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你也過了弱冠之年了,著實也該娶妻了吧?”司徒老夫人坐在大廳里的正位上,嚴肅又有點無奈地瞅著司徒家俊秀的長孫。
司徒文柳差點嗆岔了氣,忙拍著胸脯:“奶奶,”他呻吟著,“怎么又提這檔事了?”
“難道不該嗎?”她反問,“你看別人家的兒子,哪一個到了你這個年紀還沒當爹的?你也真是的,也不替我們司徒家爭個氣!
司徒文柳差點翻白眼了,卻看見坐在對面的堂弟正用扇子掩著臉偷笑。
“奶奶,你別忘了,我們司徒家還有一位過了弱冠之年也還沒當爹的男丁呢!”他微笑地看著堂弟射過來的怒眼。
“唉!” 司徒老夫人重重地嘆息一聲,眼光不由得轉到另一位孫子上。
看他,也稱得上是人中之龍,昂揚六尺之軀散發著讓人難以忽略的渾然天成氣勢,粗礦卻棱角分明的輪廓,雖稱不上斯文但也不失俊美,薄而抿緊的唇,厚而黑的兩道濃眉,再村上那雙大又明亮又帶著些狠勁的眼睛,及黝黑的肌膚,常常給人精明能干的印象。
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我倒是很樂意替咱們司徒家添幾個小娃娃呢!”他收起扇子,開始展現邪里邪氣的笑容,“只是不曉得有哪幾家的閨秀愿意承擔這種榮幸呢?”他夸張地說著,還戲劇化地將充滿希望的目光射向老夫人。
“唉!”她又是一聲嘆息。這個孫子雖是人模人樣的,但之后可惜不學無術又沒個正經樣。想他十五歲以前倒也還算正常,但不知為何卻變了,變得輕浮、玩世不恭,甚至還風流成性,變成了個嫖賭高手、令人不屑的浪蕩子。
“文聲,如果你能改一改你的性子,少去那些花街柳巷的話,或許你還是有希望的!彼浀馗嬖V他。
“那不如先閹了我吧!”他也正經地回道。
“司徒文聲,” 司徒老夫人厲聲喝道,“你那是什么態度?難道你想一輩子這樣糟蹋你自己嗎?”她痛心疾首地斥責。
司徒文聲卻無所謂地聳聳肩:“這樣子有什么不好?我可是相當樂在其中呢!” 張開了扇子,他開始瀟灑地扇涼。
“我看是別有苦衷吧!”司徒文柳插了進來,適時地擋住老夫人另一波斥責。
文聲心中一緊,雖感驚愕,表面上卻又不動聲色:“堂哥,你是司徒家的繼承人,傳宗接代是你的責任,逃得了一時是避不過一世的!彼{侃地看著司徒文柳倏地變白的臉。
“沒錯,文聲說得有理! 司徒老夫人轉開了注意力,開始舊話重提,“我聽說城北高家的千金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孩,來當司徒家的媳婦挺不錯;再不然城西的馮家小姐也很好,人家是頗負盛名的才女,做司徒家的少奶奶也綽綽有余……”老夫人如數家珍地一個個搬出來稱贊著。
“這是多余的! 司徒文柳終于按捺不住出聲了,“命就是命,何必費力地掙扎呢?”他哀傷地看著他奶奶驚訝的面容,“留不住的,終究留不住,我所能做的就是謝謝你們二十多年來的苦心!彼o靜地說道。
“文柳……”司徒老夫人低聲叫喚。
司徒文柳苦笑一下站起身來,旋即如一陣風般離開大廳;尾隨他而去的是一臉凝重的司徒文聲。
“他知道了,他難道已經曉得了?” 司徒老夫人茫然地瞪著孫子已然消失的背影低哺。
二十五年前,當司徒文柳還是個嬰孩時,一位法力高強的道人曾經無端地出現在府里,他告訴他們這嬰孩跟司徒家的緣份只有二十五年,時間到了他就會離開。因為,文柳是個天賦異稟的奇人,修道救世是他的使命。
“不,絕不!崩戏蛉艘а澜械,“文柳絕對不會離開司徒家,他是我司徒家將來的繼承者!
仿佛下了決心一般,她抬起頭來凌厲地下著命令:“去把大老爺和二老爺叫回來,說我有話要跟他們談!
即使不擇一切手段,一定要把文柳留下來。她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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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柳終于在后花園停下了奔馳的腳步,深邃的雙眸掃視著滿園的牡丹,但眼神卻是落寞的。
“你剛剛說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文聲出聲問道。
司徒文柳凄然一笑,眼光停駐在樹梢一只雞叫的雀兒身上。他抬起了手,伸出白皙又修長的手指頭:“過來!
那只雀兒竟聽話地飛了下來,棲息在他手上,沒有遲疑也沒有恐懼。仿佛司徒文柳就是他的同伴般。
文聲看著這一幕,一點也不驚奇。打從小時候起,他這位堂哥就表現出過人的才能,周遭的動物對他百依百順的,例如未經馴服的野馬會因他幾句呢喃而平靜下來,發狂的牛會因他一聲斥喝而伏身低頭。仿佛他與動物間能互通心意般。而他又表現出超常的慈悲;當真是連螞蟻也不忍心踩死的那一種。
“最近我的感覺是愈來愈強了! 司徒文柳輕撫著手中的雀兒低聲說,“我知道我離開的時間快到了。”
“胡說八道。” 文聲輕斥,“你不要聽了仆人說的那些陳年往事就認定自己是個奇人,是塊救世的材料!蔽穆曌叩剿媲爸币曀碾p眸。
“最近我一直聽到一個聲音,它告訴了我一些事。”他靜靜地說道,柔和得令人顫怵。
文聲的臉一下慘白:“不要忘了,你是司徒家的繼承人,司徒氏的興衰存亡都在你的身上。”他重重地警告他。
“不,”司徒文柳搖搖頭,“司徒家惟有在你的手上才興旺得起來!
“我?”文聲大笑,“一個敗家子、浪蕩子?你別說夢話了!
“你是嗎?”他淡淡地反問,深黑的雙眸射出精光,仿佛把人看透般直盯著文聲,“你是個奇才,精明能干遠超過我甚至是爹及叔叔。為什么要掩藏住呢?為什么要給人錯覺呢?”
“天大的笑話!蔽穆暫貌蝗菀鬃泽@愕中回過神,隨即不屑地叫道,“本少爺天性如此,你也未免太抬舉我了!
“是什么事困擾了你?是什么原因致使你如此?”司徒文柳不理他的反應,進而逼問道。
“沒有。”文聲斷然否認,眼睛戒備地看著他步步逼進。
“我不信。” 司徒文柳搖搖頭,“為什么不說出來?為什么要一個人承受痛苦?”
文聲的臉扭曲一下,隨即恢復正常:“你熱昏頭了嗎?凈說些瘋言瘋語!彼窨疮傋铀频目粗。
“我感覺到你心中有個重擔,非常重,令你非常痛苦!彼埔曃穆暤难劬。
“你瘋了!蔽穆暢谅曊f道,臉色不變地迎向他能透視人心的眸光。
“你自己心里明白!彼终f。
“是的,我明白。”文聲低沉地出聲,“我明白我沒有重擔。”他堅決否認。
“說謊!彼就轿牧椭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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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看……”
“小子,你叫我什么呀?”一名身穿青衫的少年拿起手上那把白色的扇子往身旁的小憧敲下去。
“公子,我不敢了啦!”那小憧立刻掩著頭機敏地逃竄。
“小紅,你再不給我回來,當心我不給你晚飯吃!鄙倌暌膊蛔罚皇菤舛ㄉ耖e地喊了聲。
那小憧果真聽話地走回來:“公子,你不氣我了吧?”她問,骨碌碌的雙眼直盯著眼前這位長得明眸皓齒,令人看了賞心悅目的俊秀公子。
“怎么?難道你還真擔心呀?”少年斜睨著她,眸中滿是笑意流轉。
小僮搖搖頭,笑開了嘴:“我家湘云小姐是最好的!彼鲋鴭。
原來這位青衣公子正是司徒老夫人口中的那位城西馮家千金,頗負盛名的才女——馮湘云。
“所以才不幸養了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壞女婢!彼忠挥涰戭^敲了下去,當然力道是很輕的。
“哇!打死人了。”那女婢邊叫邊忙著逃命。
“小紅……”湘云起了個興頭,舉步想要追上去。
“公子,請留步!北澈髤s有一個力道拉住了她。
湘云猛然回頭一瞥,意外地看見兩位黝黑的大漢正咧出滿嘴的牙齒,眼睛不安分地打量著她。
“兩位兄臺有何指教?”湘云回過身來,小心地拱手道。
“公子,瞧你一身華衣錦服,想必是富家子弟吧?”其中一名頗有深意地說著,“花一兩個錢可憐可憐我們這兩個苦命人,對你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話雖是這樣說,但口氣中可沒有一絲乞討可憐的意味。
湘云不由得一愣,靈巧的雙眼卻開始打量著他們。衣衫襤褸?看起來不像;窮途末路?更沒那個樣子。擺明了是看她好欺負嘛!
不過,她看起來的確如此。她低嘆口氣,雖然男裝打扮的她是俊秀瀟灑的飄逸公子,但任誰一看,都會直覺地認定她是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而已。這一點,她倒是清楚得很。
“如何?公子是幫還是不幫?”另一位的口氣更是不善。
湘云只好認命了,心中卻是懊悔得很。早知道,就不該瞞著爹爹偷跑出來街上玩的。
“兩位兄臺好說!彼r笑著,忙從衣襟內拿出她的荷包,“小弟只有這些碎銀,還請兩位兄臺不吝收下!庇械朗亲R時務者為俊杰,她雖非俊杰,但也知道反抗他們只會帶來難堪的后果,所以她寧愿——花錢消災。
“你們搶劫呀?”小紅悄然出現,出其不意地奪走湘云手上的荷包,“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眼里還有沒有王法呀?”她叉著腰,得理不饒人地罵過去,頗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膽識。
湘云頭大地呻吟一聲,大感不妙。
“臭小子,把錢包拿來!彼麄兒鹬,魔手已朝小紅伸過去。
小紅馬上怪叫:“強盜呀!”顫抖的身子掩不住她的害怕。
湘云忙不迭地擎起扇子壓住他們伸向小紅的手:“兄臺,我的仆從年紀輕,不懂事,你們大人大量,也就別跟她計較了!彼χr罪。
“啰嗦!”其中一名漢子卻反手抓她胸前的衣襟,“叫你的奴才把東西……!”那名漢子突然雙手一放,看她的眼神由迷惑轉為肯定。
湘云在心中叫苦連無,知道對方已經識破了她的女兒身?此菍ι悦缘难劬χ饾u迷蒙,此時不跑就難脫身了。
“小紅,快逃。”她抓起小紅,轉身就往大街上人最多的地方奔去。
但三寸金蓮怎敵得過大男人的步伐。才跑沒幾步,她那及腰的辮子就被扯住了。
“干嗎那么急呢?陪我們多聊聊不好嗎?”他們不懷好意地調戲著。
湘云又忙裝起笑臉,強迫自己壯起膽子回過身來面對著他們。
“救命呀!殺人了!毙〖t卻在此時殺豬似的尖叫,引得他們愣了一下。
湘云本想伺機踩他們幾腳好逃,但腳還沒動,就已見那兩位兄臺跌倒在地上,姿勢十分難看。
“混蛋,你們以為這是哪里呀!”一聲暴喝傳來。
湘云愕然回頭。老天呀!她馬上又被嚇了一跳。
剛才出手救她的人,明顯是眼前怒氣騰騰得嚇人的高大男子,看他微瞇的眸子射出寒光,臉上粗曠的線條更是緊繃得僵硬,全身迸發的氣勢……令人膽寒。
“大街上,竟敢公然搶東西,你們不想活了是吧?”文聲冷眼直視著他們,煩躁的心情加上激起的怒意,此刻的他只想揍人而已。
“你是哪里冒出來的?干嘛多管閑事?”他們還不了解情況地粗聲回嘴。
“好,夠膽!蔽穆暣笮Γ歉吲d終于有對象可以當拳靶了,卷起衣袖,露出粗黑的胳臂,來勢洶洶地靠近他們。
“大爺!笨闯銮闆r不對的他們馬上放軟了音調,“別生氣,我們只不過是跟兩位公于鬧著玩而已!彼麄兣阒,身軀識趣地后退。
“說謊!”小紅在此時又突然出聲,“他們根本就是搶劫!彼怃J地叫著,一副恨意深重的樣子。
“小紅。”湘云低嘆地喚著,她怎么會養了個這么沖動的女婢呢?
“饒命呀!”一聲聲慘叫傳了過來,引得湘云又馬上轉回頭。
老天,她那個高大的恩公竟像打豆腐似的,把那兩個可憐的人打得軟軟地癱著。真是厲害呀!湘云不由得贊嘆。
可是,這樣打下去,可是會出人命的,到時可就麻煩了。
“恩公!毕嬖票剂诉^去,用她那細白的玉手拉住他粗黑的雙拳,“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們已經嘗夠苦頭了。”她膽戰心驚地低喊。
悶氣出了一大半的文聲十分不情愿地望向那位死命拉住他雙手的少年:“我還沒打過癮呢!”他粗著聲音。
湘云死白著臉,顯然是被他那張臉嚇到了:“但你那樣打下去,會把他們打死的!彼詨哑鹉懽蛹奔钡貏褡。
文聲死盯著湘云,起伏的胸膛仍存有灼熱的悶氣:“人渣,死不足惜。”他咬牙道。
“不!毕嬖企@叫,死命抱住他的腰,想要拖住他有力的步伐,“你們快逃呀!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边不忘向地上的可憐人叫道。
文聲懊惱地想要掰開腰上那少年纏人的手。但一 碰上那白嫩的柔荑,卻不自主地愣了愣,這觸感……老天爺,天下還有這么軟的男人。
“喂!人都跑了,你還不放手!彼栈厥郑吐晫ο嬖浦焙。
湘云這才猛一抬頭,果然發現發生命案的危機已經解除,心中不由得大松一口氣。
“還不放手。”文聲又惡聲惡氣地說。
湘云臉一紅,馬上放開了他,倒退好幾步。
“真是麻煩的家伙!彼裨怪,順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然后,不置一語地轉頭就走。
湘云愕然地看著他的背影,有點不敢相信他就這樣走了,至少……也該讓她道聲謝呀!
“小姐,你還好吧?”小紅拉著她的手急急地問。
不,不行,他不能就這么走了。湘云在心底大叫,但卻不明白為什么不能任他走。
在一陣沖動之下,她甩開了小紅的手,開始邁起小小的步伐急急地追著他。
“等等!彼∥穆暤男渥油献∷。
文聲停下腳步,擺出不悅的臉色回瞪著微喘的湘云:“干什么?”他冷冷地問。
“公子……公子請……問……貴姓大名?” 湘云邊順著氣邊問。
文聲冷冷地瞥湘云一眼:“那似乎……不干你的事!彼,隨即又想走。
“不,等等!毕嬖泼κ沽∷,“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拜托!彼笾,卻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如此執著,仿佛理智與行動相駁。
一抹興味由文聲眼中升起:“你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他一字一宇清晰地說。
“呃……這……”湘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你是我的恩公,我總不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吧!”她只好臨時想個借口。
“你知道了又如何?”他問,語氣里有著三分有趣。七分嘲弄。
“報恩呀!”她脫口而出。
“報恩?”他卻大笑,笑聲之宏亮引得過路行人頻頻投來注意的眼光。
此時,湘云羞得滿臉通紅,覺得丟臉極了;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算了?墒,她卻還是站在原處,按捺住逃走的欲望看著她的恩公。
“公子?”小紅走了過來,有點不了解情況地喚著。
“你要怎么報恩?”文聲卻突然停住笑聲,突兀地問。
湘云又愣住了,關于這一點她可是連想都沒想過。
“即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嗎?”文聲又問,口氣盡是嘲弄。
她困難地吞了口口水,從沒想到報他的恩還得報到赴湯蹈火,這真是太嚴重了。她心里馬上就想打退堂鼓,可是不行,這又太丟臉,太……沒面子了。
“我量力而為!彼笱艿亟o他一個較不嚴重的答案。
文聲馬上一陣低笑,但眼中卻有著一絲欽佩:“好,我想想該讓你如何報恩!彼掳吐冻鲆桓鄙钏嫉谋砬椤
湘云屏息以待,深伯恩公會講出一個要命的要求,緊張得不禁抓著小紅的手緊緊地捏著。
這一切看在文聲的眼中只覺得好玩:“啊!我想到了!彼蝗灰唤,好笑地看到那少年嚇了一跳后面色慘白,“走,跟我去一個地方!彼∠嬖频氖郑蝗莘终f地拖了就走。
湘云瞪著他的手,直覺地就想甩開它,正想大吼“非禮勿碰”,但轉念一想,現在的她在人家眼中可是個男的耶!唉!算了。
‘喂!你要把我家公子帶到什么地方?”小紅在他們身后急急地追著。 ^&^
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珍肴佳釀,再看看這裝飾得富麗堂皇的酒館里充斥著穿著各式華服的人。怎么會這樣呢?湘云不明白。為什么恩公會拖她來這個地方大吃大喝?他不是要她報恩嗎?怎么都沒聽他提起?
“恩公,”湘云小心翼翼,試探地叫了一聲,深怕壞了他喝酒的興致,“你要我如何報恩呢?”她問。
“報恩?”文聲抬頭,一聲輕笑再伴著一回醇酒人喉,“你現在不就正在報了!彼灰恍。
“我不明白!毕嬖茡u著頭面露不解。
“陪我喝酒就是了!彼麘袘械氐莱龃鸢福质且豢诰葡露恰
“這算哪門子報恩嘛!”小紅站在旁邊低聲嘀咕著。
湘云卻大大松了口氣。還好不要什么赴湯蹈火,差點就被他唬了。當下斂了斂心神,腦子開始靈活運轉。
“那么敢問恩公大名?”她又舊話重提。
文聲眉毛微微一揚:“司徒文聲!彼纱嗟馗嬖V她。
“原來是司徒兄呀!”湘云馬上拱手一笑,頗具豪邁男子氣概,可惜與她文弱的外貌不合。
文聲揚了揚手:“那你呢,小兄弟?”他問。
小兄弟?湘云愣了一下,心中老大不爽,她看起來有那么小嗎?可是她又不好為了這么個稱呼就跟人家翻臉,只好當作沒聽見,裝出一臉的笑:“小弟名叫馮云。”她拱手道。
“馮云,好名字! 文聲道,隨口又是一杯,“我看……以后如果有緣再見的話,我就叫你云弟好了。”他前南自語著,隨手夾了口菜。
“那我就稱呼你一聲大哥!毕嬖岂R上接腔。
文聲呵呵一笑:“隨你高興!钡故菫t灑得很。
“是,大哥!毕嬖菩χf,高興地拿了面前的酒,干脆地灌進嘴里。天!好辣、好嗆人。她皺緊蛾眉,一臉的痛苦難當。
文聲看了,馬上大笑:“你還真年輕!彼{侃地看著他猛灌湯喝,而在旁邊的小紅則直拍著他的背。
“大哥,”湘云出聲,終于平服了那股不舒服,“小弟還不知道你家住何方呢?”
“岳陽城南郊司徒家。”他說,一副誰都應該知道那是哪一家的口氣。
湘云微微愣了一下,該不會是那個名聞遐邇的司徒世家吧?“大哥可是司徒成光的家人?”她有些緊張地問。
“他是我的伯父!彼穑就媸啦还У难凵衩腿蛔兊娩J利,好像要把人著穿似的,他仔細瞧著云弟的反應。
湘云嚇了一跳,根本沒察覺到他那探索人心的舉動。真沒想到他會是那個掌控著整個長江流域經濟的司徒世家的人,想到這個世家是如何有名、有錢、有勢,她就不禁汗顏,就連湖廣總督也要敬他們三分。
天!這位大哥的來頭可真不小。她不禁暗暗咋舌。
“怎么?云弟,嚇到了嗎?”他問,狀似漫不經心。
“的確是!彼钩胁恢M地干笑一聲。卻令文聲吃了一驚,他沒想到云弟竟會如此坦白。
“放心,我還是個人,不是神!彼_玩笑地說。
看云弟如此嬌笑,文聲竟覺得心中微微一動。太荒唐了,他怎么可能會對一個男孩動心?一定是他太想要個這樣的弟弟所引起的錯覺。他給自己找了個理所當然的借口。
“那你呢?住哪兒?”他問,徹底忽略那感覺。
“城西,馮延年府!彼蠈嵳f,根本不指望他會知道。雖然馮家是個大地主,但在他眼中恐怕也如塵沙飛土般微不足道。
文聲點了點頭:“聽說馮家有個才女,是你的什么人呀?”他竟然如此問。
此話差點讓湘云喝湯又嗆岔了氣:“她是我妹妹,”她急急地說,“她叫湘云。”
“哦!”他又是一杯酒下肚,“竟然比你還小,真是想不到!彼麚u著頭說,似是惋惜又似是欽佩。
“我哪里?”她還是抗議了,“我已經十八了。”她怪叫。
“那又如何?”他淡淡地掃云弟一眼,“我二十四了,你還不。俊
這倒也是,湘云這才無話可說?墒蔷趩蕝s明顯地表現在臉上,久久不散。
“好了,別哭喪著臉呀!”他大力地拍拍云弟的肩膀,“我是叫你來陪我喝酒的,可不是要你擺臉色給我看的!彼闷鹁浦颜鍧M云弟眼前的酒杯。
“不,不行的,大哥!毕嬖七B忙推辭,她還記得這所謂的醇酒是有著怎么嚇人的滋味呢!“我不會喝呀!”她怪可憐地求著。
文聲不悅地緊了緊眉頭,隨即又放松了:“那你看我喝,陪我聊天好了!彼溃纱嗯e起酒盅直接倒酒入喉下肚。
^V^
夜闌人靜,南風徐徐拂來,吹得竹簾迎風擺動,也擾動著藍色的紗幔漾起一波波輕盈的舞步。
“小姐,難道你沒聽過司徒家的二公子是多么的惡名昭彰嗎?”小紅瞪著坐在欄桿上的小姐,口氣是擔心也是著急。若是那個司徒文聲識破了小姐的偽裝,以他輝煌的歷史看來,他一定會輕薄小姐的,到時小姐……不行,那個司徒文聲配不上小姐,她絕不能讓小姐再接近那個風流的敗家子了。
湘云一聲長嘆。她哪會沒聽過呢!家中女婢口雜,又喜歡將這個浪蕩子拿來當話題談笑,她要沒聽過才怪。
傳聞中,這個司徒公子是個不學無術,整天無所事事流連在花街柳巷、舞榭酒肆中的敗家子。照理說,應當是個怕事又懦弱的一條蟲才是?墒墙袢找灰,卻又不是那回事。
看他那副偉岸凜然的模樣,散發出令人不敢小覷的氣勢,跟傳聞中的他根本格格不人。甚至他更不怕事,頗有俠義之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有,他的談吐雖然簡潔,甚至有點瘋狂,但卻沒有不正經的無聊言語,甚至可以聽得出他讀過書,而且還不少。
可是她卻不明白,為什么傳聞中的他和真實的他會有如此大的差距呢?會是她判斷錯誤嗎?
“小紅,你會不會覺得司徒大哥其實跟傳聞中的不太一樣呢?”湘云問,語氣充滿疑惑與希望。
“哪有!毙〖t聳聳肩,“我覺得他就是那么壞。你看他打那兩個強盜時簡直就像瘋子,喝酒像喝水,點菜好像那些菜都不用錢似的。還有,他和小姐講話有很多冒犯的地方,聽得我都想罵他了!毙〖t叉著腰,忿忿不平地說道。
“還好你忍住了!毕嬖瓶嘈χ,果然是各人看法不同。
“反正,小姐,你明天是不該到岳陽樓去的!
“可是我已經告訴他要陪他游洞庭湖的,怎好失信于人?”湘云卻是一副絕對會去的神情。
“小姐,”小紅跺腳喊著,“跟你那么久,從沒見你像今天這么失常。他只不過說明大想去游覽洞庭湖的風光而已,你就滿心高興地嚷著也要去,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闭f著說著,她也坐上了欄桿依著湘云。
湘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沖動地向他嚷著要一起去。天哪!今天她好像白癡一樣,沖動得令她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一點后悔。
“小姐,你明天就不要去了嘛!”小紅扯了扯湘云的袖子求道。
“不行。”湘云又是沖動地拒絕,現在的她好想再見見司徒文聲,即使那是不智之舉,她還是想,“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馮湘云絕不失信于人!。
“可是,小姐,你又不是大丈夫!毙〖t嘟著嘴。
“一樣。反正小姐我是一諾千金!
“但 小姐……”
湘云抬起手阻止她再說下去:“多說無益,反正我心意已決。倒是你,若是給我泄漏了半句,我就不要你再當我的侍女了!彼龂绤柕鼐嫠
小紅頹然地點頭。卷鋪蓋走路可是最嚴重的責罰,是會要了她的一條命的。
所以——她只好認輸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