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逛完國小,他又帶她去自己念過的國中、高中,直到他們來到大學校門前時,她驚訝地說:“我以為董事長級的人物,都要在國外受教育!
他沒有什么太大表情,淡淡回答,“我有出國,在國外拿的是博士學位!
她才知道他真的很強,在短短四年內拿到碩博士文憑。
她眼底閃過精光,那是對英雄的崇拜,但不管她的眼光出自什么原因,說實話,他很享受。
她問他,“大學時期,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通常問這種話,必須關系夠親密、感覺夠熟悉,才不至于尷尬。
而過去十天,他們之間從陌生到熟悉,從上司下屬關系變成朋友群,所以這個問題并沒有讓他覺得突兀。
“有,我試過,但結局不太好!
“因為你太嚴肅嗎?高高在上的男生在班上確實比較不受歡迎!
“不是我的問題!
“不然呢?”
“是女人太麻煩、要求太多,她們認為男朋友是一張無限卡,可以任由她們無止無盡地從里頭提領金錢、時間、關懷、照顧、浪漫,我不懂,她們為什么不靠自己的能力爭取所要,卻要從男人身上榨取所需!
郁喬無奈點頭,說:“我明白你的愛情為什么下場不好了!
她同情和他交往的女生,大學時期的女孩誰不對愛情充滿想象?誰不想和男朋友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碰到一個要求女人自主獨立、不占用自己時間的男朋友,她只能對她們寄予無數同情。
“你呢?你有交男朋友嗎?”
“沒空,念大學時要念書、要打工,忙得二十四小時不夠用!
“錢不夠用嗎?你不是說你母親有留下一點積蓄?”
“勉強一點是夠用的,不過那時好像在向誰賭氣似的,非要逼自己成功,我不曉得自己在ㄍㄧㄥ什么,但阿嬤看出來了,她摸摸我的頭,告訴我,和大橋分手是他的損失和不幸,不是我的錯。”
“老人家的智慧!边@讓他又想起自己的外婆,淡淡笑容浮上。和阿嬤相處十天,他心底遺憾減少了幾分。
“阿嬤的話讓我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在賭什么氣,我這才曉得,原來自己那么驕傲,非要贏過大橋、非要比他成功、非要在若干年后的同學會上,讓所有同學知道,就算沒有一對富爸爸、富媽媽,我也可以走出光明大道。
“我還以為沒關系的,以為鐘媽媽沒對自己造成任何影響,以為我只把她的話當放屁,卻原來鐘媽媽早在我心底烙下自卑的痕跡!
“后來呢?”
“還有什么后來,就是這樣嘍,大學四年、職場六年,我像只辛勤的小螞蟻埋頭苦干,然后有一天、猛然發現,天啊!我已經二十八歲,很快就要步入中年,我還沒出國玩樂過,還沒有找到一個好男人認真交往過,我沒有瘋狂過、歡樂過,我錯失了身邊許多好風景……然后,我決定,不再當螞蟻!
她的話讓他深深思索。是不是……他也沒有玩樂過、瘋狂過、歡樂過,是不是他也錯失了身邊許多好風景?
“不當螞蟻,你要當什么?”
“嗯……當蜜蜂吧,到處采花喝蜜!
“蜜蜂不會比螞蟻輕松,它們一樣要為了延續生命,辛苦一季又一季。”
“阿董先生,你真的很像老師,就不能輕松一下、快樂一點,讓自己不要時時保持一張認真卻呆板的臉?”她覷他一眼。不過是個比喻,他也看待得那么認真?
蘇凊文摸摸自己的臉。他現在是認真而呆板的表情嗎?
眉心拉出川字形,至少有一件事她說對了,母親也常對他講——“你別把每件事都看得那么認真,年輕人就該做年輕人的事,傻一點、瘋一點,沒有人會批判你的。”
他是這樣回話的——“沒有人可以批判我,因為我做得比他們都好!
相當驕傲的回答,但他的確有驕傲的本錢。從小到大他都是一百分,不管學業成績或品格操行,沒有令人置喙的地方,就算有人說他是機器,他也只會把它當成是贊美,因為他精準、零失誤,因為他事事成功,他的成就是沒有人可以否決的事實。
但連續幾天、他在她家里,和他們一起陪阿嬤說笑,阿嬤到底有沒有聽懂他們在笑什么他不知道,可是在那樣的熱鬧氣氛當中,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放松。
這些年,他連吃飯都在思考:這頓飯局后,他可以替自己爭取到什么。
而這幾天,沒有目的的說話、沒有目的的笑,就連挑釁也都是幼稚而無聊的舉動,但這些無聊……好吧,他承認,他是愉悅的。
十天過去,他漸漸喜歡上這種感覺,甚至想要繼續下去。
再度沖動,他脫口問:“阿嬤回療養院后,那個房間有什么作用?”
“作用?”
能有什么作用?過去幾年,除了自己使用的房間外,其他的房間都是空著的,若不是搬進兩個吃白食的家伙,那些房間會繼續保持空白。
“有人住嗎?”他以為她沒聽懂他的意思。
“當然沒有!彼要找誰進駐?一個整理屋子、一個做飯,養兩個奴隸已經是她的極限。
“租給我吧。”
她下意識的反應是——驚嚇。他怎么會提出這種事?難不成他和齊翔、大橋對壘對上癮了?每天沒找他們斗上幾句會不開心?
“為什么?”
“我父母親過兩天要到加拿大,我不喜歡一個人在家的感覺,而且你的廚子還不錯!
他瞎扯,他爸媽沒要去加拿大,而且就算他們出國,他也不會是一個人在家,因為他有弟弟、有管家。但只要能達成目的,他不介意鬼扯。
郁喬笑逐顏開。每次齊翔聽見他叫他廚子,就會氣得火冒三丈,但他每次丟了地雷就跑,把一個酷哥弄成指天畫地、怒目橫生的爆炸哥,他挑挑眉、樂了,卻讓大橋去承受齊翔的怒氣,有時候想想,他這個人真壞。
“大橋和齊翔應該不樂意吧!
“他們不是吃白食的嗎?樂不樂意關你什么事!
對呴,她怎么老是忘記這件事,是他們賴上她,又不是她賴上他們,她干嘛管他們樂不樂意?
蘇凊文見她不說話,補上一句,“一個月五萬塊,住宿加上伙食。”
五萬?夭壽哦,錢多也不是這種撒法,不過……五萬塊耶,雖然比不上過去的薪水,但吃飯水電不愁,還可以多養幾個白吃白喝的,所以,她沒有考慮太久,便爽快地點了頭。
接下來不管做什么,他們的氣氛都很好。他們不停聊天,他帶她到大學時期經常光臨的牛肉面店、泡沫紅茶店,他們一路吃吃喝喝,雖然正式進入郁喬胃袋的食物不多,但她心情飛揚愉快。
已經很多年沒有享受過這樣的輕松了,他沒有,她也沒有。
這個下午于他、于她,都是嶄新而快樂的經驗。
他送她回家她下車后,彎下腰,本來想跟他說再見的,卻沒想到某個念頭閃過腦海,她脫口問:“你怎么會……想帶我到你的母校?”
他和她一樣,沒有經過太多思考就回答,“談戀愛的第一步,不是認識彼此嗎?”
然后,她當機、他呆傻。
嶄新經驗Numbertwo,他們都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回話,如果這是在公事上,犯的錯就大了。
瞬間,他們都不曉得該怎么往下接話,然后兩人又不經大腦,做出直覺的反射動作。
她猛然轉身躲進屋內,而他,猛踩油門離開她的家前。
她跑進屋,猛喘氣。完了、完了,她變成大花癡了,只要想起他,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加快,不由自主想要發呆。
鐘裕橋見她跑進來,又臉色不大好,于是問:“你們不是只是送阿嬤回療養院嗎?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
他的口氣明明很溫和,但她就是莫名其妙想借故發脾氣。哇哩咧,難不成她還要在身上裝追蹤器,隨時向吃白食房客報告行蹤?
她歪過脖子,半偏臉,滿臉的非善男信女,問:“你是我的監護人?”她滿腦子混沌,只想找個安靜的空間,好好分析他那句話是假是真、是玩笑還是嚴肅。
但鐘裕橋阻了她的去路。“我不是,但我和翔會擔心!彼s緊把齊翔拖下水。
她的惡意目光馬上落在一旁的齊翔身上,等待他的反應,他連忙搖手否認,“我只是不確定你要不要回來,不知道晚飯要做多少分量。”
鐘裕橋一聽,瞠大雙眼。剛才是誰把蘇凊文狠狠臭罵一頓?是誰和他一起想惡計,打算給蘇凊文釘小人,他居然在這個時候抽腿?
他的回答令她滿意,她說:“從明天開始,要準備四人份的餐點!
“為什么?”
“因為阿董要搬到我們家!边^去幾天,他們自動把董事長簡化成阿董,而接下來更多天,他們必須適應阿董在家里到處晃蕩。
“什么!”鐘裕橋尖叫。
“不可以!”齊翔對蘇凊文的不滿露餡。
“為什么不可以?”
她雙手橫胸,仰起下巴,盯上兩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人。
“這是我們的家,不需要外人介入!饼R翔握住她的手,滿臉認真。
“你們記錯了吧?我們的家?不對,有空你們一起去地政單位查查,看看這棟房子是登記在誰的名下!
他們不過比阿董早到幾天,就把自己當成主人?這算不算乞丐趕廟公?人家阿董還付錢呢,真不曉得他們哪來的發言權。
她滿肚子火;饸庖唬核麄兒狭ε懦馓K凊文;火氣二:她真的很想回房間,把阿董的話從頭到尾好好想一想,偏偏……有沒有聽過,好狗不擋路?
怒目相向!她強硬的態度讓齊翔敗下陣、退兩步、妥協。好吧,人家本來就是老大!鞍⒍_定要搬過來嗎?”
“當然,人家一個月還付五萬塊錢!
“是不是只要付錢,就能夠發言?好,我付!”此時突然不會看人臉色的鐘裕橋接話。
“你有錢?”
“當然!”
那他哭什么窮啊,害她善心發作,收留讓人尷尬的前男友。
她一掌敲上他肩膀,重重的一下,平衡感不夠好的,肯定會往后仰倒。
“太好了,既然你有錢生活,就趕快把行李收一收搬出去吧,免得老是傳遞錯誤訊息給別人,讓我很尷尬!
“我傳遞什么錯誤訊息?”
“是誰告訴董事長,我是你的女朋友?”
郁喬冷下臉,瞪完大橋瞪齊翔,齊翔連忙搖頭,拉出一張笑臉,表明自己和他不同伙!拔液軞g迎阿董搬進來,他做人熱情和善、親切大方,我超、超、超級喜歡他的!闭f完,他越來越佩服自己睜眼說瞎話的功力了。
郁喬鼻孔朝天,磨兩下牙,決定暫時放他一馬,她比出蓮花指,分別點上兩個人,似笑非笑地說:“如果他搬進來,有誰覺得很不適應的話,歡迎隨時搬出去!
撂下話,她趾高氣揚轉身上樓,臨別秋波一送,震得鐘裕橋和齊翔心底警鐘大作,雙雙退后幾步。她的笑容……呵呵,足恐怖。
直到她關上房門,鐘裕橋才咬牙切齒。
蘇凊文和齊翔都是無恥小人,一個在背后向女人告狀,一個前幾分鐘才把蘇凊文的屎臉批評個半死,下一秒就說人家和善熱情。
他越想越生氣,齊翔卻聳聳肩,酷臉加入兩分痞態,繼續給他挑撥下去。
“看來,前男友沒希望,小喬和新男友的戀情正如火如荼熱烈展開!
鐘裕橋橫他一眼,“小喬不過是崇拜英雄。”
“至少她現在心中的英雄是阿董不是你。”
有沒有聽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從現在開始,他要安步當車,不出頭、不多話,好好的當他的得利漁夫。這個念頭,讓齊翔揚起兩分笑意。
“不行,絕不能讓他搬進來!
鐘裕橋咬緊牙關,面目猙獰,額頭的青筋暴張。
哇咧什么董事長?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住下來,好不容易找到初戀情人,好不容易老歌新唱,怎么能夠讓第三人橫插一腳?要是讓他把“戀歌”唱成“安平追想曲”,多冤枉。
“沒聽清楚嗎?同樣付費,可小喬姑娘選擇他,不要你住下。”
齊翔修長的指頭往他身上一指,挑眉,眼底看好戲的成分濃厚。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雖然他們建立若干交情,但是……奇怪了,他怎么會這么開心?是不是哪一檔很有名的連續劇快要上映?
鐘裕橋明白他說的是真話?墒钦嬖拏税
他想不通,那天小喬說的不是暗戀嗎?為什么過去幾年沒有化暗為明,卻在她離職后,浮上臺面?
這個晚上,他輾轉反側,想不通的事在腦袋里翻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