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家三口來到醫院附設的咖啡廳內,刻意挑了角落的座位,與其他客人保持些許距離。
「你們知道我和小琤前兩天去參加古董拍賣會吧。」
「小琤就是在拍賣會上撞一個包昏迷過去的,我們當然知道!灌u母瞪著桌上的咖啡,覺得今天的咖啡苦透了。
「小琤撞上的是一面雙龍白玉鏡,據說那面鏡子能扭曲時間,穿越時空!灌u父壓低聲音說。
鄒母倏地抬頭瞪著丈夫,呼吸微微不穩地說:「你接下來該不會說咱們女兒撞到那個什么鏡的,就穿越什么時空被帶到不知哪個空間、時間去吧?」
「爸,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很難笑耶!灌u瑢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對靈異事件不排斥,但只限于看戲,不包括發生在自家人身上啊。
「我不是在開玩笑,剛才小琤在發狂中脫口說她的『銅鏡』,然后見著自己的相貌就昏了過去,這一切只能說現在在小琤體內的不是小琤的靈魂,而是別人……」
「不,我不相信,小琤只是喪失記憶,絕不是被人附身!」鄒母大聲否認,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鄒父按按她的手低聲道:「小聲點。我也不希望是我猜想的這樣,但是我們不能沒有心理準備,畢竟玄異的事情在現代仍是無解……」
「不管多玄多怪,我不相信我的女兒就這樣消失不見,而在我眼前的卻是個不知從哪里來的鬼靈精怪!」鄒母忍不住站起身。
「媽──」
「我的小琤還在這里,她只是喪失記憶,時間一久,她自然會想起我們。」鄒母紅著眼,固執的道。
「萍萍,你以為我愿意這樣說嗎?小琤如果真出事,我的心痛不少于你,甚至比你還痛苦,因為是我拉著她去參加古董拍賣會,所以她才會出事,我……」
鄒父握住妻子的手,阻止她離開,但說到后面,他也忍不住掉淚。
「偉生,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說!」鄒母一見丈夫掉淚,不禁也開始落淚,抱著丈夫的肩抽抽噎噎地說。
「爸、媽,事情還沒有證實是你們說的那樣,我們不能先慌了手腳,等姊姊的情緒比較穩定后,我們再問她,就算她真是……也才有方向可以想法子解決!灌u瑢望著愛女心切的母親、擔憂自責的父親,只有收斂起愛鬧的個性,冷靜下來。
「小瑢說得對,我們現在不能慌了手腳,想知道事實真相,只有等小琤……醒了再說!灌u父抹去眼淚,嘆氣道。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
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們的女兒、姊姊,但……真的是她嗎?
☆ ☆ ☆
范昊旸望著寢室內小客廳墻上的一幅人物工筆畫,畫中一對男女相依相偎,深情繾綣的模樣,令人羨嘆。
這幅畫年代久遠,卻非名家所繪,至少他就不曾聽過畫者文晴安的名字。但這幅畫卻是令他多年來不曾為女人心動的緣由。
畫中女子不符合一般中國仕女溫柔婉約、顧盼生姿的嬌弱,反而英氣高挑,可一雙眼卻與相貌不符,柔情似水,仿佛承載著無盡的幽思,與淡淡的愁緒,然而唇畔的微笑卻是自然不做作的。
這樣相貌的女子本不會吸引他的注意,但他卻注意到了,就為了她身邊依偎的男子。
男子的相貌那么熟悉,他每日在鏡中都會看到相同的一張臉。
只是畫中男子凝望著女子的眼神,好似她是唯一,那溫柔帶笑的眼神是他在鏡中望著自己時從未見過的。
「溫柔」這兩個字,對人稱「冰人」的他而言,該是天方夜譚的奇跡,讓他好奇的想探究自己情感中有否這兩個字的存在。
為一幅畫而心動,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可笑,如果他不曾見過那一卷手札,他絕對會對這種事嗤之以鼻。
但他卻看到那卷手札、擁有了這幅畫。
幾百年前的古人寫的無稽之談,他不想相信,卻由不得他不信,任誰瞧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幾百年前的手札中,不訝異、震驚的人怕是不多了。
若只有名字巧合也就罷了,偏偏文中還提及穿越時空這等詭異幻想的事,而且清清楚楚寫著自己的職業、居住的地方,甚至連他養了一只杜賓狗名喚「唐朝」,都詳細記載。
而得到手札是在養了唐朝兩個月后的事,能教他不信嗎?
唐朝跟了他十年,這十年來,他就是在這樣的矛盾中過活。
想看看穿越時空與他相會的女子是怎樣的心性,又恐懼這個愿望真會實現,對一個不該存在的「古人」付出感情,這種傻事他怎么做得出來呢?
但這么多年來,他似有若無的在等著,等著看看命運之神究竟想玩弄些什么。
然后,一通電話改變了他的等待。
鄒琤,一個會改變他生命的名字終于出現了。
雙龍白玉鏡被她撞凹了,他只覺啼笑皆非,但能夠聽見手札中記載的名字,卻讓他的情緒激昂,血液開始沸騰。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期待見那個女人的渴望,較他自己以為的來得深切。為了想見她,他急忙由日本回國,才進屋就接到拍賣會委員長打來的電話,告訴他那個以頭毀了他的寶物的女子昏迷入院。
一道奇異的電流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流竄過他的全身,心情再也無法平靜。
他的心臟強烈鼓動著,他有預感,自己多年的等待即將結束。
門上的輕敲聲拉回他的神思,管家張媽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少爺,午餐準備好了!
范昊旸將目光由墻上的畫移開,起身拿起披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開門出去。
「少爺,你要出門嗎?」張媽楞怔的看著手拿外套的范昊旸。
「我去醫院!顾亓滔乱痪湓,徑自下樓。
唐朝原本躺在地板上睡覺,一聽到他的腳步,立即豎起耳朵站起身,搖著尾巴迎上前去。
「醫院?少爺,你是哪里不舒服嗎?我馬上叫老楊開車送少爺去看醫生。」張媽緊張地跟了下來,忙不迭地說。
「我沒有不舒服,我是去探病!狗蛾粫D伸手輕撫唐朝的頭,看著它舒服的模樣,仍不住揚起嘴角。
張媽聞言松了口氣!改敲,我叫老楊備車……」
「不用,我自己開車去,叫老楊把我的車開出來!
「是!箯垕屪呦蚱鹁邮乙慌缘膶χv機,按了個按鈕轉達范昊旸的交代。
不一會兒,老楊由門外走進起居室,對著范昊旸微微鞠躬,「少爺,車子已經停在門口!
范昊旸點點頭,走出大門,唐朝跟著他走出大門,卻很乖巧的坐在臺階前,轉動骨碌碌的大眼。
范昊旸坐進未熄火的寶藍色BMW跑車內,隨意將外套扔在一旁的座位,一踩油門,呼嘯而去。
車子下了山,進入車潮擁擠的市區中,他放慢車速,前往目的地。
進入醫院的停車場,停妥車后,他望著幾棟高聳比鄰的醫療大樓,心臟不由自主的開始狂跳。
在這里的某一處,她就在里面等著他?释娒娴耐瑫r,他又有一種想違叛命運的沖動,想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回來。
只是這個念頭稍縱即逝,他深吸口氣,邁開步伐進入醫院。
詢問了鄒琤的病房號碼,他搭乘電梯來到病房樓層,在看到病房外的名牌時,才想到自己兩手空空的來探病,正準備轉身去買些禮物時,房門被打了開,一名中年男子拿著熱水瓶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見著他,先是一楞,隨即溫和的笑道:「你是來看小琤的嗎?不知先生貴姓?」
范昊旸有禮的道:「你好,我是范昊旸!
范昊旸?鄒父看著眼前高大挺拔,英俊而嚴肅的男子,不但覺得名字耳熟,就連人都似曾相識。
「范……!你是雙龍白玉鏡的所有人?」他想了一會兒,才恍然的大叫。
直到見到人,他才想起范昊旸竟是近年來縱橫國際的科技新貴,他所創立的旸安科技集團已是國內排名前十大的企業,而商場上對他的家世背景并不清楚,只是有人傳說他父親是黑道大老、祖父是賭場大亨、外公曾是抗日英雄……總之,事實如何不得而知。
之前他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不曾聯想到是他,只因他沒有想過這個科技新貴竟然也會是古董搜集者。
「是的!
「范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賠償你的損失……」
「鄒先生,我不是為了求償而來,我只是來探望令媛!狗蛾粫D有禮而堅定的打斷他的道歉。
鄒父楞了楞,不明白他為什么會來看不相識的女兒,但仍是笑著道:「謝謝你,范先生請進!
他轉身,率先進了病房。
范昊旸跟著他進了病房,原先在病房內談話的人因他的出現而停止交談,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他卻視若無睹,幽深的雙眸只專注的盯著坐在病床上的女人。
是她!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