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聞訊而來的打火隊及圍觀的民眾外,沐家莊反常的寂靜,家丁、奴婢皆不見人影,因為風勢的關系,火勢延燒的很快,當三人趕到時,沐家莊的園林已被燒毀一大半。
“他逃了?”遍尋不著沐天云的行蹤,君上昂十分扼腕。
上宮凌搖首,“他沒必要逃!便寮仪f是他用盡心機建立起來的,若說世上還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就是……一抹靈光閃過她腦海,她沖口叫道:“是如意閣!”
“如意閣?”
上官凌有八分篤定!般逄煸圃嬖V我,如意閣中存放著他最愛的女人的生前遺物,若要說沐天云會對什么留戀的,便是如意閣。”
沐天云真的是瘋了!這十二年來,他不斷地累積財富、權勢,但是他要的從來就不是闕家的萬貫家財,亦非擁有富可敵國的身家,他要的,從頭到尾,只是一個女子。
一個他永遠得不到,卻也忘不掉的女子!
君上昂抬首看向不遠處的如意閣,“好吧,總比當無頭蒼蠅瞎找強!
段風頷首,將上官凌護在懷中,使出輕功掠往如意閣。
閣門大開,閣頂傳來些微的聲響,若不是藉機掠奪財物的下人所為,便只有一個人——
段風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不顧尚在四周查探的上官凌與君上昂便要率先走進去。
“等等!”上官凌拉住他的衣袖,在他回身時踮起腳尖在他唇辦印上一吻,不顧君上昂調侃地吹了聲口哨,緊緊盯著他的眼。
“凌?”段風微愣,望著她清澈的明眸,平息體內翻涌的嗜血之氣,伸手摟她入懷。
“沐天云會如何與我無關,但我要你答應我,你會遵守十二年前的約定。”她瞥了眼君上昂,有公門的人在,或許能讓復仇心熾的情況有所轉圜吧。
“放心吧,必要時我會攔住他的!本习毫x氣地拍拍段風的肩。
“風?”她看穿他眼底的猶豫。
段風嘆口氣,知道自己無法拂逆她的請求,低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拔掖饝惚闶!
“好!鄙瞎倭锠N然一笑,拉著段風的手!白甙!”
看著走在前頭的兩人,君上昂失笑的跟上。真是,什么走吧?又不是要去玩!不過,原先肅殺的緊張氣氛在她的笑顏下消失無蹤,該說她厲害,還是說心系佳人的段風太好操控?
對一個以自焚求死的人而言,這世上應沒有足以讓他留戀的事物吧,若只是親痛仇快,未免太便宜惡事做盡的沐天云。上官凌的意思應也是如此,否則不會阻止段風。
“怎么了?”君上昂狐疑地看著登上閣頂后非但沒盡速取沐天云生命,反倒是和上官凌站在門邊一副等人模樣的段風。
上官凌嘆了口氣,抬手指指室內,要君上昂自己看。
如意閣頂的雕花木窗扇扇緊閉,昏暗的室內僅余一盞油燈照明,光線雖昏暗,但足以令來者將沐天云的一舉一動一覽無遺。
沐天云沒了以往的光鮮,束冠斜塌在頭上,頭發散亂的披在身后,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們三人,兀自站在一室的畫作前,狂亂的臉上有著滿足,嘴里喃喃的念著:“如意,我沒有失去你,沒有,沒有……”
“無聊!”段風啐道,氣勁凝于指中,彈向窗扇的卡榫,昏暗的室內霎時大亮。
如意閣閣頂,除了一張錦榻外,就僅有一室的畫作,畫中所繪的皆是同一個女子,女子的一顰一笑躍然于紙,栩栩如生。
“頭好痛!鄙瞎倭璧偷蜕胍,沐天云未免太變態了吧,秘苑的房間內有,地道中也有,沒想到如意閣上的畫作更是多得驚人,足以嚇壞人的偏執真的是讓她大開眼界。
沐天云回身,看向上官凌,笑嘆道:“啊,如意,你終是回到我身邊。”
“清醒點好不好?”變態!雞皮疙瘩全冒上來和她打招呼,上官凌吃不消地低叫。
“你以為我會答應?”空氣微微震動,淡藍色氤氳仿佛有生命的聚集在段風的左掌。
上宮凌瞪著他圍繞著淡藍氤氳的左掌,他的身子變得好冰,那團已然成形的氤氳較她上次看到的深,顏色雖然美得夢幻,卻給她一種不祥的感覺。
她伸手探向他左掌,段風側過身,制止她的舉動,“別,你會受傷的!
“這是什么?”
段風深吸口氣,無法欺騙她,只能準備接受她眼中的不堪!斑@是‘魈一門’的獨門掌法,習得此掌法的唯有門主、左右護法以及各堂堂主,習得此功的千人中僅有一人!薄
“魈一門?”在船上曾聽柳蒼穹提過,似乎是個殺手組織,段風年紀輕輕即得到段叔真傳,甚至有青出于藍之勢,他怎么會“魈一門”的掌法?驀然的了悟令上官凌睜大眼瞪向段風……浮光曾玩笑地說過他們的門派與“跟人生要事有切身關系”,原來就是……
她不會天真到認為段風手中未染半點血腥,過去的她無法阻止,但她絕不愿讓他的手上再染血腥。
上官凌拉過他的右掌,貼在頰邊。“我喜歡你的手,又大,又溫暖,我喜歡你牽著我的感覺,不是有人說過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希望能一直牽著你的手,一起走下去,好嗎?”
她總是如此與眾不同!眼中沒有驚慌、嫌惡,只有憐惜,段風的心一陣激越,“好!薄
“別殺他!
她的要求令他無法置信!澳汶y道不恨他?”
上官凌堅定的搖首,“為什么要恨一個已經瘋了的男人?”
回復記憶后,往事前塵對她而言,雖然傷口仍疼,但在她愈是了解沐天云后,她就愈覺得自己無法單純的恨他;蛟S是因為在那個遙遠的時代生活過吧,她知道放過仇恨,就是放過自己;她雖然無法原諒沐天云,但她可以轉身而去,不去理會一切的是是非非。
“如果恨的代價是變得和他一樣,我可不要!
愛一個人沒有錯,但因得不到而放任自己陷入瘋狂的黑暗之中,痛苦的只有自己。沐天云得到闕家的財產,甚至得到愛他的女人,可是他所追求的永遠是個虛幻存在,只要他活著,盡管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永遠在求之不得的煉獄中,不得超生。
活著,對他而言,便是最深重的懲罰!
段風咬牙,強迫自己離開她溫暖的摟抱!暗也荒!
就算上官凌不予追究,但他呢?他的父親遭到沐天云的叔父施予慢性毒藥而亡,“名劍山莊”一夕易主!他原是“名劍山莊”的少主人,可以過著順遂的生活,而今竟成個亡命殺手,支撐他活下來的就是復仇二字。而今,仇人就在眼前,教他放棄手仞仇人的滋味?他辦不到!
“是啊,胸襟不夠大就別玩以德報怨那套!便逄煸拼蠓降赝俗呓藥撞!耙獔蟾赋?何不用令尊獨創的追月劍法取我性命?”
“你真的很想死吧!鄙瞎倭柩壑袧M是憐憫!盀橐粋從未愛過你的女人,值得嗎?”
沐天云仰首大笑!爸档茫僖矝]有比這更值得!蘇如意,她是我的夢,除了我以外,得到她的男人,就只有毀滅!十二年前,我以為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以解去奪愛之恨,沒想到反而將自己推入瘋狂的深淵,腦海中不斷浮現她的一顰一笑,足以把我逼瘋。所以,我拾回她的尸身,并讓術士施以鎖魂陣,廣納財源,與權貴和江湖人士交好,就是為了找尋能讓她死而復生的藥引,但是……”他雙眼暴睜,指著上官凌,恨聲道:“你,毀了我的夢!我找了十二年,至今只余一味藥引未尋獲,沒想到竟因那該死的賤人的嫉妒,更沒想到你竟懂得破陣之法,毀了一切,毀了我的如意!
“我娘不是你的,從來不是!鄙瞎倭钃u首,走向前,將沐天云指向她的手拍開!耙驗槟愕募刀,殺害我闕家上下兩百多人;現在,你亦因嫉妒而毀,這不是很公平嗎?”
沐天云朝近在咫尺的她咧齒詭笑,“想知道藥引缺的是哪一味嗎?”
“沒興趣,”不管缺的是哪一樣都不會有任何影響,他去作他的春秋大夢,她不打擾。
“看到其他女人李代桃僵替代你位置感覺如何?”他嘻笑的探手要碰她,上官凌皺眉再次將他的手拍開,沐天云收回有些發紅的手,放在唇畔輕吻,眼神輕佻地直盯著她。“缺的那味藥引便是——延續她骨血的親生骨肉一碗鮮血,真可惜,不是嗎?”
上官凌一愣,撇開不該有的想望!澳阒牢覜]死?”
沐天云仰頭大笑,“那處斷崖我搜了不下百遍,生不見人死亦不見尸,加上明明應該死絕的段風亦不見蹤影。兩年前,神醫百生手云游時救了慕容老莊主,那老家伙曾說過百生手身邊有名闕姓的絕色女子隨侍在側,其面貌宛如柳如意復生,只可惜百生手除脾氣古怪,行蹤更是飄忽,當我聞訊趕至時早巳不知所蹤。我放出大量探子找尋,數月前,終于在芙蓉城找到百生手的下落。”
芙蓉城!上宮凌恍然大悟。“所以,你派闕若煦當誘餌?”
“哼哼,不錯。”沐天云不動聲色的將手緩緩縮入袖內!氨M管失散十二年,姊妹之情不可能不顧,若真是闕家后人,定會現身!
“姊妹?”她沒有錯過他話中的語病。
沐天云慢條斯理的走到她身側。“當年失蹤的有三人,除了你和段風之外,還有你的親姊闕瓔珞!
姊姊……或許還活著?
“凌!”
陷在乍然聽到姊姊可能生還的思緒里的上官凌,在聽到段風的低喝時回神,便見沐天云獰笑著將一柄鋒利小刀抵上她的頸子。
“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你?”沐天云微一使力,上官凌白皙的纖頸被開了道血口,他呵呵地笑,沿著她的頸項舔去流下的血液!罢嫣鹉,只可惜摻了那男人的血,壞了點味。”
你是吸血鬼。∩瞎倭璧吐暪緡,一手摸向腰際,將收在腰間的銀葉握入手中。
“放開她!”段風渾身漾滿藍色氤氳,宛如地獄使者,一步步走向沐天云。
沐天云不在乎地訕笑,“好像歷史重演呢,段風,你心痛嗎?”
“住口!”他絕不讓她在他的守護下再次失守,絕不!
“是你的掌快還是我的刀快呢?”沐天云一副好困擾的模樣!安贿^,有她陪葬,怎么算都劃算!
“真是,沒救了!”上官凌低啐。
在沐天云欲將手中刀刺入她咽喉之際,上官凌偏首,亮出手中的銀葉往他持刀的手用力一劃!因劇痛而狂怒的沐天云刀鋒失了準頭,一掌就要往她天靈拍下,上官凌俐落地閃開,扣住沐天云的手,借力使力將他摔飛出去。
兩個趕至上官凌身側要救人、卻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男人雙雙愕掉下巴。
呆呆地看向撞上墻而站不起身的沐天云,君上昂嘖嘖搖首,“真厲害!”
斂去殺意,段風有些無奈!澳銢]說過你會這招。”
甩甩手,上官凌拉過他的袖子擦拭頸項,嘔,沐天云的口水竟然留在她身上,快點擦干凈!拔艺f過,我姊姊是很嚴格的!
“即使如此,你仍不愿殺他?”檢視過她無恙后,段風小心地將她擁入懷中,唯有她在懷中才能揮去他的不安、他的害怕。
剛才他以為又要再一次失去她!他究竟固執什么?殺父之仇?奪位之恨?一抿恩仇后若是只有無盡的悲涼等著他,他寧愿忘了深仇大恨,耘一畝小小的田地,守著她,愛著她,日日夜夜與她相伴。
“他不值得臟了你的手!彼辉缚吹剿砩显俪霈F那不祥的藍色氤氳。
“我可以捉他歸案!本习罕虮蛴卸Y的介紹自己的用處。
“殺與不殺有何差別?”沐天云瘋狂地大笑!霸缭诜呕鹬拔冶阍谌缫忾w四周埋下火藥,我要你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