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頭山。
此山頭為至京城最后一處險峻之地。
若不經由此處,則必須轉繞七八個村鎮,所耗費的時間,將會多上十來天,因此,大多數的商旅或馬隊都會選由此處,寧可辛苦些,也不愿多耗時費日。
然而,此時正逢端陽節令,陽光毒辣溽熱,走在顛簸的路上,腳熱頭燙,更形艱辛萬分。
飛彤見裁云爬得辛苦,立即彎下身子,說道:"上來吧,我來背你。"
"可是……這樣你會很辛苦的。"
"能背自己的妻子是種福份,何來辛苦之說,再說,咱們得在天黑前,找到落腳處才行。"飛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采,背著裁云,是種甜蜜的負荷,他甘之如飴。
雖然心疼飛彤太過勞累,但她明白得很,自己身子骨已經相當不舒服,昨天從那么高的瀑壁掉落,雖說大難不死,但野宿在外,不免感染些許風寒,像現在,在日正當空下行走,體力早就快要不行了。
她依偎在飛彤的背上,汗水早就將他的衣衫整個浸濕,她看得出他步伐有些吃力,但為了讓她早日達到京城,咬緊牙關也得撐下去。
只是她無法想得太多,額上的熱度讓她意識漸漸朦朧,好熱喔,頂上的太陽為什么還灼灼地燃燒著,她眼皮變得沉重,就連要呼喊飛彤的力量,也變得那么吃力,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的雙手終于從飛彤兩側肩頭滑落,整個人就這樣癱在飛彤身上。
"裁云……裁云……你醒醒啊……"
飛彤發現事情不妙,他連忙將她抱起,火速朝最鄰近的村落而去。
這時,一名小個頭的探子,在發現到兩人行蹤后,匆匆忙忙離去,火速消失在叢山峻嶺之中……
裁云的病情極不樂觀。
在緊急送往鄰近村鎮途中,幸好遇到兩位好心樵夫,他們合力幫助飛彤將裁云送到一處客棧,并請了大夫來為她看診,只不過,從大夫的神色來看,令人對裁云的情況相當擔憂。
根據大夫診斷,裁云是因連日勞累,加上夜宿野外,受了些風寒所致,必須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元氣。
是夜,屋里僅剩一盞油燈,微弱的燈光照在飛彤臉上,只看他閉目養神,就這樣坐在裁云床邊,背上的金漆弓弩并未卸下,就連腰際間的那把長劍,更是形影不離系著,從住進客棧到現在,他的神經永遠是緊繃的,他不敢絲毫松懈,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飛彤……"裁云孱弱出聲,伸手想要摸摸飛彤的臉。
飛彤一個轉身,大手緊緊將她的小手緊握,說道:"我在這。"
"你都沒睡,在旁邊陪著我?"看他穿戴整齊,坐姿端正,有的也只是微微假寐,不敢真正人眠。
"我不困。"他將她的手往他臉上貼,刺刺扎扎的胡渣,加上千陷的雙頰,看得出來,他憔悴了。
"你有沒有吃好,有沒有睡好,你……你瘦好多,我去替你下碗面,好不好?"她多痛恨自己,為什么要生病,為什么不多聽他的,為什么要自作主張,也許很多事她能洞若觀火,但他是她的夫婿,她不該欺騙他的。
到頭來,還是得讓他來收拾善后,他越無怨無悔,她就越難辭其咎。
飛彤搖搖頭,用臉頰探探她額上溫度。"燒退了不少,我再去換桶水,你先躺好。"雖然他明亮的雙眸已充斥著血絲,不過,他依舊腰挺脊直,聲若洪鐘。
"飛彤……"她喚住他,使得本來要走到門口的他,再度折返回來。"這趟任務結束,你會陪我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嗎?"
"我會的。"他點點頭,并要她別亂想太多,他輕輕地在她額際上啄吻一下,便走了出去。
就在飛彤離去后沒多久,木門又輕輕地被開啟,咿咿呀呀的聲音在午夜里聽來尤其詭異,裁云沒有起身,只是羸弱地問道:"是飛彤嗎?"
那種偷雞摸狗的腳步聲,一點也不像飛彤般的沉穩,當裁云發現有不對勁,正想返身查看時,一把魚腸小刀已架在她的粉頸上頭。
"小美人兒,咱們又見面了。"
那陰陽怪氣,似妖似鬼的腔調,不用看,就知道是哪個兇神惡煞。
"你很想見我,但我卻不希望看到你那張猙獰惡心的臉,咳咳……"裁云聲音細如蚊蚋,又咳聲連連,很容易就讓九殤公察出她的不適。
"嘖嘖嗩,小美人兒生病了,瞧你這張小臉蛋,看得王爺我好生心疼啊……"他伸出修長手指,并滑過她的瓜子小臉,當裁云嫌惡地伸出手要撥開他的狎弄,冷不防地,手腕立刻被他給硬生生擒拿。"生了病還這么不安份,嘿嘿,想必,你在床上一定也很帶勁吧!"
"下流!"她伸出另一只手,正要摑得他滿臉肉包,卻又被他給擒住,這回她雙手動也動不了,只能拼命掙扎。
"你又何必處處跟本王作對呢?將國璽交出,本王就把你帶回大遼去好好享福,讓你鼻子下頭吸的是上等煙料,舌頭上面嚼的是山珍海味,綿衣玉食,一輩子享用不盡。"猥瑣的笑臉看了不禁令人倒盡胃口,口中濁氣讓裁云聞了幾乎反胃欲嘔。
"南唐是屬于漢人的,土地也是屬于大漢子民的,裁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把它給一個沒有文化,沒有道德的蠻荒異族!"她無懼地說著,這回,可是把九殤公給惹惱了。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也怪不得本王辣手摧花了。"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只要他稍一使勁,裁云恐怕就要香消玉殞。
話才剛說完,一群九殤公的爪牙們,全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轟倒在地。韓飛彤握緊劍柄,目光炯銳,直朝房內走了進來。
"放開她!"濃眉擰皺,投射出的寒光不由得讓九殤公心生畏懼,架在裁云頸上的刀,更是貼得刀肉不離。
"想放開她,哼,你認為有可能嗎?除非……你讓她把國璽拿出來,我就放了她。"刀尖冷冷抵住,他手中有籌碼,不怕對方輕舉妄動。
"只怕,我讓她把國璽拿出來,你照樣不會放了她,像你這種貪婪陰險之徒,說的話怎會有信譽可言。"
"好哇,你口氣倒是挺大的,膽敢這樣教訓本王,來人啊,全給我上,亂刀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他像是發了瘋一般,非要置對方于死地,不知怎的,現在只要讓他看到韓飛彤,他做什么事都不順,手腳也不靈活了。
一群拿著刀的兵士們,準備蜂擁而上時,他目光一掃,冷冷說道:"我韓飛彤從來不輕易用劍,但劍一出鞘,必要人命。"
被他這么一說,哪還有人敢當馬前卒,全都怔愣著不動,直到九殤公再下達第二次命令,這些小兵小卒們,才又再舉起刀,朝韓飛彤砍去。
只見劍光出鞘,哀嚎聲遍起,沒想到箭法高超的他,就連劍術也一樣精湛,劍身在半空中回旋不到幾招,十來個小噦嘍們就紛紛倒地,全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你……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嗎?告訴你也無妨,這間客棧的四周圍已經被我的兵馬團團圍住,只要我一下令,幾百名的兵士們就會沖進來,到時候,我看你劍術就算再怎么高明,也一口氣殺不了那么多人吧!"他模樣冷靜,但褲襠早就濕了一大片。
該死,這家伙原來把所有的兵馬全調來,萬一真把他給惹火了,到時,裁云的安全肯定受到威脅。
"嘿嘿,我現在數到三下,你乖乖地把劍給放下,還有你背上的弓弩,然后,慢慢地爬到我跟前來……"他把刀再往裁云頸上抵進,微敬滲出的鮮血,看得飛彤是氣血賁張,瞳孔放大。
"住手!"他放聲嘶吼,震得一屋子的人全都定住不動。
"你把人給撤走,要不然,我用力把頸子往刀上一抹,誰都別想知道國璽的下落。"裁云眼見情況危急,不惜拿自己性命當賭注。
"老家伙,如果你的刀沾上任何一滴裁云的血,我會拿你的人頭來當做祭品,你最好相信我說的話。"他晃動刀身,嗡嗡作響的聲音如同喪鐘,聽得九殤公是頭皮發麻,腳底發涼。
"雕蟲小技就想要嚇倒我,黃毛小兒,我就不信你有多大的能耐,我可以不一刀殺了她,但我可以慢慢折磨她。"他一刀劃向裁云大腿,只聽到她嗯哼一聲,大腿處便緩緩滲出一絲血痕!
"老家伙,你……"
"要再不把劍放下,這回,我劃的可是她這張漂亮的小臉蛋,一個女孩子家,要是在臉上多了那么幾道刀疤,相信她一定生不如死,活著比死還要痛苦。"九殤公發了狠,他寧可同歸于盡,也不愿見他們稱心如意。
"你……你別作夢,我死都不會把國璽交給你的。"裁云忍著痛,仍舊抵死不從。
"喔,是嗎,那你看,你那位心愛的郎君,他現在是在做什么呢?"
只見韓飛彤將手中長劍丟在地上,連背上的弓弩也取下,不過,他并沒有下跪,一雙鷹眸直勾勾地盯著他。
"快……快……把地上的武器給我撿起來,還有……把他給我抓住,讓他跪在我面前,我要看他求饒,苦苦地向我求澆!"他連忙喚著左右手,趕緊拿走那些利器。
韓飛彤以眼神喝斥左右,他指著九殤公道;"我跪天跪地跪父母,要我跪你,你還不配。"
"來……來人啊,給我拿下!"他氣得氣血紊亂,兩旁兵士總共十多個人,七手八腳地,這才將韓飛彤給五花大綁抓了起來。
"好個鐵甲將軍,這回,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有幾分神氣。"九殤公已想到妙計,準備讓這對新婚夫妻,來一場精彩的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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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客棧后方的晾衣場,韓飛彤被赤裸裸地綁在木樁上,身上一條條明顯的鞭痕,看了令人怵目驚心,讓~旁被綁在木椅上的裁云,看得心痛不已。
九殤公手里捧著國璽,臉上始終掛著獰笑,他說過在這場爭斗中,要獲得大獲全勝,就是要大獲全勝,如今,他不但自裁云手中將國璽騙到,而且還擄獲到韓飛彤這棘手家伙,而今,這場心心相印的游戲,才正要熱鬧上演。
"江南什么都有,就是不產鹽,本王呢,就從北方帶來一些自產的鹽,讓你來嘗嘗,風味有多么純凈天然……"他喚著左右。"來人啊,在他每個傷口上,讓他品嘗品嘗海鹽的美味。"
"你這喪心病狂的家伙,你不曉得這鹽要是撒上去,他會有多么痛苦嗎?既然國璽已經在你手上,你為什么還不把我,們給放了!"裁云不停掙扎著,無奈雙手被反綁,她也莫可奈何。
"你們讓我追這國璽追得那么辛苦,所以付出一些代價是必然的,再說,你們倆才剛完婚,我總得要試試你們的心是否相通,只要這鹽巴撒上去,你若能感同身受,那么,你們一定是對心有靈犀的夫妻,你不感謝本王,怎么反而來辱罵我呢?"九殤公拿著蒲扇,上頭兩把油傘替他遮蔭,倒是一番閑情愜意。
黑碩的身軀布滿無數鞭痕,她不忍將目光停駐在上頭,熱淚已灼燙她的雙頰,這一切,全是因她所起,不應由飛彤來承受痛楚。
"你說,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他,只要你說得出口,我就答應你。"她沒有其他選擇,能換得飛彤的一條命,她什么都愿意做。
這時,氣若游絲的飛彤,緩緩將頭抬起。
"裁云……你……你別中這……老家伙的計。"韓飛彤抬起眼,嚴竣的五官也因受盡折磨而干裂。
"想不到你還有力氣說話!"一記鞭笞落下,咻咻鞭聲聽得裁云撕心裂肺,九殤公看著那精壯的肌理,被抽得是皮肉綻開,鮮血淋漓,更是大快人心。
她狠狠瞪著他,雖是不愿,但她清楚知道,這是最后一個方法了。
"要是你肯放過他,我還能替你取回左璽,讓你擁有整個南唐江山。"她以左璽為餌,來做為最后賭注。
一聽到能得到左璽,九殤公不免露出詭異的笑,他滑滑他的白須,點頭說道:"行,但是……我不但要左璽,而且……還要你跟我回去。"
"老……老家伙,你……你不得好死,如果……你沒有辦法將我……弄死,我……我一定會把你碎……碎尸萬段。"他全身動也不動,那對如餓虎似的眸子,看得九殤公坐立難安,不免將頭給撒了開來。
"傅裁云,你到底決定如何,要,還是不要。"為免夜長夢多,他得當機立斷,免得中途生變。
為了不讓飛彤再受皮肉之苦,裁云只有含淚將頭兒低垂。
"我……我答應你。"
"好,據我所知,左璽是在你妹妹傅織雨手中,知道她下落的人,也只有你,明天一早,你修書一份,然后以飛鴿傳送,左璽何時在我手中,我就何時放了那臭小子,如果在十天內不見任何回應,別怪我言而無信,明白嗎?"他狠狠地撂下話。
如今已為殂上肉,她還能有什么反抗的空間,她也知道,將左璽交給他,他照樣不會放過飛彤,會答應他,也不過想要拖延時間,至少,為他爭取十天的時間,或許,能夠換來他活命的機會吧!
裁云點了點頭,九殤公這才命人將韓飛彤放下。
"我要你現在替他上藥,并且給他最好的照顧,要是這他身上再多出一道傷痕,你該清楚我會怎么做。"不忍見飛彤受盡皮肉之苦,裁云立刻向九殤公提出要求。
"我諒你也不敢耍花樣。"他意欲染指她的小手,但卻被她用力將手揮開。
"在他還未康復前,你別想要碰我!"
"你這臭女人,還敢如此囂張!"他舉起手,準備一掌揮向她,這時,客棧外頭竟傳來震天嘎響的馬蹄聲。
"王爺……大事不好了!"一名小兵跑上前來,氣喘不已地指向外頭。
"沒頭沒腦地,說,發生了什么事!"他揪起小兵衣領,冷冽的寒芒差點將小兵嚇出尿來。
"韓……韓家軍。"一泡尿在說完后,還是沿著褲襠流了出來。
"沒用的家伙,聽到韓家軍就嚇成這樣。"他一甩,便將小兵甩到一旁,撞得他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原以為只有十二人的韓家軍無所可懼,但當他準備往客棧大廳走去時,所有的士兵們像陣狂風吹倒似的,全都一面倒地往后廳而來,撞得九殤公跌跌晃晃,不但被土兵們給壓在地上,臉上還無端多出幾道鞋印,看來相當狼狽。
"可惡,你們通通不想活了,是不是!"他撥開眾士兵,發現此番前來的,不止是只有韓家軍,還有一些尋常百姓,有些拿著鋤頭,有些拿著釘耙,看來都像是一般的莊稼漢,可林林總總算起來,少說也有百來人。
這樣的聲勢,別說是要硬干,光是看這片人海,就夠把人給嚇到出汗。
"果然沒錯,赤金駒果真有人性,還替咱們找到了主人。"粱海山看著九殤公,手上長劍虎虎生風,準備好好來給他大干一場。
"要不靠我兩位老兄,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得到這家客棧。"九寨溝的許老頭,得意洋洋地看著身旁兩位兄弟,原來他們就是引領裁云與飛彤來此的樵夫,說也真巧,剛好就是許老頭的兩位兄弟。
"一群烏之眾,也想要來此救人,我看你們是癡人說夢,來人啊,將這些老弱殘兵給我通通殺掉,一個也不準留。"氣急敗壞的九殤公,通令所有士兵大開殺戒。
"我看該被通通殺掉的,是你們這群野蠻的契丹人!"聲音從后方傳來,原采是董知諒領著另外一群人,從客棧后頭攻擊。
裁云站在韓家軍之中,義憤填膺地看著九殤公。
"你們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能夠敵得過我勇猛的大遼軍隊嗎?"他力持鎮定,在裁云面前不露懼色。
"哼,已成困獸之斗,還敢在這大言不慚。"董知諒嗤哼著,他的一把流星錘,就硬生生打掉幾個遼兵的腦袋瓜子。
"是困獸之斗嗎?我就不信你們這些無知小輩,能夠攔得住本王。"他大喊一聲,所有的遼兵群起朝前沖去,九殤公也趁混亂之際,一路殺到外頭。
一場無可避免的混亂就此展開,他讓幾十名較為勇猛的兵士擋在他前頭,為他殺出一條血路,人擠馬碰的市集街道,頓時揚起漫天飛沙,黃澄澄的沙塵飛揚,正好給了他一個趁亂逃竄的機會。
他硬是將一名兵士從馬匹上拉下來,當場讓對方摔得頭破血流,如今,他能求得自保就算祖宗積德,哪敢奢求爭回什么面子呢?
該死的,真是陰溝里翻了船!
哪曉得會突然跑出這班雜牌軍,更讓他匪夷所思的,這支雜牌軍還有辦法將他精良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跟著他落荒而逃,他發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原以為在亂軍之中,可以趁機開溜,哪曉得,后頭馬蹄聲踢踢噠噠,像是千軍萬馬般朝他追來,那股氣勢,光是看那塵沙飛揚的樣子,就已讓他屁滾尿流,嚇得他只敢往前,沒命似的狂奔而去。
"我命休矣了。"
在滾滾黃沙之中,他看到兩具快馬首先竄出,領軍在前,竟是被他折騰得不像人形的韓飛彤,他像是沒受到一丁點傷似的,舉起長劍,英姿颯爽地朝他疾奔而來。
九殤公在慌亂之中,朝后擲出三枚梅花鏢,只聽見當當當的三聲,梅花鏢全被韓飛彤給震碎飛去。
"老不死的家伙,你還有多少破銅爛鐵,一次全丟過來好了!"韓飛彤在后頭大喊,光聽那盛怒的嘶吼,就夠讓他魂飛魄散。
不知是心虛還是太過驚慌,在越過一處橫亙在道路中央的枯樹干時,一個駕馭失控,竟讓馬兒跳不過去,馬蹄勾在盤根的樹藤上。只見九殤公凌空一撲,像塊被擲出的面皮,整個撲倒在地上。
一只狼狽不堪的喪家犬,立刻發出悲鳴之聲。
整個跌進黃泥巴中的九殤公,早已失去盛氣凌人的氣勢,取而代之的,像個沿路行乞的糟老頭,不,該說是比糟老頭還要凄慘。
"兩……兩位菩薩,放……放了我這老頭吧,我……我把國璽還給你們,你……你們就饒了我一條老命。"他從暗袖里拿出國璽,雙手奉在兩人面前。
"嘯虎,將國璽拿過來!"身上僅用幾塊布暫時止血的飛彤,命令莫嘯虎朝前取回國璽。
國璽再度回到裁云手中,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倍感欣慰。
趴在地上的九殤公,全身發抖得不敢抬起頭來,他根本不敢抬頭看一下韓飛彤,那還算是個人嗎?被他打得遍體鱗傷,還能駕著快馬追他,光是這點,就夠讓他不得不佩服,"鐵甲將軍"這個封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夫君,你……"
"不礙事的。"他不讓裁云擔心,謹慎地朝九殤公方向看去,"把頭給我抬起來。"
始終將臉貼著地面的九殤公,在韓飛彤的斥喝下,這才危顫顫地抬起頭。
"韓……韓少莊主,你……你放我一條狗命,我……我對天發誓,只要你放我走,我……我這輩子再也不踏進中原半步,國……國璽一事,我再也不過問,不過問了……·他雙手猛搖猛揮,先前那股囂張跋扈的嘴臉,全都煙消云散而去。
"你的態度轉變得可真是快啊,一會把我當成階下囚,一會又當成是座上賓,我都還來不及調整我的心情,你卻可以在此對我磕頭下跪,人生的際遇,真是千變萬化,瞬息萬變!"官場眾生相,恐怕在這老家伙面前,看得最為透徹。
"這……這全是契丹王要我這么做的,南方十小國……他幾乎都有派不同的王爺或是將軍前去征伐,我受上頭命令,吞并南唐一地,誰曉得,李煜這老賊頭,竟然嫁禍給傅家,我是情不得已才這么做的,拿不到國璽,我無法回去交差啊!"這可憐的老頭子說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將責任推卸到自己的頭頭。
"那我問你,我父親他是不是還在這世上?"當時逃得倉促,裁云對于父親的生死,仍舊是撲朔迷離。
"我想……他應該還沒死吧,當時為了急著要追你,所以根本就沒把心思放在你父親上。"
"那你又怎么曉得,兩個國璽分別在我們姊妹倆身上呢?"她心中一時存著這個疑慮。
"那全是李煜那老賊頭出賣你們的,要不是他放出的消息,我們又怎會知道!"
原來李煜為了要轉移目標,讓他避免成為箭靶子,所以故意放出消息,要契丹把注意力放在他們傅家,萬一國璽落在蠻族手中,他可以理直氣壯怪罪到他們身上。要是國璽能夠保存得宜,將來若有機會,他還能回來當他的皇帝老子,仔細想想,他們還真是被當成代罪羔羊,白白被犧牲了。
"該死的家伙,我得通知妹妹,讓她將另外一半的國璽,也拿去獻給當今圣上。"被利用的感覺相當不舒服,裁云看了看韓飛彤一眼,希望爭取他的支持。
"這事咱們慢慢再來商量,現在呢,我們來看看,要怎么處理這個老家伙。"飛彤并不想輕易放過九殤公,縱虎歸山畢竟一大患。
九殤公發現韓飛彤那發了狠的兇眸,更是磕頭如搗蒜。
"別……別殺我,只要你不殺我,我……我可以用個天大的秘密跟你交換,是……是你一直想要……卻一直找不到的答案……"俯貼著地,九殤公抖顫著說道。
秘密?
飛彤與裁云共同交換個眼神,最后還是由飛彤開了口。
"說吧,你最好別再耍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