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嚴家當鋪的時間,明顯變少,她在南城里忙碌探尋著蛛絲馬跡,要找出在南城中,有哪樣“東西”教人耳目一新,若南城找不著,她也得準備動身往他城再去尋覓。
聞人滄浪不是一個乖乖守在嚴家當鋪,等她深夜拖著疲倦身子回來,給他幾個強撐笑容就能搪塞過去的傻小子。
她忘了她面對的男人,并非尋常人,而是人稱玉面武皇鬼羅剎的聞人滄浪。
他在她踏出嚴家當鋪的第三天清晨,開始尾隨她,要弄清楚這丫頭整天都在忙些何事,忙到連調戲他的時間都沒有,讓被調戲慣的人感覺到強烈失落,少掉每天被她纏著啾吻過來的軟唇,他不習慣,非常不習慣!
人的本性中,難免帶有賤格,時常出現在面前招搖你嫌她煩,一旦她不出現擾你,你又心心念念想起她的糾纏、她的聲音表情……
聞人滄浪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難脫賤格之命。
他跟她在身后,維持著一定距離,她的武學不如他,他稍稍屏息,藏住自身氣息,她便無法察覺他的跟蹤,一整個上午,她漫無目的閑逛著,偶爾去看餅鋪師傅揉面團,偶爾去看肉鋪老板切豬肉,偶爾去書鋪翻閱書籍,偶爾,她還會到鐵鋪晃晃,摸摸一柄又一柄的長劍大刀,再搖頭晃腦地不甚滿意離開。他不懂她想做什么。
她想學做餅嗎?還是想學殺豬?她讀的書冊范圍好廣,從兵法、穴道、氣功再到香艷淫書,完全不挑,而她去鐵鋪干哈?挑繡花針嗎?
“……教大家揉餅,這會贏得眾人的愛戴嗎?”從以前至今,沒有哪號圣女是帶回作餅秘岌而獲勝。夢嘀咕自語,又徑自否決,舍棄偷學餅鋪師傅揉面絕學的打算,她繼續走著瞧著,碰到有趣事物便停下腳步。
“好利落的刀法哦……”她被肉鋪大胡子神乎其技的剁剁刀功給吸引過去,看了好半晌,蠔首一甩,含糊咕噥:“圣女不需要這種刀法來幫助教友,又不是大伙圍著火堆等烤肉,要我剁剁剁剁支解一整頭豬……”
聞人滄浪越是跟蹤她,困惑沒解,反倒更加深許多,看她轉進藥鋪,和鋪里師傅問些藥草功效云云。
“有沒有哈藥丸子,一吃除百病呀?”如果能帶回這種丸子,她就贏定了。
“姑娘,沒有這種仙丹啦!彼庝亷煾悼嘈卮,當她是個異想天開的天真女孩。
“或是有哈藥丸子,吃一口就歸天?”沒有藥丸子,來些毒丸子也行。
“姑娘,你問的是砒霜嗎?”
“砒霜不夠毒啦,更毒一點的!彼龁柾,被人趕出去了,藥鋪當她是來亂的。
夢不以為意,去街邊面攤吃了一碗面,然后,跑去向店家問東問西,問湯頭怎么熬的,怎能熬得這么香這么好喝。
聞人滄浪抓到一些端倪。她在找東西,找著不知道是哈東西的“東西”
是藥?是大骨湯?書?還是劍?
是嚴盡歡要她找的?有什么東西是嚴家當鋪里沒有,必須要由她出外尋找?
跟蹤的首日,她毫無所獲,他亦然,夜里,他比她早一步回家,佯裝無事,她梳洗過后,跑來找他,說她要看他一眼才睡得著,當然,她自他唇上偷得幾個香吻,吻完才心甘情愿回房去睡。
跟蹤的次日,她同樣是閑晃,目標似乎縮小了,逛過幾處書肆,窩在里頭讀書,泰半時間全耗在上頭,翻到有趣書籍時,還會忘掉午膳、忘掉饑腸挽輟,埋首其間,直到讀完幾本,心滿意足之后,離開書肆的她,買了一枝很眼熟的玩意兒當零嘴,聞人滄浪雖沒吃過,但他知道那玩意兒叫冰糖葫蘆,他和它的恩怨,結得很深。
姑娘吃冰糖葫蘆有哈稀罕?滿街都有在吃冰糖葫蘆的女孩,多她一個不嫌多,少她一個不嫌少。重點在于她的表情。重點在于最后一顆冰糖葫蘆被珍惜無比吮在唇里,粉色小舌一下一下輕舔著它。
這兩個重點,他都曾經見過,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你竟然看扁我?!聞人滄浪,我告訴你,我是天魔教未來的圣女!我現在正式向你宣戰!
聞人滄浪一瞬間眉心抽攏,獰著神情。
對,他在那只魔教小妖女身上,看見她與冰糖葫蘆的熱絡交情,她吃冰糖葫蘆的嘴臉,好像在親吻膜拜什么一樣……
“干脆把冰糖葫蘆的做法帶回去天魔教算了,大家一定會很喜歡,說不定胡蒙也能蒙個圣女來做做!彼犚娝@么笑著說,音量不大不小,飄進耳里恰恰剛好清清楚楚。
我是天魔教未來的圣女!
帶回去天魔教……蒙圣女來做做。
兩個不同的女嗓,交集了同一個重要字眼。天魔教圣女。這字眼,不應該從一個普通的嚴家婢女口中吐出來!聞人滄浪被耍了。從“春兒”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天起,他就像個呆子,被這個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帶進當鋪典當,不是她給他最殘酷的羞辱。
此刻才是。
在她拐騙他愛上她之后,她揭開一切假象之后的嘲弄,才是她最終目的。
他雙拳掄緊,指甲深深陷入膚肉間,握出滿手鮮血卻毫不覺疼痛。
夢今夜回來得早一些,連帶還有幾塊芝麻大餅,是黃昏看見街上長龍般的人潮排隊,她一時好奇,跟著排進去,聽周遭其它人說,這餅,可是傳承百年的古早風味,她排了好久,拿到熱呼呼的大餅,一口咬下,雙眼燦亮如星,立刻從頭排隊,又多買好幾個,趁它們仍熱著,她要讓聞人滄浪也嘗嘗。
他一定沒吃過這類零嘴,他吶,沒有童心,從不會浪費時間去嘗新鮮有趣的小東西,人生豈不太無趣了。
她開開心心回來,像個發現新奇玩意兒的小娃兒,笑咧著粉嫩小嘴,急于與人分享這份喜悅。拐進嚴府主宅后側方的奴仆園舍,夢雀躍如蝶的身影倒映在池畔,教月光亦為之失色。
出乎意料,聞人滄浪房里一片板黑。
月已上西樓,屋內卻不燃燈,她本猜想著他是不是飯后到府里花園散散步,推開房門踏進里頭的剎那,她以為無人的房內,傳來了強烈逼人的霸氣,她反應不及,抱餅的雙手被鐵一般剛強的鉗制硬生生扳折到腰后,她呼痛之前,身子被強大力量所制伏,按倒在桌上,老舊桌腳發出咿咿呀呀的震搖聲,她肺葉所有氣息幾乎要被擠壓殆盡,門板重摔的巨大砰聲,她縮肩驚嚇。
油紙包里的餅,散落一地,甚至有一個讓黑靴給踩個碎爛,芝麻、蔥花與餅尸,零落不全。
那只腳下踩死的美食,除了冰糖葫蘆外,再添芝麻大餅一塊。
她認出是聞人滄浪,出聲哇哇叫:“你做什么?我不是偷兒,快放開我啦!”
她當他是在戲弄人,于是口氣難免嬌嗔。
她以為他會立刻松手,然而雙腕上傳來的疼痛變得更加明顯,大掌非但沒放緩力勁,反倒更緊,似乎想就這么捏碎她纖細手腕。
“你不是偷兒,你只是個騙子!甭勅藴胬说穆曇,彷佛摻了碎冰,寒冷無溫,瞬間讓暗室里如墜霜雪。夢看不見站在身后他的表情,從他憤怒指控中已猜出泰半。她不是春兒的事,露餡了……
被他知道了……
而他的憤怒,透過他的手掌,經由她疼痛的手腕足以得知,有多么的劇烈……
夢曾預測過,他得知真相后會“小小”生氣一下,她更不只一回在心中演練應該如何安撫他的怒焰,是用撒嬌的方式抑或直接吻得他沒空生她的氣……哪知真正面臨到這一天到來,她竟詞拙無語,弄得不敢回頭看他的冷然面容。
知道她不是春兒,知道她是天魔教的夢,會讓他這么生氣……她以為,無論她是春兒或夢,對他而言,至少有一個唯一不變的重點,她都是她,這些日子里,陪伴在他身邊的她,難道因為她是夢,便真的失去所有意義嗎?
“無話可說?”聞人滄浪只用單掌便能牢牢鉗制住她,在他掌中,她像個無害的嬰娃,完全無法掙脫。
要拗斷這般細瘦的手臂,易如反掌,他也確實想這么做!
就是這雙柔萸,朝他撒出毒粉,教他嘗到虎落平陽被犬欺的窩囊!
就是這雙柔萸,剝光他的衣裳,讓他赤身裸體躺在當鋪大廳地板,供人取笑!就是這雙柔萸,在他胸口寫下既可僧又俏皮的字句,每個字都像烙鐵,洗去了,仍無形存在著,連同粉色唇印,深深烙在他膚肉上!就是這雙柔萸,輕輕舒展,攬抱他的腰,軟柔嬌軀密密貼嵌在他身上,宛如她合該就是屬于他一般!
就是這雙柔萸!
“……你想聽我說什么?”她再多狡辯,他聽得進去嗎?她不認為,她連開口求他松手都做不到,因為她知道,他會拒絕。
“不,我什么都不想聽,你的聲音,只會使我更憤怒,更記起你說過的每一句謊言!”他氣她的不加辯解,但若她狡辯脫罪,他一樣會憤怒無比,矛盾心緒他亦無法分辨。
她甜美迷人的嗓音,也是假扮的!
“痛……”夢貼在冷冰冰桌面,大口喘氣,想忍下腕間疼痛,卻仍然鎖不住痛吟。
她的手腕,疼得像要碎掉一般……
她正與疼痛對抗,十指傳來僵麻的刺痛,這些都不及下一瞬間他所做的舉動。
裂帛聲響,嘶地凜冽刺耳,她身下一涼,長長曳地的棉裙,此刻只剩破布一塊,落在她雪白腳邊,她倒抽涼息,不敢去深思失去長裙遮掩的她,會是怎生的狼狽模樣。驚嚇一個緊接一個,在聞人滄浪張口咬住她頸后的細皮嫩肉之際,她重重一震,受阻于他的鉗制,即便扭得像條小蟲,也爬行不了半寸,依舊囚在他與桌面之間,動彈不得。
“既然你認為羞辱人是件快意趣事,那么,你應該早就做好了被我反噬的心理準備,是吧?”他說話之時,牙關仍銜在她膚上,故意要咬疼她,讓她嘗嘗他被誰騙的痛楚,他有多痛,也要她多痛!澳阆胪,我陪你玩個過癮,反正,我也沒有損失!”
末了那句,是她時時掛在嘴邊的調侃,同樣的字句,由他說來,充滿威脅。
他的舌,滑過她耳后那方敏感,右掌沿著她的腿側,如蛇攀上,挾帶炙熱火焰,五指或輕或重地揉按她膩人無瑕的細致玉膚,毫不客氣享受由掌心傳來的絲緞觸感。
夢咬住下唇,不讓呼疼或呻吟從喉間深處溢出。
她不像他,在暗處中能視物清晰如白日。窗扇糊著紙,透進一絲微弱月光,不足以照亮室內,黑暗中,她被他高大的陰影所籠罩,失去了視覺,全身感官卻更清晰,他指腹間的劍繭粗厚,搔刮她嫩綿肌膚,強行擠入她腿兒內側,碰觸少女不曾教人染指的生澀嬌嫩,她忍不住顫抖如風中柳絮,他的手掌遇到軟白褻褲的阻礙,它在他手中,脆弱猶若一張紙片,不堪一擊。
“不行……不……”她的阻止,不被接受,他蠻橫孤行,像只負傷的獸,張大撩牙,也要反撲傷他之人。疼痛讓他失去理性,她的芳馥,狠狠刺激了他,明明不是血腥味,卻比血腥更教人野蠻貪噬。
他氣極了自己在被她欺騙與惡意玩弄之后,仍對她充滿渴望,身軀會因她而亢奮火熱,憤怒之際,依然受她幽淡芬芳所吸引!
他拋掉最后一絲絲的仁慈,加重手指逼近的范圍,進犯著她羞于啟齒的柔軟,逼出她的急喘和淚花。
她以為這是最極致的折磨了,不,它還不是。
她本能地濡濕了他探索的長指,當他離開,她以為已經結束,一切才正要開始,長指撒離,取而代之的,是他,火燙而堅硬,狠絕而無情,手腕上的麻痛顯得微不足道,她疼著的,是身體,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