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有些眩目,許久,才找回說話的聲音!冈瓉韸叢皇窍胛覌,是想她做的蛋糕。」
「什么?」寶兒一愣。他這難道……是跟她開玩笑嗎?
自從再相逢后,對她從沒說過一句好話的他終于愿意跟她說笑了?
她怔怔地瞧著徐松翰。
教她不可思議的眼光一看,徐松翰才陡地領悟自己方才說了什么。他抿唇,頓時懊惱萬分。
怎么回事?明明決定了對她不假辭色的,為何她隨便一笑,他的冷漠就破功了?
真是去他的!
徐松翰暗暗詛咒,重新板起臉。
見他又端起一副冷淡的神情,寶兒卻一點也不退縮。還有希望的,他或許很恨她,但還不至于完全絕情,她還有希望挽回他的友誼。
還有希望跟他做朋友。
她吸口氣,決定繼續努力。「你覺不覺得這里變了很多?」她指著周遭的景致,故意以一種輕快的語氣問道。
徐松翰沒答腔,她卻注意到他開始打量起四周。
這時候,兩人已經離墓園有一段距離了,走上鎮上最寬的一條道路,以前道路兩旁大多是荒地跟農田,現在卻蓋起了一棟棟鄉間別墅。
「還記得那里嗎?」她指向前方不遠處一座小公園!敢郧笆且粔K空地,還有一個防空洞,我們常在那邊玩的!
她一面說,一面往小公園走過去,公園正中央是一棵粗壯的老榕樹,幾百年了,一直悠悠地佇立著。
「記得這棵樹嗎?以前我們一群人常在這里爬上爬下的!顾@著樹干,手撫過粗糙的樹皮。「我記得我還在這里刻過字!
她蹲下來,仔細找,當年刻下的字似是已在歲月中湮滅了痕跡,她怎么也找不到。
徐松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找,墨色鏡片后的眸,隱隱躍動著火光。
他知道她要找什么,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她才念小學三年級,因為數學考了零分不敢回家,一個人躲到這里來。
天色晚了,全家人都著急得不得了,四處找她,他也跟著加入搜尋的行列。
后來,他在這里找到她,氣急敗壞地罵了她一頓,把她給罵哭了,她一面哭,一面忿忿地在樹干上刻字。
徐松翰大笨蛋。
他還記得,當他看著那歪歪斜斜的字跡時,忍不住一陣好笑──那個傻女孩,還把他的「翰」字寫錯了。
他愈笑她,她愈生氣,死都不肯跟他回家,為了躲他,索性爬上樹去,大概情緒太激動了,她不慎摔下來,把急忙要接住她的他整個人壓在地上,自己也扭傷了腳。
結果,還是被她壓得全身骨頭差點沒散的他,忍著痛,一路背著她走回去的……
「我那時候脾氣真的很拗,對吧?」寶兒忽然自嘲地說,彷佛也和他一樣,憶起同一件往事。
「妳現在脾氣也還是拗。」他直覺地接口。
她怔住,抬頭望他。
他的眼神還是藏在墨鏡后,她看不清。
她站起身,只覺腹部忽然一陣愁腸百結,扭得她好酸、好痛。
「為什么回臺灣?」她突如其來地問。
他一震。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回臺灣了!顾毬暤驼Z,神情悵惘!改悴皇钦f了,想斷了跟臺灣的一切聯系嗎?」
他下頷凜著。
她凝視他!笧槭裁匆顿Y臺灣的電影?你那么欣賞田蜜嗎?」
「田蜜?」他猛然瞥向她,似有些訝異。
「田蜜說你指定她擔任這部片的女主角!顾卣f:「你是因為她,才投資這部電影吧?」
他沒立刻回答,瞪她幾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肝沂切蕾p她,她是個很有野心的女人!
「你喜歡有野心的女人?」
「起碼她敢爭取自己想要的。」他撇撇唇,語帶嘲弄!笂吀覇?」
寶兒惶然一顫,別過頭。
他也許只是隨口一問,卻問進她心里了,她確實不如田蜜那么勇于為自己爭取。
「妳什么時候變得那么膽小了?秦寶兒!顾坪蹩创┝怂乃季w,譏誚地問。
她不吭聲。
「怎么不反駁?」他冷哼!高@不像妳!
她苦笑!改銢]說錯,我是沒田蜜勇敢!
他揚眉,很訝異聽她這么說。
她回眸,靜靜地凝望他。
她的確不敢像田蜜那樣不惜犧牲一切,為自己爭取演出機會,但她,還是有想鼓起勇氣爭取的東西。
「徐松翰!顾p輕地、輕輕地喚他,喚得他胸口一震。
「什么事?」
「我們……可以再當朋友嗎?」
*
沒必要。
他說沒必要。
吃過晚飯后,寶兒一個人來到院子里,怔望著天邊如鉤的新月。
在公園里,她鼓起勇氣,向他提出了和好的請求,他卻毫不留情,一口回絕。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好,有片刻時間一直尷尬地站在原地,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給了她一個下臺階。
她的父母邀請徐松翰一起到家里吃晚飯,她本以為他會拒絕的,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用餐的氣氛,頗融洽,融洽得令她意外。
在她父母面前,他還是從前那個徐松翰,對長輩很有禮貌,也愿意陪他們聊天的好男孩。
只有面對她時,他才會板起臉,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果然很恨她。寶兒澀澀地想。
怎么可能不恨呢?
我才不會喜歡你,永遠不會!
徐松翰,你這人自大又囂張,自以為長得帥一點,女生就應該巴著你不放,告訴你,我偏偏就最討厭你!
要不是姊姊喜歡你,我才懶得跟你這種人來往呢!隨便哪個男生都比你好一百倍。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那個吻,讓我覺得好惡心?我回到家后刷了好幾次牙,可是怎么樣都洗不干凈,真是惡心死了,超惡心的~~快吐出來了……
曾經從她口中吐出的話,一句句,在她耳畔回響。
寶兒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很希望自己可以忘了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其實還有許多,她早已經想不起來了,只隱約記得都是些很傷人的話,尋常人聽到都承受不住的,更何況他那么一個驕傲自負的男孩。
她從來不曉得自己的舌頭可以那么毒,說出來的話可以那么辛辣。
如果誰對自己說了那些話,她肯定也會恨對方一輩子的,一輩子都忘不了。
所以她不能怪他還記得,更不能怪他因此而恨她怨她。
她不該說那些話的。
可是她,不得不說;不得不傷害他。
因為他,必須討厭她,他不能喜歡她,絕對不能……
「對不起!箤殐簩χ略,喃喃地說。
這句話,該對他說的,可惜他并不想聽,她只好對著溫柔的月亮說。
「我真的很抱歉,真的,真的很對不起!顾驼Z,嗓音啞啞的,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
身后忽然響起幾聲狗吠,跟著,一只精神飽滿的牧羊犬沖向她,在她腳邊磨蹭。
她眨回淚水,蹲下身,跟狗狗玩耍。
「這是小可愛?」徐松翰低沈的嗓音揚起。
她沒回頭,依然逗著狗狗玩!覆皇堑,這是小可愛的兒子,叫小狐貍。小可愛也已經去世了,跟姊姊差不多時候走的!
那年春天,她同時失去姊姊跟最疼愛的狗狗……
「妳一定很傷心。」
寶兒一怔。是她聽錯了嗎?為什么她覺得徐松翰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他為她感到難過嗎?
但,不可能吧?他那么恨她,又怎會同情她……
寶兒正恍惚出神時,秦母端著水果盤來到院子里!杆珊,寶兒,吃水果!
「謝謝伯母!剐焖珊蔡羝鹨黄O果,對秦母微笑。
「對了,松翰,你要不要留下來住一晚?」秦母熱心地問他。
「不用了,伯母。」徐松翰回絕她的好意!肝荫R上得趕回去。」
「這樣啊。那寶兒呢?」
「我坐夜車回去。」
「坐什么夜車。俊骨啬赴櫭嫉膳畠!杆珊膊皇情_車來的嗎?叫他順道送妳回臺北不就得了?」
叫他送她?那怎么行?
寶兒嚇一跳,連忙起身搖手!笡]關系的,媽,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別麻煩人家!
「這有什么麻煩的?你們都認識幾年了,又不是陌生人。」秦母奇怪女兒的見外,轉向徐松翰,笑問:「松翰,你不介意送寶兒一程吧?」
兩秒的靜默。
秦母或許沒察覺到異樣,寶兒可是完全感受到了徐松翰的遲疑。但最后,他顯然還是決定在秦母面前保持風度,淡淡一笑。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