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班芙的新婚生活如魚得水,她沒有難伺候的婆婆,陸慕娘待她像過去那般,甚至更好,陸淺平就更不用說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老牛吃嫩草」,還越來越得心應手,夜夜都吃得很歡,因此對她這個小嬌妻有求必應,寵溺得很。
陸淺平有了舉人身分,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極有天賦的他會朝會試邁進,可他卻宣布了不會再求進士功名,他只想治河,不想當高官,而現在有了舉人功名就夠他實現理想了,不必浪費時間求取進士功名。
「淺平,你覺得會試是浪費時間?」裴一石詫異地問,這種理論可是前所未聞。
所以淺平并不是沒把握才放棄,而是覺得沒必要,這可真是……真是自大的很!不過他喜歡、他欣賞,他的孫女婿有這等自信他很滿意。
「是的,爺爺!龟憸\平點了點頭,「這些日子我研究過了,本朝天子即位以來,大岳的河道總督已換過十八人,而大岳的運輸命脈——東河,仍是年年水患,且東河事關京畿,因此我很想親眼去看看,只不過,沒人會將整治東河的要務交給我!
裴一石摸了把胡子,「那是自然的,會交給你才奇怪。」
陸淺平正色道:「所以,我打算自請去岐州治河!
「什么?」屋里所有人都驚跳起來,岐州之前的水患十分嚴重,現在也沒有比較好,他居然要去岐州?
陸慕娘急道:「淺平,其實你也未必要治河,現在天下平定,很多官職都缺人,你現在有了舉人功名,又是解元,要當上知縣、通判都算易事!
陸淺平卻是微微一笑,「我這解元身分要任職河工更是易事,畢竟自愿要做苦差事的少之又少!
陸慕娘一聽更急了,「知道是苦差事你還要去?」
陸淺平收起笑容,看著焦急的陸慕娘,道:「娘,我當初為了什么而考功名您忘了嗎?如今考取了功名,自然要實現理想,又怎可本末倒置?」
陸慕娘啞口無言,她求救地看著裴班芙,希望她出言相勤。
不料,裴班芙卻是支持他,「淺平哥,我陪你一塊去!都說夫唱婦隨,咱們夫妻把河治好,讓百姓再不受河患之苦!」
裴再思看著無力的陸慕娘,勸道:「慕娘,男兒志在四方,淺平有此志向,我們應當成為他的后盾才是,我相信淺平,他一定能做到他想要的,況且治河是有利天下蒼生之事,我們應當為他應援!
葉東承也幫腔道:「是啊,大娘,淺平這能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若是把河治好了,以后大家也不必怕大水來了,這是積福的事,我們應當鼓勵才是!
他已答應了王家的考驗,很快就要住到城里的王家商行去,由頭開始跟著王伯父學習了,他殷切期盼一年后能通過考驗,絕不辜負王意菱堅定的情意。
陸淺平向家里說明志向后便自請去岐州治河,他給河道總督寫了信,由一位極為欣賞他的國子監老師引薦。
他對自己有信心,因此在等待的時間并無患得患失,與裴班芙過著悠閑的新婚生活,每天帶著裴元瑛、裴元康上山下海、野游烤肉,閑暇時便他作畫,裴班芙寫話本,夫妻倆努力掙錢,陸淺平希望在離開之前能給陸慕娘留一筆銀子。
他的志向在治理東河,若有機會,他隨時可能上京,陸慕娘身邊有銀子傍身、他也能稍稍安心。
不久,派令下來了,陸淺平被派去岐州的太黎縣任河道主簿,專務岐州河工,雖然官小,但得償所愿,很快便要啟程上任。
「娘親可要與我們同行?」私下,陸淺平還是象征性地詢問了陸慕娘的意思。
事實上,他不想陸慕娘跟著去,一來陸慕娘身子弱,長途跋涉怕她吃不消,二來到了岐州,也怕她水土不服,到時調理好的身子又要打水漂,兩個考慮都源自陸慕娘的身子孱弱。
陸慕娘想也不想便道:「芙兒肯定要跟著你去,在身邊照顧你,家里還有兩個孩子,沒個女人操持看著怎么行?再說我這身子好不容易調養得七七八八,也不想去陌生地方,我還是留在家里習慣些,家里有你裴大叔……你岳父,你不必擔心我,盡管去實現你的理想!
陸淺平也沒再多加勸說,他直接取出一疊銀票,道:「這里是兩百兩銀子,娘收好,想用在哪里都隨您!
陸慕娘知道他一直在作畫賣錢,也因此才有銀子給裴班芙下聘,可她沒想到他的畫那么值錢,居然攢了那么多銀子。
她連忙把銀票推回去,「我在家里用不到銀子,留下二十兩就好,其余的你帶去,你初初上任,肯定有許多地方要打點疏通,要參見上司,要宴請同僚,又要買小廝和幫你辦事的,做為官老爺,還要做幾身新衣裳才體面,身邊要有銀子才行!
陸淺平突然瞬也不瞬地看著陸慕娘,「娘懂的真多!
陸慕娘心里猛地一突,強笑道:「都是從前聽別人說的!
見她很是不安,陸淺平沒再追問下去,他又把銀票推到陸慕娘面前,「要到外地上任,我早已預留了一份,這些是給娘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娘就收起來吧,這樣我比較放心一些!
聽他都安排好了,陸慕娘也不跟他推了,「那么娘就暫時幫你保管,以后給你買房養娃。」
安排好了陸慕娘,陸淺平便帶著裴班芙到城里去。
一來,葉東承已經住到王家的商行了,他們要去向葉東承和王意菱辭行;二來,主簿的官位雖小,可也沒有一個下人都沒有的道理,裴班芙身為主簿夫人,更是不能沒有差使的丫鬟,兩人跟裴再思商量過了,決定買一個小廝和一個丫鬟,帶到岐州上任,而人牙子方面,也要王意菱請王家的總管幫忙看人,才不至于找到個添堵的。
王意菱對這請托自然是應承了下來,她笑吟吟地對裴班芙道:「那以后我是不是要稱你一聲主簿夫人啦?」
裴班芙無所謂地道:「你想怎么叫都行,倒是你跟東承哥要成親時,不要忘了通知我們回來喝喜酒,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王意菱笑道:「你放心好了,當然少不了要向你們要紅包!
王意君聽聞他們要去岐州,頓時眼睛一亮。
他之前跟著陸淺平一起念書時,便時常聽陸淺平說起治河原理,久了也聽出興趣來,他想跟去岐州見識治河,一邊向陸淺平請教鄉試的方方面面。
他想了想,開口道:「淺平哥,我也想跟你們去岐州,看看你怎么治河!
聞言,王意菱驚訝了,「君弟,你說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雇跻饩J真無比地看著陸淺平,「淺平哥,你愿意讓我跟著去嗎?我對治河也有興趣!
陸淺平像是對王意君的意向一點都不意外,微笑道:「如果令尊不反對,我沒意見,你想跟就跟,若受不了苦,隨時可以回來!
之前他常跟王意君談到治河,看來潛移默化之下,王意君也對治河產生了興趣,若他有個幫手,也是好事一樁。
隔日,陸淺平、裴班芙又到城里來,王家的總管已經幫他們找到小廝丫鬟了,小廝叫阿緯,很是機靈,丫鬟叫桃子,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有些圓潤,但很是伶俐。
陸淺平、裴班芙都不是挑剔的人,對王家總管幫他們挑的人很滿意,當下付清銀子,拿到了兩人的賣身契,仔細詢問身世,原來他們都是外鄉人,皆因水患在幼時和家人失散了,輾轉來到半月城,將自己賣給了人牙子,只求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有口飯吃。
知道兩人的身世后,陸淺平倍感唏噓,在現代,或許還能透過網路和親子監定尋親,但在這里,要和親人重逢的希望十分渺茫,即便親人就在身邊,也是相逢不相識,這更堅定了他要去治河的信念。
裴班芙也是同樣想法,「淺平哥,這天下不知道還有多少像阿緯、桃子這樣遭遇的人,你去治河,將來也可以避免這樣的悲劇再度發生!
王意菱、葉東承留兩人下來吃飯,當做為他們送行。
王意君知道他們來了,也連忙過來,道:「淺平哥,我爹已經答應讓我去岐州,我跟你們一同上路,隨身物品我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啟程。」
陸淺平笑了笑,像是早料到結果一般,「那好,兩日后我們過來城里會合!
裴班芙倒是很意外,「王伯父居然沒反對?」
王意菱笑道:「是呀,我爹見多識廣,他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尤其是男兒,不可做溫室花朵,多去外面見識有好無壞,多多磨練才能有一番成就。所以啦,這小子就請你們賢伉儷多多照顧了,做不好的地方盡管狠狠打他、罰他沒關系,他皮厚得很,禁得起打!
王意君一本正經地看著葉東承,歪頭道:「東承哥,我姊姊這么心狠手辣,你真的敢娶她?」
葉東承故意苦哈哈地道:「我是不敢不娶啊!
眾人都笑了,這之后,幾個一起長大的年輕人就要分道揚鑛了,也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都隔外珍惜今日的相聚。
京城今年多雨,開春后已經連續下了二十天的雨,雖然連綿細雨對春耕有所助益,但上位者可不這么想。
坐在大岳朝最高位置的那個人,擔心反常的氣候會是水患的前兆,年輕皇帝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放下來。
可今日,皇上難得舒展了眉心,顯然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小安子,這名叫陸淺平的河道主簿,朕還真想見上一見!
大岳皇帝名叫寧襲,他是當今皐太后所出,生得眉清目朗、額頭高闊,是天生的帝王面相,他從小被立為太子,六年前先帝駕崩而登基,他在位六年,最煩惱的事便是水患。
他曾經召告天下,若有治水能士,加官進爵不在話下,但至今無人揭榜自薦。
事實上,他自幼見他父皇為水患苦惱,自己也開始深研治水之事,希望能為他父皇分憂解勞,同時精通西學,但他仍是搞不定河患,甚為煩憂。
幸好大岳除了水患并無其他內憂外患,大岳境內土壤肥沃,百姓豐衣足食,幾個鎮守邊關的將軍都盡忠職守,也和鄰國交好,從未有過戰事,只要他能搞定河患,他便能在大岳的歷史上留下輝煌的一頁。
他真的很想名留青史,做他父皇也做不到的事……
「那還不簡單,皇上召陸主簿進宮就行了!剐“沧有ξ氐馈
他自小服侍皇上,兩人從小是玩伴,也像兄弟,因此私底下他也就沒那么遵守主仆分際。
寧襲凝眉翻著奏章,嘆道:「朕是可以將人召進宮里來見,可無法將河召進宮里來,如此,朕仍無法親眼見到治河的成果!
他聽聞岐州今年沒有水患,大感驚奇,詢問之下,是岐州新任河道主簿的功勞,他調來那人的試卷一看,簡直完美,他是當時的解元,這樣的實力若參加春闡,中狀元也不是不可能,偏生他止步于舉人,還自請專務河工,實在叫人猜不透。
小安子聳了聳肩,道:「那更簡單了,皇上可以去岐州看啊,去了岐州,可以看人又可以看河,一舉兩得!
「你這小子,頭腦還真簡單!箤幰u笑了,「不過頭腦簡單有頭腦簡單的好處,往往是答案的核心,你說得對,朕該去岐州一探究竟,看看那陸主簿是如何治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