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安坐在鄒琤房間的窗邊,倚著下頷,望著垂在窗邊的枝丫發呆。
離開醫院已經七天,等于她七天沒有見到范昊旸,這才明白何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照詩上的說法,她已有二十一個寒暑未曾見到他了。
門鈴乍響,震回她的思緒,她慌亂的起身,才走了幾步,又為毫不矜持的自己臉紅。來訪的客人,也不一定會是范昊旸啊。
就算是他,她這么迫不及待的沖出去,未免太不端莊了。她告誡著自己,但仍壓抑不住心底的渴念,還是開了房門下樓。
才踏下最后一級階梯,就聽見鄒母有些遲疑的喊著她未曾聽過的名字,霎時,她頓下步伐,不知該轉身上樓,還是大膽出去。
因為她聽到那個陌生的男聲問起鄒琤的事,想必又是她的朋友來探訪。
真好,有這么多的朋友,待在這個身體愈久,她愈羨慕鄒琤的一切。健康、家庭、朋友、個性、環境……
「諾奇,沒想到你會親自來……」鄒母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小琤是我的朋友,我當然應該來看她。若不是這些日子忙,我會更早來呢,小琤呢?她的狀況好一點了嗎?」王諾奇擔憂的問。
「還是老樣子。不過,我想她很快就能恢復如常!灌u母的眼珠子轉了轉,不說正常,只說如常。
「她在嗎?我可以見她嗎?」王諾奇一雙眼直往鄒母身后的通道望去。
「小琤見了你也不記得,還是等她恢復記憶再見吧。」鄒母婉言的拒絕。
「伯母,不管她記不記得我,我都是她的朋友,就算談談話也好,說不定能讓她想起些什么!雇踔Z奇不放棄的說。
鄒母看著他異常焦急的表情,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了然。
「諾奇,伯母有句話想問你,可以嗎?」
「什么話?伯母請問!
「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小琤?」
王諾奇有個性的臉突然漲紅,局促不安的看著鄒母,半晌才用力點頭,坦承道:「不瞞伯母,我是喜歡她!
「那……我想你還是不要見她吧,我擔心你會無法接受小琤因『失憶』而導致個性上的轉變……」鄒母好心的暗示他。
原來自己的女兒不是沒人喜歡,只是不敢表示罷了。
「不管她變得如何,我都喜歡!雇踔Z奇堅持不放棄地說。
「那……好吧,你等一下,我去叫小琤!灌u母心想不讓王諾奇親眼看看改變的「鄒琤」,他是不會放棄,只有答應了。
鄒母才走出客廳,就看到轉角樓梯上佇立的人兒。
「晴安。」鄒母小聲叫喚失神的她。
文晴安回過神,望著鄒母輕聲道:「伯母,他是誰?」
「是小琤的上司。你聽到他說的話了?」
「聽到了。」
「你可以去見見他嗎?這個孩子人不錯,我不想讓他失望!
「當然可以,只是,我很抱歉,因為我,沒有辦法讓鄒琤知道他的感情。」
「傻孩子,怎么能怪你呢?小琤和他同事好幾年了,是他自己沒有掌握機會表白,也表示他們無緣,怪不了你的!灌u母雖然可惜,卻也看得開。
而且要是小琤喜歡他,兩人早在一起了,也不會直到現在她還是孤家寡人。
「謝謝伯母,我去見他了!刮那绨采钗跉,緩緩走向客廳。
「呃……你好!刮那绨部粗谏嘲l上的男人,有禮而疏離的頷首問好。
王諾奇在看到她緩步走出來時,眉頭就已經打結了。
鄒琤她……竟然穿著長裙?還有那溫柔淺笑的容顏,與以往飛揚、大剌剌的笑容完全不同。
記憶真的與個性有關嗎?如果不是那張臉、那個身軀,他幾乎會誤以為是不同的兩個人。
「小琤?」王諾奇起身,有些不確定的喚她。
「我聽娘……媽媽說,你是我的上司,是嗎?」文晴安明白他訝異的表情代表的含意。
「我也是妳的朋友。王諾奇,記得嗎?」王諾奇立刻補充道。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刮那绨泊瓜卵劢,避過他太過專注的目光。
「沒關系,你一定能恢復記憶,就算不行也無妨,我們還是可以再做朋友,嗯,我是指好朋友。」王諾奇加強最后三個字,說著,自己的臉也紅了。
文晴安尷尬的紅了臉,什么話都說不出口,最末只有盯著地上看。
「我……我的意思是……」王諾奇看著不發一語的文晴安,終于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大聲表白,「我……我喜歡你。」
文晴安窘得頭愈垂愈低。
「小琤……」
「我……我很抱歉……」文晴安迅速瞥他一眼,瞧見他認真的表情,她就更加不安。
她不是鄒琤,不是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卻搶走她應該聽到的表白……
「我知道對現在的你而言,我就像個陌生人,但是我們認識那么多年,向來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相信只要你恢復記憶,想進一步交往并不困難!雇踔Z奇連忙說,不想她就這樣拒絕。
這一次,她的失憶對他是個打擊,卻也是個機會。正好重新培養感情,而不是以往那種哥兒們的相處模式。
「我不能回答你未來的事。你是鄒……是我的朋友,我仍會當你是朋友。」文晴安含糊的回道。
「我明白,只要你不是拒絕我就好!雇踔Z奇搔搔頭笑道,明顯松了口氣。
看著王諾奇黝黑面容上的笑容,文晴安卻笑不出來了。
☆ ☆ ☆
范昊旸的車子才轉進鄒家居住的巷弄,隨即入目的就是文晴安和另一名高壯、黝黑、正氣凜然的男子站在門口談話。
男子笑著和文晴安揮手道別后,文晴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然后嘆了口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知道以鄒琤的條件,應該有追求者,但是,目前鄒琤的身軀內卻是文晴安的靈魂,所以看到別的男人對她別有所圖的微笑、示好時,他的心情莫名的惡劣起來。
文晴安,命運為他挑選的女人,雖然他拒絕命運的安排,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她投向別的男人懷中,他依然做不到。
他坐在車內,心情上的郁悶令他遲遲沒有動作。只是隔著車窗,盯著鄒琤,不,是文晴安的背影。
文晴安呆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想進屋時,卻自眼角瞥到范昊旸的車子。
多日的等待,讓她想都未想地綻出一朵笑花,喜悅的邁開步子朝他走近。
她彎下身朝他揮手,有些驚、有些喜的笑道:「你來看我嗎?」
范昊旸遲疑半晌,這才開門下車,低垂著頭看她,露出一抹淡笑!膏拧N议_車經過附近,所以繞過來看看你習不習慣!
不該這么承認的,但望著她的笑靨,他發覺自己狠不下心對她說謊。
「還習慣,其實有些忙呢,因為有很多鄒琤的朋友來看我!顾^笑,可愛得讓他的心猛然一撞。
「剛才那個男人……」他的視線落在剛才那男人站立的地方,猶豫后還是開口詢問。
文晴安的臉上泛起困窘的淺紅,眼眸低垂的問:「你……看到了?」
「嗯。他也是來看你的?」他故作淡然的問。
「正確的說,他是來看鄒琤的。他是鄒琤的上司,來探望她的!
「他喜歡鄒琤。」毋需懷疑,他明白當男人用那種眼神望著女人時的含意。
文晴安倏地抬頭,眨著眼,不解地問:「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來!顾龥]有否認,讓他的心情更加惡劣。雖然明知那男人喜歡的是鄒琤,卻無法保證他不會迷惑于這個喪失記憶,變得更加溫柔體貼的「新鄒琤」。
文晴安輕咬唇,搖頭嘆道:「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他不知道我不是鄒琤,我怕會影響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我……和鄒琤很不同。」
「那不是你的問題,如果他真的喜歡鄒琤,他會明白你們不是同一個人。」范昊旸靠著車門,淡淡地說,語調沒有什么起伏。
文晴安看著他冷淡的表情,有些難過,他似乎不怎么想知道她的事。
「你還要去公司是嗎?那你快去吧,不要讓我耽誤你。再見!顾p輕的說,微頷首后轉身離開。
「晴安……」看著她不安、頹然的表情,他不由得喚住她。
文晴安立即轉身,臉上有訝異與隱藏不了的淺淺欣喜。
他叫她的名字!雖然被非親非故的男子喚自己的閨名很羞人,但因為是他,所以她的心就是抑制不了的雀躍。
「什么事?」
范昊旸對自己突然出聲留她,驚訝不亞于她,沉默半晌才故作平靜的說:「沒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派人去調查張天師后代的事,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眉目了!
「喔!」原來他還是急著將她送走,文晴安的心情驀地低落。「謝謝你,我知道了!
「那……再見!狗蛾粫D手握了握又放開,拉開車門坐進車中。
「再見!顾p輕地說,輕揮著手,目送他的車子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從后照鏡中,瞥見她呆站在巷里望著自己的車子,她落寞、孤單的身影好似一個被丟棄的孩童,不知該何去何從。
范昊旸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覺一緊,心口如巨石壓著般喘不過氣。
強壓下想停車、想擁抱她的念頭,他讓自己狠心離開。
☆ ☆ ☆
當范昊旸走進辦公室時,林瓏有些訝異,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他將自己拋入皮椅內,隨即轉動椅子,轉身面向那一大片的玻璃帷幕出神。
門上幾下輕敲聲后,不待他回答,門自動被打開。
由失神狀態中回神的范昊旸,轉動椅身,淡淡的看著不請自來的好友兼屬下。
「你來公司,表示你的休假結束了嗎?」宋城飛斜靠在辦公桌邊,挑眉問。
「沒有。只是習慣性來這里想些事!狗蛾粫D面無表情的說。
他不想回去,當他看到那幅畫在房中的人物工筆畫時,心情總是特別浮動不安。
「想事情?公事?還是……私事?」宋城飛雙手抱胸,靜靜的看他。
「現在是上班時間,想的當然是公事。」范昊旸撇唇淡笑。
「老大,你忘記你現在在休假中嗎?」宋城飛直言戳破他的謊言!改莻女人,很像畫里的人!
范昊旸沒有否認,只是移開目光望向玻璃外的藍天。
看過那幅畫的人不多,正巧這個死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大,我從沒有問過你那幅畫的事,但是……上面的男人極像你,現下又出現一個像畫上的女人,我真的覺得整件事很詭異!顾纬秋w當初見到那幅畫時,還以為是范昊旸請人畫的,但當他知道那幅畫是幾百年前的古董時,只差沒被那種巧合嚇掉眼珠子。
「人生本來就是詭異的存在!狗蛾粫D淡諷道。
總而言之,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宋城飛聳肩道:「你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不過,明顯的你已經被那個女人影響……嘿!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