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錦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三爺……”她不知道除籍是這么嚴重的事,可是就算是這樣,冤有頭債有主,他也不能因此而對付侯爺。
“曾經,我已經不在乎宋姓,可現在我想要拿回宋姓,我必須為了你取回宋姓,我要你正式地成為我的妻子,我錯了嗎?”因為她,他發現自己在乎,他沒有自己想象的瀟灑,曾經屬于他的,全都必須還給他。
似錦顫著唇,欲開口之際,突聽見陣陣腳步聲朝這頭而來,抬眼穿過園子,就見玉蘭帶著幾個丫鬟像是要朝廚房而去。
“玉蘭,發生什么事了?”似錦拉開喉嚨問著。
玉蘭向來閑散,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她不會拉著裙擺跑。
“李娘子!”玉蘭聽見她的喚聲,拐了彎跑過來,一見李若凡在場,像是松了口氣道:“二管事,侯爺突然嘔了一口血,咱們都慌了手腳,大夫人說要再煎一劑二管事送來的藥,如今二管事就在這兒,不知能否請二管事將那位開藥方的大夫給請進府替侯爺診治?”
似錦抽了口氣,橫眼瞪向李若凡,氣他根本說了謊,自個兒又險些被騙,見包袱被他扯著,她棄了包袱趕去行正軒。
李若凡咬了咬牙,惱宋綦的病情怎會在這當頭急轉直下,直教他百口莫辯。
“你去煎藥,一會讓人將大夫請來。”李若凡擺了擺手,示意玉蘭先離開。
玉蘭趕忙領著幾個丫鬟進廚房,而李若凡緊抓著似錦的包袱,惱火地往墻上一砸,包袱四散,里頭包的竟是紙墨硯筆和一套衣裳,他不禁楞了下。
“三爺還是跟三夫人解釋清楚吧!滨挠牡厥帐爸坏厣⑽。
他何嘗不想解釋?可這當頭,說什么都是白搭。
“欸……天啊,這是三爺呢。”醍醐將拾起的畫紙遞給他!叭隣,三夫人的畫技真是可怕,仿佛把人給攝進畫中了。”
李若凡怔楞一瞧,那面貌神韻竟是如此恰如其分,仿佛在她面前,他是毫無遮掩的。
原來……她早就看穿他的本性了?
“三夫人肯定早就傾心,要不怎會為三爺作畫?”
“是這樣嗎?”他低聲喃著。
說的也是,似錦是防心那般重的人,她愿意接受自己,不就意味有著一份情?可如今在她誤解他的同時,他也傷透了她的心……他得把事說開才成,不能容許她再誤解他半分。
“三爺,宋絡回來了,要不要讓他去將大夫請來?”
李若凡回神,抬眼望去,瞧見宋絡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來!叭隣敗!
“如何?”
“在同陽鎮的莊子里找到了陶嬤嬤,而且還有其他發現,我想三爺應該親自走一趟同陽鎮。”宋絡語帶保留,字句隱晦。
“是嗎?”李若凡沉吟著。
眼前首重陶嬤嬤一事,只要證明宋潔是柳氏所生,他就能讓柳氏無顏活在這世上,所以他該即刻前往同陽鎮。
可這一來一去得費上幾天功夫,就怕待他回來,誤解更深。
“三爺,我認為這事得快,否則怕有變數!
李若凡握了握拳,將畫遞給了醍醐。“將三夫人的東西放回房里,你過去行正軒那頭,侯爺要是問起,就說我出了遠門,快則三四天才會回來!
“是!滨瓚寺暎S即又道:“三夫人的事……”
“她正在氣頭上,我現在說什么,她八成也聽不進去,一切都等我回來再說。”讓彼此冷靜一點也好,省得氣頭上,什么鬼話全都說出口。
一早,江麗瑤讓秋月梳理整裝好,欲進宋綦的寢房,卻見似錦在門外候著,不禁訝道:“似錦,我不是說要你回去歇息,你該不會一整晚都在這兒吧?”
似錦紅著眼眶,扯起一抹勉強的笑。“小姐,我沒事的,而且我有去歇一會,讓玉蘭替了我一下!
江麗瑤皺起眉!氨緛砭陀猩舷掳胍沟闹狄梗@里還有其他嬤嬤可以值夜,你沒必要一直守在外頭,況且大夫不是說了,侯爺吐出的是郁結的污血,吐血反倒是好事。”話落,拉著她回角房。
“似錦,你和三爺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從實道來!苯惉幰贿M房劈頭就問。
打幾天前,侯爺嘔出一口血,似錦便回行正軒伺候,一天兩天還不打緊,到了第三天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差人問了,才知道李若凡早在那天就出了一趟遠門,至今都還未回來。
“沒事。”
“沒事?”江麗瑤瞇起琉璃似的眸。“你那神情看起來就不像沒事,是不是在牙行時發生什么事了?”
似錦抿緊了唇,怎么也說不出那天的事。
哪怕大夫說了侯爺無礙,但天曉得呢?要是那位大夫是跟三爺同伙的,說的話根本就作不得準,再往惡處想,就怕如此一來,侯爺的身子會更差,要她怎么不憂心,非得在房門外候著不可。
不管怎樣,三爺捅出的簍子,她總得想法子彌補才行。
“算了,你要真不肯說,我也不逼你了,橫豎你就在這兒歇著,要真有事,我會讓人來喚你!
“小姐……”
“照顧侯爺已經夠教我煩心了,別連你也病倒了,到時候逼死我!苯惉帥]好氣地說著,正要出門,就見洪嬤嬤急匆匆地跑來!昂閶邒,發生什么事了?”
本來已坐到床上的似錦,聞言立刻起身,走到江麗瑤身后,就怕是侯爺那頭傳來了壞消息。
“大夫人,宮中內侍來了,請大夫人趕緊去領旨!焙閶邒呱蠚獠唤酉職獾卣f著,臉上是遮掩不了的笑意。
真是太不巧了,太夫人今日一早就去清竹寺上香,而老夫人去訪故友,兩人此時都不在府內,無法第一時間得知皇上的封賞,共享榮耀。
江麗瑤楞了下,才剛踏出房門,便見有人已經進院門,趕忙迎向前去。
“武平侯夫人不需要多禮,奴才是奉皇上旨意,送來皇上的賞賜,此外皇上下令讓御醫跟著前來給侯爺切脈。”宮中內侍向前止住江麗瑤行禮,噙著笑意說。
“多謝公公!苯惉広s忙領著內侍和御醫進了宋綦的寢房。
待御醫診治過,開了藥方后,內侍才取出圣旨,念出皇上的賞賜,隨即讓人將賞賜給抬進房里。
江麗瑤接過圣旨,卻不能理解皇上的賞賜怎會是一座紫檀屏風。
“侯爺,這兒還有一封皇上的密箋?”內侍躬身朝他遞出一封信。
“多謝公公!彼昔虢舆^后,使了個眼神要江麗瑤給賞。
江麗瑤給了賞后,恭恭敬敬地將內侍給送出門才回到行正軒。
這一回來,見到的情景真教她結實地嚇了一跳!昂顮,這屏風怎么損了一角?”只見擱在床邊的紫檀屏風已經掀開了黃綢,可底下的屏風是有虧損的。
宋綦微揚起眉,嘴角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問:“三爺還沒回來?”
“還沒呢,一點消息都沒有!苯惉庪p眼還是瞪著那座屏風。
要說家宅里的事,她在江府已經被訓練成精了,別人一個眼色,她便猜得出是在玩什么把戲,可朝中的事她一點概念都沒有,無法揣測圣意。
“似錦,可有聽說三爺去哪?”宋綦問著一旁的似錦。
同樣看著屏風的似錦猛地回神,搖了搖頭!拔也恢!笨吹狡溜L,教她想起李若凡之前找了工匠將繡屏弄好,擱在牙行里叫賣,到底賣了多少她是不知道,但他交給她的是五百兩銀子。
當她把銀子交給梅蘭她們時,她們一個個都快要樂上天……她愈發不懂李若凡這個人,他待她是無話可說的好,可他待侯爺……她要怎么跟侯爺說該提防他?她說不出口,但如果她不阻止,豈不是要害了侯爺?
“怎么了,有話要說嗎?”宋綦略顯疲憊地倚在床柱上。
似錦幾次張口,卻總是難以啟齒,最終把心一橫,豁出去地道:“侯爺,我認為侯爺應該要防備三爺!
宋綦原本欲閉起的眼猛地張開,噙著玩味的笑問:“為什么?”
“因為……”似錦看了江麗瑤一眼,沉重地將那日聽見李若凡和宋潔的對話道出,然后再朝兩人一跪!拔視⻊袢隣數,請侯爺不要傷害三爺。”話落,她垂著眼等著發話,可是等了半天都沒人吭聲,她的心不禁涼了。
侯爺一定很痛心,小姐一定很難過,她該要怎么做才能讓他們原諒三爺?還在思索應對之道,卻突地聽見忍俊不住的笑聲,教她眼角不禁抽了下。
她真的不能怪小姐,畢竟小姐是個在父親喪禮上都能笑出聲的人,遇到這事,她一笑置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接著她聽見了宋綦的笑聲,教她疑詫地抬眼。
難不成相處久了,侯爺也被小姐給傳染了壞毛。
“侯爺?”不要緊吧,笑得有點夸張了。
“似錦,你該不會因為這事跟若凡鬧開了?”宋綦用力地忍住笑,維持他侯爺的威嚴。
“我……”怎會是問這個,這是重點嗎?
“糟了,這下子我會被三弟恨透了。”宋綦笑得萬般無奈,拉著江麗瑤!澳愕脦臀蚁雮法子才成,否則三弟撒手不管,我就麻煩了!
“說的也是,依我看,待三弟回府,就把似錦送回去,應該可以讓他解點氣!
“小姐,你……”似錦怔楞地說不出話,看著兩人互動,這才驚覺原來他們相處得這般融洽,甚至共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侯爺早跟我說了,你方才說的是侯爺之前和三爺的私議,藥里的粉錫確實是毒,但也確實是藥,相當對侯爺的傷勢!
“……嗄?”似錦呆住了,作夢也沒想到會聽見這個結果。
“三爺回府,為的就是要保護侯爺,而侯爺等著傷好,要幫著三爺恢復宋籍!苯惉幒唵味笠氐莱,就見似錦垮下了肩,一臉泫然欲泣,她忍不住噴笑。
“怎么會這樣?我……小姐,怎么辦,我狠狠罵了三爺一頓,結果他就出遠門了,他會不會不回來了?”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她,為什么將她蒙在鼓里,害她犯下這么可怕的錯。
“能少一人知道是最好,尤其你這直性子,咱們都認為瞞著你好,可誰知道他倆交談竟會被你撞見!彼彩欠浅勰苤难健
似錦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的沮喪悲傷成了不知所措。
“別擔心了,咱們讓人去問問,看看三爺什么時候會回來!苯惉幈M力地安撫著她。
“不,差人去找,他要是在城里,要他立刻趕回來!
“這么急?”
“不急也不成,晚上皇上來時,我要讓他代替我去接駕!
江麗瑤和似錦同時望向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么。
“接駕?可是方才公公并未提到皇上要來!苯惉庡e愕地道。
皇上是九五至尊,除了重大祭典和圍獵,幾乎是不出宮的,誰知道他竟然打算前來武平侯府。
“你忘了剛剛皇上給我一封密箋嗎?我比較不明白的是這缺角……嗯,三弟向來最會解謎,我等著他幫我解謎!
江麗瑤聞言,頭皮都麻了,二話不說地差人去找。
直到晌午時,才見李若凡風塵仆仆地趕來,劈頭第一句話就問:“似錦呢?”
“我讓她去歇息了,晚一點就醒了!苯惉帉⑺@幾日都守在門外值夜的事說過一遍,有些埋怨地道:“三爺怎么沒將事給說明,害得似錦這般擔憂!
李若凡無言嘆了口氣,只能說是老天作弄了。
“那事還不打緊,若凡,你先幫我瞧瞧皇上送這屏風的用意是什么!彼昔肽睦镞有先前躺在床上的虛弱樣,行動自如不說,還一把拉著李若凡。
“你自己的事,你……”話未完,見紫檀屏風上頭雕的是龍生九子,而缺的一角正好是其中一子,教他不禁微瞇起眼,半晌才問:“送來就如此?”
“是啊,你認為呢?”
李若凡忖了下,吩咐宋絡回牙行取剛裱褙好,尚未交給宋綽的龍圖,便道:“讓我想想,我累了,先去歇一會……似錦睡在哪?”
“你就別去擾她了,她才剛睡,你去睡她隔壁的廂房!
李若凡咂著嘴,拖著腳步疲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