現自己被拖著向叢林邊走去。當他們來到了別人聽不見的地方,梅茜問:"你想干什么?你為什么讓每個人都以為……"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親愛的老外公是奧蒂斯·古德伊夫?"丹蒙插言道。雖然他沒有提高聲音,但是他的質問帶有怒氣。
梅茜一路跌跌撞撞,但卻停不下來,因為丹蒙拖著她一直往前走。他們來到了森林的幽暗處,她想用力掙脫他,但沒有用。"我——我——"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著聲音的顫抖,"我想這不關你的事。"她試探著,不知他是否會相信。
"你一定以為我是個白癡。"他咆哮道,停下來瞪著她。
"我當然沒有!"她申辯道。她的手腕被拽得生疼。更令她難過的是,還沒來得及為外公做件事情,計劃就被揭穿了。"我從沒這么想過,迪莫尼先生。但是,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外公是誰,那我就告訴你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認為你的祖父是個惡棍。他騙取了本該屬于外公的東西。這就是我的想法。"
丹蒙暴怒的表情令梅茜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但她還是匆匆地接著說:"事實是,我想在外公去世前為他洗清罪名。這就是我申請來你們家工作的原因。"她驕傲地昂起頭,"外公太善良了,這些年來,他一直認定自己做了錯事。我的母親總是跟我說,外公是多么憂傷,多么痛苦。她發誓,到死她都堅信外公從未有過任何欺騙行為。外公不想讓我卷入此事。但是我知道他是清白的,我要證明,所以我騙他我和你結婚了,讓他別再煩惱。現在你高興了?"
丹蒙懷疑地挑了挑眉。"你這個小傻瓜,"他冷冷地責怪道,冰冷的語氣令人膽寒,"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荒唐的、明顯帶有偏見和不滿的指控嗎,小女孩?"
"如果你敢肯定一切都是荒唐的,那你拿出證據來啊,去查賬啊,從頭開始查——如果你敢!"
梅茜反戈一擊。
"荒謬。"丹蒙轉過身,又拖著梅茜朝游艇走去。
梅茜現在被弄糊涂了。他到底要和她做什么?
讓這個結婚的謊言繼續下去?"你把我拖到哪里去?"
"去我們的新房。"
"什——什么?"她氣喘吁吁地說。他們走出森林來到海灘上。"我不懂,你為什么這樣做——特別是現在——既然你已經——"
"既然我知道你是一個耍陰謀、愛說謊的騙子?"
她怒不可遏,"我不是騙子,我是一個廚師。"
丹蒙苦笑道:"我錯了,你是一個騙子、陰謀家和廚師。"
梅茜被拖上臺階來到碼頭,"你到底想帶我去干什么?沖浪嗎?"
"那將是我的第一個選擇。但是,現在海上法禁止這項運動。"
"那是什么?你想把我銬起來,做你的囚犯嗎?"
"描述貼切。"丹蒙握住梅茜的腰,把她托上了甲板。她搖搖晃晃地站著,但還是轉過身面對著他。他跳上了船,甩了甩頭,示意她進去。
梅茜猶豫不決。"什么描述貼切?"這次她的聲音不那么自信了。丹蒙眼中的怒火預示著什么,她心驚膽戰,"你想把我怎么樣?"
他平靜地看著她,鼻孔卻噴著怒氣,"那么你認為我會把你怎么樣?"
她搖搖頭,迷惑不解。一個念頭不停地閃出,但被她否定了。剛才在那兒,他假裝娶了她。所有那些陌生人,包括外公和約姨婆,都以為他們是新婚夫婦。但是,他肯定不想繼續做假,他沒理由這樣做。她甚至認為,將她這個所謂的侵吞公款者的外孫女揭露出來,他會很開心。"我——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她低聲承認道。
"親愛的,接下來的一周內,"他聲音僵硬地說,"我們將成為一對沉浸在幸福中的蜜月情侶。"
梅茜心亂如麻,她最怕的事情得到了證實,丹蒙的臉上浮起一絲令人恐怖的笑容,"哦,是的。"丹蒙一把抱起梅茜,飛快地走下短短的走廊,這個舉動令梅茜驚駭不已。他們來到半掩著的套房門前,丹蒙甚至沒有放慢腳步,直接砰地一腳踢開了房門,大步走了進去。
丹蒙把她扔到床上,嚇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想干什么?"她跳到床的另一邊鋪著毯子的地上,遠遠地躲著他,"你要知道,強奸是犯法的!"
丹蒙輕蔑地嘲笑道:"我也愛你,親愛的。但是,我保證,我這樣做既不是出于對你身體的渴望,也不是迫切想加入結婚男人的行列——決不是這些。"他轉身朝向門,但離開前,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臉上還是掛著剛才那種摧毀一切的冷冷的笑,"可以這么說,你的謊言正中我的下懷,史都華小姐。這樣,你將更了解我的處境。我的公司是一個家族公司,只有家族成員才擁有具有表決權的股份,至少到目前,我占有大部分的股份,因為是我的祖父開創了這家公司——"
"你祖父和我外公!"梅茜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透著蔑視。
丹蒙的笑容消失了,"不管怎么樣,肯納德死后,他的股份全歸入到我的名下。我猜想你聽說過有關我花花公子的傳聞。"
梅茜輕蔑地哼了一下,"你太抬舉自己了,我想玩弄女性的色狼更合適你。"
"這正是我的觀點,我的花名在外,再加上對我繼承公司總裁職位的嫉妒,造成了董事會一部分人對我的嫉恨。盡管我給予了他們豐厚的待遇,他們還在高喊保守主義,煽動其他成員,想把我從總裁的位子上拉下來。他們已陰謀湊足了否決票,但是,"他瞇起眼睛望著她,堅決地說,"如果他們都相信我已經結婚,我就有機會拉回票數,拯救美洲豹汽車公司,以免它毀在唯唯喏喏。毫無膽識的克萊頓·斯君曼的手里。"
"你——你的意思是你假裝結婚,只是為了能繼續控制——控制……"梅茜說不下去了,這個想法令她震驚,"而你卻說我是一個耍陰謀的騙子?"
"上百萬美元的投資和上千個項目等待董事會表決,我不會允許一小撮嫉賢妒能的表兄弟將它們白白毀掉,"他咆哮道。"當然,史都華小姐,我假結婚是為了保護我的公司和員工,你別天真了。"
他停了一下,神情冷漠,然后提醒道,"如果你愿意回想一下,是你求我隱瞞這個謊言的。"
丹蒙兇狠的眼神和憤怒的下巴令梅茜窒息,"但那只需要幾小時!"
"這是你自作自受,史都華小姐。"
幾秒鐘的窒息感過去后,梅茜重又鼓足勇氣抗議道:"我不許你這樣做,這——這是不道德的!"
"也許是,"丹蒙嚴肅地承認,"但是記住,你的外公身體很虛弱。"
"他今晚就離開。"梅茜傲慢地提醒他。
"在我邀請他在這兒呆上一星期以前,他是不會離開的。"丹蒙轉過身,邊走邊警告,"我希望你能扮演一個幸福的新娘,史都華小姐。"
"你不能!"梅茜回擊道,但是太晚了。當砰的一聲關門聲在她的耳邊回響時,她明白了,這件事對丹蒙這樣一個無恥之徒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當門猛然打開,丹蒙突然沖進來時,梅茜正在房內踱步。
梅茜旋即轉身看著他,雙手叉腰,"你進門的方式多迷人。∧阍谀膬簩W的,在行政突擊隊營地嗎?"這時,她才注意到丹蒙正抱著一大堆包、盒子和女人的衣服。"到底是怎么——"
"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參加晚會。"他揚言道。
"什么晚會?"她又開始惶惶不安起來。在游艇上避開眾人,關上門假裝他的新娘是一回事,但在公眾面前展示這樣的彌天大謊又是另一回事。
丹蒙將手中五彩繽紛的衣服和盒子倒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了梅茜一眼,"今晚有一個正式的雞尾酒會,本來是為歡迎董事會成員而舉行的,但是約姨婆說她錯過了我們的婚禮,非要堅持以我們的名義舉行這個酒會。"
梅茜緊咬嘴唇,這個最新的壞消息使她心煩意亂。"我猜你現在可以得意地面對你的對手了,因為這正合你的計劃,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丹蒙雙臂抱胸,看著她,"差不多是這樣。"
"那么——要是我拒絕呢?"
"你不會,"他警告道,"外公正在小睡,這樣今晚他才有精神去看你容光煥發的面孔。"梅茜感到很沮喪,她似乎被自己不光彩的謊言困住了。她不安地扭動著身子,眼睛看著一旁,喃喃道:"約瑟芬怎么會相信呢?在艇上,從她介紹我們認識到現在才四天,我們哪兒來的時間結婚呢?"
丹蒙懶洋洋地聳聳肩,"你是知道她的,約姨婆生活在她小小的世界中。她跟奧蒂斯聊天,他告訴她我們已經結婚幾個星期了,而她只是責怪我為什么跟她開這樣一個玩笑。"他的眉毛微皺著,"她假設我們在邁阿密的某個飯店或劇院相遇,并瘋狂地相愛了。她斷定我們在艇上之所以要隱瞞,只是為了想在這里宣布我們的婚禮。"
"真是荒唐。"梅茜感到不可思議。
"不管怎樣,這是她津津樂道的故事。任何人,只要有耐性聽,她都會樂意去講的。"
梅茜搖搖頭,"我不相信。"
"相信它,史都華小姐,"丹蒙嚴肅地警告道,"但是這不是世界末日。等董事會議結束,你外公回到家后,我們再等幾個星期,宣布我們已悄悄地離婚,沒人會知道。"
"我想……"這好像是一套可怕的謊言,但他是對的。這是走出困境的最簡單的辦法。梅茜不經意地看到了床上那堆衣服,她都已經把它們忘了。
"這些是誰的衣服?"她無精打采地問。
"當地的一家服裝店送來了幾件雞尾酒會禮服,你不需要的可以退還給他們。"
"我一件也不需要,我穿自己的衣服。"
丹蒙空洞的笑聲引來了梅茜的怒視。"史都華小姐,"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這次你帶了幾件晚禮服?"他面無表情地對她的短裝掃了一眼,"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即使我想,也沒時間。你就穿其中的一件。"
他的傲慢激怒了她,但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有一點是對的,樓下她房里的抽屜里確實沒有正式場合穿的衣服。實際上,她只帶了一件衣服,它更適合在廚房穿,而不是雞尾酒會。她嘆了口氣,順從地走到床邊,低頭盯著床上的一堆衣服和盒子。"好吧,你走吧,我一小時內準備好。"
"我的衣服在這兒。這兒還有一間浴室,給你用。"
梅茜不能肯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她轉過身,目瞪口呆地注視著他。"你該不會讓我們共用一間房換衣服吧?"
丹蒙打開壁櫥門,去取一件無尾禮服,"不幸的是,不時有仆人在艇上來來往往,更不用說神出鬼沒的約瑟芬了。如果你想讓別人相信,我們就不得不共用一間臥房。"梅茜憤怒地拉長了臉,丹蒙卻不溫不火地繼續道,"我睡在沙發上,如果這就是那個讓你感到困擾的問題的話。浴室很寬敞,那里應有盡有,我不會去那兒打攪你的。"
"你可真體貼。"
丹蒙取出衣服,然后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她,"我會做到像你撒謊所說的那樣體貼,我們的合作允許我這樣做。這下夠清楚了吧——我的愛人?"
他轉身走進了他的浴室,門在他身后啪噠關上,丟下梅茜一人在外傻站著。
一小時后,梅茜在浴室的落地鏡前注視著自己。以前她從沒穿過昂貴的衣服,她驚駭地看著自己身上的那條真絲無袖超短裙,好像身上披了一襲輕紗,那么輕柔,仿佛什么也沒有。實際上,黑色的真絲外層綴著精致的黑色花邊,比襯里要長一些。她希望再有一件外套——比如是曳地的高領長袖的呢外套。但是沒有。顯然,在時髦的人看來,這件短衣就可以外穿。
她上下打量著自己,細長的裙帶,優美的乳溝,裊娜的裙身,超短的下擺。她腿部的暴露程度,比起穿工作短褲沒什么兩樣。她在那堆東西中,找到一雙黑色長筒襪和一對吊襪帶,她穿上它們。她剛才忘記把鞋拿進浴室,所以她赤著腳。
她審視著自己棕色的頭發,她故意把它梳成平時習慣的法式發髻。一縷劉海垂在眼前,她湛藍的雙眸因充滿期待而顯得更大更亮。幾縷頭發蓬松地垂在耳邊,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想不想這樣。那些時髦的人就是這樣讓他們的頭發顯得榮騖不馴嗎?她摸了摸,想著是否該把它們梳好。最后,她為自己的左思右想感到惱怒,決定就讓它這么垂著。也許她不得不假裝丹蒙的新娘,但是她沒有義務,也不愿意去取悅他!
打開浴室門,她嚇了一跳,看見丹蒙正站在床的另一邊打領帶。他穿著無尾禮服和寬松褲,顯得格外優雅,令她感到透不過氣來。他朝她這邊看過來,神情嚴肅。他斜睨了她一眼,下巴微微動了動,接著端詳了她幾秒鐘。
梅茜渾身緊張,好像一只被獵人瞄準了的困獸。他對看到的不滿意!她太瘦,太普通,她的頭發太亂。肯定一切都不對勁,因為他似乎顯得很困惑。梅茜咬著下嘴唇,準備被他劈頭蓋臉批評一通。
丹蒙的眉毛只是微微挑了挑,然后繼續打他的領帶。"你很準時。"他喃喃道。他簡單的評價著實令她大吃了一驚。"我——哦,除了鞋子。"她忙從床上的鞋盒中翻出一雙黑色的淺口鞋,胡亂地往腳上一套。沒想到,正合適。當她再看丹蒙時,他也正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
梅茜莫名其妙地顫抖了一下,眼睛看向別處,"我準備好了。"
"你為什么不戴首飾?"
梅茜臉色變得蒼白,辯解道:"我很蠢,讓伊麗莎白女王借走了我的鉆石頭冠。"
丹蒙不屑地皺了皺眉,顯然,他沒有心思開玩笑。他一言不發,彎下腰在床上的那堆沒用的衣物中翻找。梅茜望著他,情不自禁地注視著他淡金色的頭發和輪廓分明的側面。她的目光從他白色的襯衫衣領和黑色的領帶,經過套在昂貴的黑色禮服中的寬闊的肩膀,再移向插在翻領上的白色玫瑰花蕾。
她甚至欣賞他禮服袖子上恰到好處的法式袖口,和袖口上閃閃發光的金邊。他是那么新潮優雅。就連他的皮鞋也是耀眼奪目。他看起來真像新郎!她的心在哀嚎。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她的謊言的分量,F在她不僅要騙過外公,而且要使一大群老謀深算的人相信丹蒙確實已經將她定為終生伴侶。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發,真希望剛才能多用點兒心思。今晚只要他倆這樣一出現,就連孱弱的老外公都能一眼看穿他們在做假,想到這,她僵住了。
丹蒙直起身,拿著一只黑絲絨的盒子。他打開來,打量了一會兒,取出一件小小的亮晶晶的東西。他啪的關上盒蓋,把它扔在床上,朝梅茜走過來。
梅茜本能地退了一步,丹蒙顯得非常惱火,"我不會勒死你的,史都華小姐,"他不耐煩地向她保證。"站著,別動。"
梅茜看見他手里拿著一對精美的耳環,一英寸長的鉆石鏈懸垂在一顆稍大的圓形鉆石之下。梅茜猜想那顆鉆石至少有二克拉重。"這些——是真的嗎?"當它們接觸到她的耳垂時,她深吸了口氣。
"怎么,你想偷啊?"
丹蒙的語調冷冷的,而他的手指卻是暖暖的。
梅茜憤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討厭你。"
丹蒙的手離開了她的臉。他面帶笑容,一邊的嘴角微微上翹,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把你的左手給我。"他輕聲命令道。他沒等她答應就一把抓住她的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將一對戒指戴上了她的手指。第一只是簡單的純金婚戒,第二只是巨大的方形鉆戒。"私底下,隨你怎么恨我,史都華小姐。"他說著放開了她,"但是,在我的董事們面前,我希望你做出一副讓人信服的愛慕的神情。"
梅茜望著左手上閃閃發光的結婚鉆戒,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頭。每個女人都需要這個——一枚結婚戒指。但是,她卻從一個她剛說過討厭他的男人那里得到了它,而這個男人聽后,只是笑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是一個多么骯臟的騙局。如果不是為了外公虛弱的身體,她會扯下這昂貴的戒指,扔到他傲慢的臉上去。但是她不能,她知道她不能那樣做——糟糕的是,丹蒙也知道她不能。
她覺得筋疲力盡,她的心不想再爭辯。她聳了聳肩,"在公開場合,我會裝作愛慕你。"她保證,沮喪地嘆了口氣。當她再次面對丹蒙時,她吃驚地發現他的身影因眼中的淚水變得模糊。她努力將眼淚憋了回去,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但是,在私下里,你我會牢記事實,對嗎——親愛的?"
對梅茜來說,整個晚上是在緊張眩暈的狀態中度過的。丹蒙的別墅覆蓋了好大一片地,梅茜不敢走得太遠,害怕在縱橫交錯的走道中迷路。
當梅茜堆著笑臉,努力去傾聽幾個珠光寶氣的太太閑聊時,她不得不承認丹蒙在島上的這幢僻靜別墅是一塊開闊而美麗的寶地。滿目的熱帶植物和花卉活躍在這個地方,與無數個天窗和大片的落地窗交相輝映,F在,梅茜抬頭就能看到一輪明月和無數閃爍著的星星高掛在空中,在嗡嗡的說話聲的上面,顯得那么可愛,那么寧靜。
梅茜點著頭,耳朵漫不經心地聽著有關時尚的討論,眼睛和大腦卻在漫游。低矮光滑的座椅鋪著白色的針織坐墊,看起來好像是建筑設計的一部分。房子是一種氣勢宏大的線與角的大膽組合,墻和梁都刷成了白色,地面不規則的黑色鏡面石板與周圍的淡色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煙煙發光的現代藝術壁畫為生硬的墻面增添了情趣,雅致的黑色大理石雕像、拜占庭式的石碗。
意大利的鐵藝燈架和質樸的銅制花盆為房間平添了幾分厚重的色彩和質感,顯得那么莊重典雅,然而卻透著寒意——猶如一座被極少光顧的博物館,一塵不染卻被人忽視。
這不是丹蒙的家,不是他的避風港。這里沒有一張家庭照,沒有普通而可愛的紀念品,沒有溫暖和關愛的痕跡。梅茜不解地猜測著他的父母,他們曾經是干什么的?為什么住在這里?而他們的兒子卻不和他們在一起?
梅茜的目光落在一個名叫克萊頓·斯君曼的矮胖男人的身上,他是丹蒙生意場上的對手。他正站在瘦瘦的長臉妻子的身后,和幾對夫妻在一起?巳R頓看起來五十出頭,顯得非常可愛。他的笑聲極具感染力,就連他的臉頰也是快樂的圣誕老人的深粉紅色。
然而,當他走過來第四次擁抱梅茜后,她開始覺得他要么裝糊涂,要么非常健忘。
她不知道是否丹蒙對這個男人的行為有什么想法。在她看來,他也可能是在裝傻。她不愿承認她有些討厭這個老男人。畢竟,她是站在克萊頓一邊的,希望他能夠接管公司的大權。
但是,可憐的克萊頓今晚只能退居第二,因為這是丹蒙的地方,今晚是他施展魅力贏得董事們信任的時候。十分鐘前丹蒙離開她時,說是要去"活動活動"。現在他表現得既富有領導氣質,又平易近人,同時還作出一副熱愛家庭生活的保守樣。她無法想象,他怎么能將三者結合得如此完美。
表面上,她沒有看到誰在采用卑劣手段,但是她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斯君曼派和迪莫尼派之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現在她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她只是這場數百萬美元的權力之戰中的一個用過即棄的小卒。
她不知道玩"富者生存"的游戲規則,但是丹蒙當然知道。她看見他穿梭于賓客間,談笑風生。
他非常自信,這使得他極具美麗。然而,在必要時,他的身上又能散發出一種迷人可信的謙和。她不得不由衷地贊賞。在這個迷人的外表后面,是一個精明的戰略家,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會計劃去得到它。
梅茜碰巧看到了丹蒙,或者說,不是碰巧,而是因為在這間房里,他高出其他所有男人一個頭。
他正和她見過幾次的那個漂亮女人說著話。她叫什么來著?芭菲什么的。梅茜只知道她是丹蒙某個表兄的遺孀,現在控制著已故丈夫的股份。梅茜看見丹蒙正對著那個女人笑呢,她能猜出他正在"活動"她——至于是為了拉選票,還是為了某件更下流的事,她就不能肯定了。
芭菲看起來三十出頭,體形豐滿,是《花花公子》雜志的讀者欣賞的那種身材。今晚她將她的資本暴露無遺,她上穿一件紅色絲絨緊身衣,下著一條黑色緊身開叉至腿根的長裙,留著一個男孩頭,頭發染成與丹蒙的發色非常接近的顏色。梅茜對自己做了個鬼臉,真是個妖精!不過,就算這個芭菲裸露著身于,剃光了頭發,扭動著屁股,站在丹蒙的面前誘惑他,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她才不感興趣呢!
梅茜感到一陣疼痛,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緊握雙手,指甲嵌進了肉里。她覺得應該做些什么,不能閑著,使思想擺脫這可怕的欺騙。于是,她向一群太太打了個招呼,借口要去喝杯海葡萄汁就匆匆離開了。
她向遠處的餐廳走去,租來的小樂隊演奏的音樂聲漸漸地壓過了嗡嗡的說話聲變得清晰起來。他們演奏著熟悉的音樂,但明顯帶有海島音樂的輕快風格。披頭士的"昨天"剛剛開始,正如前面的曲子那樣,她聽到了一種奇妙的敲擊聲,這是原曲中沒有的。
"我想我們應該跳舞。"背后傳來一個聲音。
梅茜轉過頭,看見丹蒙正沖著她微笑。他含情脈脈的表情令她吃驚,她的內心不由地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悸動。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就攬著她,帶她走到屋子中央,那兒已有幾對舞伴,隨著這首搖滾經典曲憂傷的旋律搖晃著。
他摟著她,溫暖的手扶著她的背,"放松點,親愛的,別人都以為我們正在熱戀。"他微笑著看著她,"你看起來真像一個婚禮晚會上的維多利亞處女。"
梅茜踉蹌了一下,停住了,被他的魯莽驚得目瞪口呆。"你——你說什么?"
丹蒙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們要顯得狂熱地愛著對方。"為了做給別人看,丹蒙故意咬著梅茜的耳垂。梅茜頓覺膝蓋變得酥軟無力,幸好丹蒙摟著她,她才勉強站住了。"眨眨眼睛,笑一笑,"他催促道,呼出的氣撩撥著她的耳垂,癢酥酥的,"你知道的——就像做愛前的愛撫。"
梅茜的臉上血色盡失。她一下子僵在了那兒。
丹蒙挺直了身子,盯著她,端詳了她一會兒,"你不是,是嗎?"
"不是什么?"她呼吸急促地問道。
丹蒙的一道眉毛向上挑著,似乎有點懷疑,"處——"
"這不關你的事,"梅茜尖聲打斷了他的話。她意識到尖銳的反駁實際上等于承認自己是處女,于是她忙補充道,"但是,當然我不是!"
丹蒙的身體緊貼著她的胸,對于她平靜的心來說,它太溫暖太男性。但她還是勉強作出一個誘人的微笑,甚至忽閃著睫毛,堅持說:"真的,我不是。"
丹蒙帶著梅茜在大廳里緩緩地、優美地舞動著,他們的身體緊貼著,就像大多數熱戀中的情侶一樣。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沖擊著梅茜的感官,醇香、溫暖。清新。他張開的手指放在梅茜裸露的背上,這又是一塊令她驚慌失措的閃爍著火花的溫暖地帶。
久久地丹蒙沒說一句話,不住地對經過身邊的人點著頭。梅茜稍稍松了口氣,心想他的惱人的盤問終于順利地過去了。
通過眼角的余光,梅茜看見外公正和約瑟芬一起坐在一張小沙發上,他穿著租來的無尾禮服,就像梅茜穿著借來的禮服一樣,顯得很不自在,但是他看起來很開心,氣色也很好。至少,這一點令梅茜感到寬慰。
約瑟芬穿著另一套運動服,惟一適合這種正式場合的是衣服粉紅色的真絲面料和那雙閃閃發光的水晶拖鞋。她換了一種假發套,飄垂的銀發,讓梅茜想起多莉.帕頓。
梅茜留意到約姨婆正向她揮手示意。她重又擠出笑容,也向她揮了揮手。外公和約姨婆對這個結合都顯得非常高興,這讓梅茜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心痛。她當初撒了個小小的謊,只是想安撫外公受傷的心,使他能安心地離開人世。如果早知道事態的發展會失控,她是決不會撒那個謊的。
然而,現在她被困住了,自己做的事只能自己扛。她別無選擇,只能設法讓自己放松,嬌媚地緊貼著丹蒙,讓別人誤認為他們是一對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婚情侶。
為了進一步誤導別人,她知道她必須立刻望著丹蒙的眼睛。當她將無奈的眼神投向丹蒙時,她嚇了一跳。他也正注視著她,一邊的嘴角向上翹著。
他知道她對自己的性經歷撒了謊,她根本沒有騙住他!"從你吻我的方式中,"他低聲說,生動的綠眼睛閃著嘲笑的眼神,"我永遠猜不到。"
在丹蒙嘲笑般的注視下,她感到渾身不自在。
她用一個尷尬的笑掩飾著,"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丹蒙低沉的笑聲刺痛了梅茜的胸口,將她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