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了垮了!樓要垮了!”
“通天樓要垮下來啦!快跑!”
樓垮下來時,石履霜耳里盡是滿街行人驚慌的呼聲。
被雜沓的人群推擠著逃命時,也沒時間回過頭去看看帝京最高的通天樓到底真垮下來沒有。
他最后一眼望見那座樓時,只覺得樓身傾斜,且逐漸傾向右方,一旦垮下,可能會壓毀街旁的民宅,更別提必然傷及無辜路人了。聽說通天樓因為樓身足足有七層之高,位置又太靠近王宮,登上最高樓時,甚至可以俯瞰禁苑,因此朱雀帝另外覓了一塊空地,下令樓主將此樓遷址它處。
帝命難為,樓主只好雇了大批工匠和工人,挑選了良辰吉日,將這座木造高樓逐一拆解,再將所有木料運往城南御賜補償?shù)慕嫉刂匦麓罱ā?br />
石履霜從外地來到京城的第一天,就這么巧,見證了帝京第一高樓的遷移。
這是多么盛大的事,皇朝史書上當然要記上一筆。
此時,上自天子朝臣,下至黎民百姓,沒有不聚在帝京天街上,夾道圍觀這浩大場面的。
石履霜初來乍到,自然也要湊個熱鬧。
卻不料會發(fā)生這樣的意外。在拆解樓柱的時候,不知哪里出了差錯,導致現(xiàn)在街道上人人倉惶逃命,就怕樓一垮不會被活活壓死。
“真不巧!”他低咒。
逃命時,實在不該回頭的。
偏偏他就是回過了頭,又偏教他看見了一個小娃兒在眾人逃命時被撇下,若沒人幫忙,還沒被樓壓死,就要先被人群給踩死了。
踩死就踩死,不關他事……但,就這么一個遲疑,他身與心不協(xié)調,人已經自動轉過身去,努力不讓自己被人群推倒,往反方向前行,擠回那娃兒身邊,一把抱起他,然后眼睜睜看通天樓垮——
呃,沒垮?
“咦!”他吃驚地揉了揉眼,站在高樓斜影下,看著幾個壯漢急忙將一根巨大的木樁用力樁進樓身一角。樓居然便止住了傾斜,定住了。
當所有人都只顧著逃命時,沒有人像石履霜這樣剛好回過頭,又剛好看見了這一幕——
“對對對!就是放在那兒,大叔眼力真是好極了!
壯漢后方走出兩名女子。
其中一名梳著小髻、鬢發(fā)拂著粉腮的青衣少女拍著手,咧嘴笑道。
“眼力好的人是你吧,小雪!绷硪幻\衣少女挽著青衣少女的胳膊,眉眼盡是贊賞與笑意。
“嘿,因為我是通天樓的?脱。還好還好,樓沒垮,要不以后上哪兒去喝酒!鼻嘁律倥f笑著往街道這方向走來。
遠遠望去,只見她衣衫有些凌亂,發(fā)絲也服貼,渾身上下從頭到腳予人一種凌亂失序的感覺。
相較之下,她身邊的錦衣少女顯然不僅衣著時新,眉目如畫,氣質也格外嫻雅,儼然是名門之女。
明明,街道上仍然嘈雜擾攘。
明明,多數(shù)人沒發(fā)現(xiàn)樓已經不會垮了,還繼續(xù)奔逃著,帝京井然有序的天街難得像此刻這般混亂。
隸屬夏官府的甲士已經出現(xiàn)在街道上,引導著四處奔竄的百姓,以免真有人被活生生踩死。
明明,石履霜懷里還抱著因受驚過度而說不出話的小娃兒,這么混亂的場面下,他卻仿佛遺世獨立,忘了周身混亂,視線不期然對上那朝他所在信步走來,正值芳華的兩名少女。
目光,交會了一瞬間。
他眼神微動,不由自主追索著那手挽著手、說笑離去的一雙儷影。
剛剛,到底是怎么了?通天樓為什么沒垮?
他扭頭走近斜樓,看著那根巨大木樁,研究著。
“原來如此!卑肷,他發(fā)現(xiàn)了答案。
那根木樁就樁在整座樓身當中最關鍵的位置上,適時成為樓身的新支柱,讓原本傾斜的高樓維持住偏斜的狀態(tài),卻不至于垮下。
若不是對于這座木造高樓的構造與施力點極為了解,恐怕無法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木樁擺在應該放的地方。
正想探問更進一步的細節(jié),但提抱在懷里的小娃兒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石履霜嚇了一跳,低頭看著懷中小男孩,失笑。
“京城果然是個有趣的地方啊。”
才千里迢迢從遠地奔波而來,就教他遇上了這一幕。
對于未來,他開始有些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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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京城今日里有兩件大事。
一件是最高樓通天樓的搬遷。
一件是全帝京的書坊聯(lián)合出版新書的日子。
兩種行業(yè),賣酒、售書,生意好得不得了,只因為京城人喜愛美酒愛讀書是出了名的。
如今通天樓移往城郊,往后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還有待觀察;不過這一日書坊街上,因通天樓遷址,幾乎所有人都跑去看熱鬧的緣故,一早生意倒還沒熱絡起來。此時已近午刻,一間叫做“聽雪樓”的小書坊里,尚只見到幾名散客。
這是一間新開市的小書坊,座落在全帝京兩大書坊之間的小樓里,專賣一些罕見閑書,開張近一年來,生意只是平常。
在聽雪樓挑看新書時,錦衣少女忽道:“小雪,剛剛那個白衣,你瞧見沒有?”
在帝京,尚未出仕的士子,因為身上所穿的衣服多是麻質素衫,因此被稱為“白衣”。名為“小雪”的青衣少女倚在墻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手中新冊,回應道:“嗯,瞧見了。”
“那時大家都倉惶逃命,只他一個人傻站在木樓前,真不知是不是嚇傻了?”
“應該不是!毙⊙⿷浀溃骸拔覄偛庞锌吹剿难凵,還滿鎮(zhèn)定的。瞧他手里抱著個男娃娃,以他年紀,應該不是他自己的孩子,或許是逃命之際順手撿在懷里的吧。”
“他長得十分俊俏!卞\衣少女忽道。
“你就注意到這個?”小雪取笑地挑了挑眉,然而其實她也注意到了。
“當然了!卞\衣少女笑說:“今年是常科年,十月前,全國的士子都會集中到京城來準備參加科考,我當然得留意今年有哪些青年才俊有可能會登科啊,說不得這些人當中會有適合我的好對象呢!”
“尉蘭,你真決定要當個‘不仕’?”
皇朝無論男女皆可參加科考,當今帝王愛好美色,若能通過春官試,又能得到帝王認可,“才色雙全”四個字就當之無愧。因此,許多士子為證明自己有才有貌,擠破頭也要入朝為官。
然而,也有像紀尉蘭這樣的女子,不想在朝廷上與男人互爭短長,反而鼓吹當朝“男主外、女主內”的風氣,不入朝為官,回歸內闈,以賢妻良母為職志。
這些人,在皇朝里,被稱為“不仕”。
“那你呢?小雪,你真準備好走入‘仕途’這條‘不歸路’?”紀尉蘭反問。
“呃,是啊。姐姐三年前登科后,家里就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只擔心自己考不上,倒是沒想過不走這條路呢!
本來她在太學里的成績僅屬中等,是沒機會得到推薦赴試的,好在這一次歲考她勉強合格,又遇到京城戶口增額,這才得以參加三年一試的科考。
大抵這便是身為仕宦之后的好處吧。
他們不必如一般民間百姓從地方郡縣逐層考起,在員額允許下,只要經過太學博士的推薦,便能直接參加京試。
“說起來,都是‘家學淵源’啊。”紀尉蘭輕嘆道!拔壹沂来粸楣伲慵覅s世代為官,照理講,我們兩家原本不應該有關連才對!
但打從數(shù)年前紀家搬到冉家隔壁后,紀尉蘭就成了冉小雪的密友。
“沒辦法,誰叫我們是鄰居。兩家后院相通,你家哥哥又跟我家姐姐有婚約,這還能不聯(lián)絡么?”
“說起他們的婚約,驚蟄入朝也兩年了,她打算讓我哥等多久?”
“上回她是這么說的:‘愛等就讓他去等,我才不認這事。’”冉小雪引用自家姐姐的話。
紀尉蘭聞言,忍不住搖頭道:“所以我才說,女孩子還是別做官好,做了官……”趁機宣揚女子“不仕”的理念!白隽斯伲偻静豁標,操勞到死還看不見前景;官途若順遂,更沒時間停下來休息,不知道得耗上多少年,萬一錯過了生育時機,會生不出孩子的。最糟的是,倘若生了孩子,還得一邊把屎把尿,一邊處理政務,蠟燭兩頭燒,老得快不說,遲早會早死。”
冉小雪聞言,眉眼都笑彎了,順手搭上友伴肩膀,玩笑道:“我的好尉蘭,今年貴庚啊?年紀輕輕的,怎么就說起生孩子的事了?”
她與紀尉蘭情同姐妹,才能開這樣的玩笑,否則問人年紀,是極其無禮的。
紀尉蘭果然不介意,只微微聳肩道:“不就跟你一般年紀么!
十五芳齡,尉蘭卻不覺得在這時候討論未來的規(guī)劃稍嫌過早。
盡管皇朝無論男女皆以十八歲為成年之齡,然而民間早婚男女比比皆是。既然要當一個“不仕”,以婚姻生子為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事,她確實得及早計劃。
“不說我了,小雪!蔽咎m看著一身青衣的冉小雪說:“再過不久就要科考了,你準備得如何?”
“驚蟄說,考得上算我運氣!比叫⊙┼倨鹱焱詡兒垂落下來的一繒額發(fā)吹了口氣,也不沮喪,只隨性笑笑!昂俸,盡人事聽天命吧!
“好個盡人事聽天命,就像你會講的話。”
冉小雪聞言,僅是哈哈一笑道:“沒辦法,我本來就不是塊讀書的料呀!
那一日,是鳳德十一年九月十九,融融秋日。
當兩名正值豆蔻的少女各自抱著幾本書踩著秋光回家之際,閑步京城大街上,滿城已盡是為即將來臨的十月秋考赴京趕考的白衣。白衣似雪呵。
不期然想起先前那雙墨染似的眼睛……那個人……對著秋陽,冉小雪微瞇了瞇眼,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往后應該會有機會再見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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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
帝京一處旅棧里,石履霜揚起俊眉,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相貌憨厚的男子,同時掃視過男子身后另一張桌子旁三五成群的舉子。
“是啊,石兄,難得我們同住在這旅棧里有半個月的時間了,科考將近,考完后也許便各分西東,所以想說若有機會,定要問上一問!
男子姓程,名常安。但皇朝男子以字行于外,因此稍微熟識一點的人都喚他程子鴻。
“程兄沒信心能登科么?”石履霜不答反問。如今聚在帝京里的舉子皆是各州才俊,能來到京城考這最后一試,好歹得該對自己有些信心才是。
“可不是。你猜我考了幾次?”程子鴻臉上有一抹無奈的表情。不待石履霜回答,他已道:“這是第三回了,我真怕今年又落榜!
石履霜微微笑道:“程兄多慮了,還沒考怎能知道結果。”
“那可不。京試的試主若依往年,是春官府那位性情古怪的禮部卿,我今年恐怕又沒希望上榜了!
過去,皇朝科考為了避免關說和賄賂等等不公平的情事發(fā)生,試主名字往往會在考試當日才公布。因此,盡管禮部卿曇去非已擔任過上回科考的試主,但今年會不會換人,還不是非常明朗,一切仍得由當今天子做最后決定才行。
“哦?怎說?”
“那位大人出題方向一向古怪,怕一個不小心,審錯了題意,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就給你批個‘文不對題’,往年落榜的舉子多是這么被淘汰的!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程子鴻唉聲嘆氣道:“唉,更別說我朝科考無分男女皆可應試,倘若輸給女子,豈不是臉面無光?三年前的頭榜就是一名女狀元;女人不相夫教子,卻在朝廷里與男人一爭長短,你不覺得這種情況很令人憂慮么?”
“程兄是指,令夫人也想與程兄在官場上一爭長短,這情況十分令人憂慮?”
說穿了,這人只是因為考前焦慮,才特別與他攀談的吧。否則他們入住這間旅店也半個多月了,就不見他像今日這般熱絡,還邀請他同桌吃飯呢。
“正是!”程子鴻連連點頭道:“拙荊說,我今年再要考不上,下一回干脆她出來考,叫我改當個‘不仕’,留在家里奶孩子。”
“聽起來也還不錯!
“那可不!”程子鴻反應有些激動地說:“我若留在家里奶孩子,這十年來苦讀寒窗,豈不是沒半點意義了!換作是你,也不想墮落至此吧!”
“不知道,石某尚未婚配!边不知道以后他會不會想留在家里奶孩子,但眼前他只想登第入朝,官拜一品。
一聽見石履霜還沒娶妻,程子鴻以過來人的立場勸道:“既然如此,我真的建議石兄,往后若要娶妻,可得娶一個不仕女啊!狈駝t像他現(xiàn)在這樣,家中妻子一直想出來做官,成天吵鬧不休,可叫他怎么有辦法齊家治國?
“再說吧!今日多謝程兄款待。”石履霜吃飽喝足,想離開了,便道:“倘若沒有其它的事,石某有些倦怠,先告退了。”
這旅棧吃、住的開銷是分開算的,他身上盤纏不多,若非下樓時剛好看見程子鴻點了一桌菜吃不完,見他出現(xiàn),拼命向他招手,他大概買塊炊餅嚼一嚼,就算解決了一餐。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石履霜自覺還算盡責,至少讓程子鴻發(fā)了發(fā)牢騷。
這種事情,若非真令程子鴻深覺困擾,又不好對其他自恃甚高的舉子提起,他大概也沒機會吃頓有菜有肉的熱食吧。
程子鴻見石履霜要走,也沒強留,他還煩惱著今年若考不上,該怎么辦呢。
怔愣半晌才想起,石履霜似乎始終都沒怎么透露關于自己的事。
只知道他姓石,字履霜;而大名、生辰、籍貫呢,竟沒一樣聽他說起的。這人年紀看似輕輕,但舉手投足間卻隱然有種老成與世故。
距科考還有十天,一般由外地來到京城的士子,無分男女,誰不是一天到晚躲在旅?头坷锴谧魑恼拢蛘咴俣嗍煊泿灼洉。
但石履霜似乎不這么做,他總是大清早就步行離開旅棧,入夜后才回來休息,也沒見他拿書出來讀過。
入住旅棧那天,他曾瞥見他行囊,里頭只有幾件替換衣物,書也沒幾本,顯然是個寒微士人,不似他家財頗豐。
不知道他都去了哪里?
一般人若是第一次從外地入京來,必定會被帝京的繁華勝景給迷住。
他,每天離開旅棧,不會是趁機去觀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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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履霜正是去觀光。
皇朝帝京在歷代君王開明的統(tǒng)治下,商業(yè)繁榮,貿易興盛。
不同于其它州郡,入夜后甚至沒有宵禁。京城文風鼎盛,處處有美食美酒,街上人人衣冠楚楚,更別說朝中大臣,人品相貌皆是一時之選。
當今天子朱雀帝癖好美色,果然名不虛傳。
他刻意在官府林立的城北一帶走動,雖然礙于身份低微,無法自由進出有甲七護衛(wèi)的六部府廳所在的皇城。
但此刻,他站在皇城正南的丹鳳門外,以石履霜這名字起誓,總有一天,他要進得這門,當一個人上之人,官拜一品。
“唉,又一個來探路的!弊髠炔贿h處一個男性嗓音道。
“說不定是來觀光的呢。”同樣是左側走來,另一個語帶戲譫的女聲說道。
石履霜轉過頭去,只瞧見兩名身著公服的小吏。從衣著顏色是青底白緣來看,應是春官府的小吏。
也是。此刻他所站立之處,正是明年二月初春時,要貼上新科進士榜的榜墻。
這白墻立在皇城南門左側,每隔三年都會被人踹倒一次。原因無它,只因落榜者眾,眾人落第后心情憤慨,紛紛踹墻泄恨,也是人之常情。
兩名府吏,一男一女,拎著補墻的工具前來,見石履霜站在墻邊,并不驅趕他,只是相繼蹲下,對著這榜墻研究起來。
石履霜覺得好奇,就在一旁看著。
那年輕女官員察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好了,動手吧!
那年輕男官員點頭答應了聲,果然拿出兩把抹刀,并將其中一把交給他的同僚;然后,兩人便開始將和好的石泥漿抹在墻面上。
兩人顯然對手上工具不拿手,沒半晌,便滿頭大汗。
男官員開始抱怨:“這種事怎么不叫冬官府的人來做?”冬官府掌工部,做起版筑必然比他們得心應手。
女官員喃喃低語:“若早知道上頭某人心肝顏色異于常人,當初抵死不入春官!边以為才待選不到一年就被選中入府是一件好事呢,結果……
男官員見石履霜還沒離開,便告訴他:“唉,這位兄臺,往后你若考上了,可記得別入春官府哪!
女官員趕緊阻止:“喂,華殉,你別那么好心,萬一禮部卿是個大變態(tài)的事被新人知道了,沒人敢進春官府來,屆時我倆要怎么升遷?”
一個官府里總得有人墊底,倘若沒有新人補進來,舊人怎么升得上去,又或者有機會轉職到其它地方呢?
“是是是,這我倒沒想到。”剛剛只是想說同是男性,好心提醒一下人家。可若因此而害了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谷華殉趕緊亡羊補牢道:“呃,這位兄臺,我剛剛講的事,你可別告訴別人,自己明白就好了,知道嗎?”
雖說只救了一個人,但也算是救人,希望上天念在他有好生之德,讓他早日脫離春官苦海吧。
石履霜聽得津津有味,便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別人……春官府的禮部卿……”
。ā笆莻大變態(tài)!保┤艘恢孪簦瑫饩秃。
“不過呢,”石履霜笑了笑,告訴兩位春官府的府士:“其實在外頭人人已是這樣傳的,這應該不是什么新鮮事了!
有關過禮部卿如何刁難考生的事,他也不是不曾耳聞過。就是稍早在旅棧時,程子鴻也才說過類似的話。
“是么?”女官員一怔,片刻后反應過來,驚呼:“原來如此!莫怪、莫怪這兩年都沒有人想進春官府……”
累得他倆明明就是九品府士,卻被當成匠人使喚,今日甚至還被派來修墻。她丟下被墻的抹刀,恨得牙癢癢說:“可惡!到底是誰把禮部卿是個黑心太變態(tài)的事情說出去的?”
這下子,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一入地獄,竟然還出不了地獄!家里人還以為她官途順利,都不知道她身陷火水之中啊……
此言一出,原本行經附近的路人紛份朝榜墻這兒投來異樣眼色。
“驚蟄,你別那么大聲。”否則原本不知道的人,現(xiàn)在也會知道了。
谷華殉趕緊拉著同僚的衣袖,提醒再提醒。
如今他倆坐在同一艘危船上,是該同舟共濟的。
兩人蹲在墻邊,忍氣半晌,才又重新拾起抹刀,以最快的速度將該修補的地方補好。事已至此,抱怨也無法改變現(xiàn)狀,還是先做好眼前能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