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昊旸壓抑了好幾天不去看文晴安,卻在一整天心緒不寧下驅車來到鄒家,見到的卻是一個被眾人包圍,紅腫著半邊臉,手上淤青的文晴安。
霎時,怒氣在他的體內沸騰,冷靜的臉上布滿寒霜。他排開眾人,不顧他人疑惑的目光,伸手勾起她的臉,幽黑的眸泛著冷冰。
「怎么回事?誰傷你的?」
「沒什么,只是被人認錯打了一下。」文晴安楞楞的望著他。
幾日不見,他終于又出現了。而他泛怒的神色,奇異地平撫了她心底的恐懼。是以,即使知道眾人都注視著他們,她卻沒有逃開他的碰觸。
「被人認錯?」范昊旸眉頭緊皺,瞥向身邊被他的舉動楞住的眾人,其中包括前幾日在鄒家門外見到的男人。
「范先生,事情是這樣的,晴……」鄒母開口解釋,卻發現鄒琤的上司、同事還在,連忙改口道:「下午小琤和我去逛街,沒想到會被兩個小混混又抓又打,瞧,她的臉都腫成這樣。」鄒母心疼的看著文晴安紅腫的臉頰,可謂是打在兒身,疼在娘心。
「小混混?」范昊旸瞇了瞇眼,心中莫名的不安。他轉向鄒琤的上司,「那兩個混混認識鄒琤?」
鄒母和文晴安一楞,瞪著范昊旸,又看向王諾奇。
王諾奇雖不清楚范昊旸和鄒家的關系,但顯然有些不尋常。敵對意識在他的心中升起,但他強勢的態度與不可一世的神態,又讓他無法保持沉默,半晌才道:「據我們的判斷,那些人應該是認識小琤。只是小琤喪失了記憶,所以才沒有認出他們!
「是誰?」范昊旸森冷的問。
「這……說實話,小琤經手的案件不少,惹怒黑道是家常便飯,只是他們也明白對付警察需要冒極大的風險,所以從沒有報復過……」
「今天他們就行動了!狗蛾粫D冷笑的打斷他的話。
王諾奇看著文晴安,不得不承認,那些人是在挑戰警方的權威,只能說:「看來他們是想趁小琤生病報復她,你們放心,我們會保護小琤,絕不會讓他們再有下手的機會!
「保護她的責任交給我,你們只要找到那些想傷害她的人就行了!狗蛾粫D態度冷硬,不容人拒絕的自行決定,引起在場警察的不滿。
「你是誰?你以為你能夠比警方提供更周全的保護嗎?」艾薇對這個突然出現就掌握大局的男人不悅,更對他藐視警方權威的話語而生氣。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范昊旸冷冷瞥她一眼。
「小琤是我的學妹,又是一名警察,我當然要關心。」艾薇被他明顯輕視的態度激怒。
范昊旸這一次連話都懶得回答,只是凝視著文晴安說:「讓我保護你!
文晴安長睫輕搧,雖然余悸猶存,但蒼白的臉卻因為他的注視,浮起淺淺的紅暈,不假思索的頷首。
「小琤!」艾薇忍不住揚聲道:「你在想什么?他只是一般市民,怎么對付得了那些黑道人物!」
范昊旸輕睨艾薇,自信的說:「他們不敢動我。」
眾人因他的自信而怔楞。
范昊旸轉頭問鄒母:「我想她在我那里會比較安全,只要她不在,你們也不會有危險,可以嗎?」
鄒母眨眨眼,好一會兒才嘆道:「你都作了決定,我能說不行嗎?說實話這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她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我會保護她直到事情結束!狗蛾粫D轉向文晴安,溫柔的說:「我陪你去收拾行李,我們馬上離開!
文晴安羞赧的望了他一眼,乖順的隨著他上樓收拾行李。
艾薇呆呆的看著毫不反抗的文晴安,直覺天要下紅雨,晴天要打雷了。
「鄒媽!這是怎么回事?那個男人是誰?如此不可一世、自傲自信到目中無人的地步。更可怕的是鄒琤的改變,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
「這……范先生真的很有本事的,你們就不用擔心小琤了。」鄒母雖然對將文晴安交給范昊旸,心中仍是不安,但若老天如此安排,她也只能順天而行。
「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但小琤是警察,是我們的責任,那個男人憑什么以小琤的保護者自居?太不合理了嘛!」艾薇氣得跳腳。
「嗯……」鄒母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王諾奇,若有深意的嘆道:「諾奇,小琤她……恐怕要辜負你了!
霎時,滿室靜寂,所有人全看向臉色陰霾的王諾奇。原來如此啊……
☆ ☆ ☆
提著簡單行李來到范昊旸的家,文晴安來不及驚嘆這棟大宅的幽深典雅,就被一只朝著她狂奔而來的巨大動物嚇得后退。
「唐朝,坐下!狗蛾粫D將她護在身后,低聲斥著愛犬。
唐朝吐著舌,遵守命令立即停住奔馳的腳步,在他們面前坐下,只是一對好奇的眼仍盯著主人身后的陌生人打轉。
「這……這是……」文晴安拉著他的衣袖,臉上的神情有些慌、有些怕。
「他是我養的狗,叫唐朝。」范昊旸笑看著躲在自己身后,卻又忍不住探頭看唐朝的文晴安。
「好……好大喔!顾龥]見過狗,實際上她見過的動物著實有限,只是唐朝骨碌碌的眼,黑色如墨的毛,以及英姿煥發的神情,看起來威武又伶俐,若非畏懼它體積的龐大,她還真想摸摸它。
「你想摸摸它嗎?」看出她眼底的渴望,他輕聲問。
「可以嗎?它……它不會咬我嗎?」
「放心,牠很乖的。」說著,他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按放在唐朝的頭頂。
唐朝眨著眼,任著新嬌客撫摸自己。它的乖順讓文晴安放下心,不再躲在他的身后,主動走到它身邊摸著它短而柔順的毛,溫暖得讓她想抱著它不放。
唐朝嗅聞著嬌客的氣息,伸出舌頭舔她的手。文晴安先是一怔,繼之朝著范昊旸興奮的笑。「牠舔我耶!」
「它喜歡你!狗蛾粫D笑看她流露出天真無邪的笑靨,更加溫柔。
立在一旁的傭仆,帶著好奇的眼看著親近唐朝的女子。每個人的心里都泛著問號:這個女人是少爺的什么人?
范昊旸瞥向站在一旁的傭仆,淡淡地一笑,朝管家張媽說:「張媽,這位是文晴安小姐,文小姐會在這里住一段時間。」
文晴安聞言立即放開唐朝,羞赧而有禮的朝眾人微微頷首。「你們好。」
聽聞一群人的抽氣聲,文晴安更是被他們搞得莫名其妙。
「對了,等一下打電話找盧偉來,我要重新更換屋子的安全設備!狗蛾粫D對眾人驚異好奇的眼神視若無睹,一徑交代道。
「是,少爺!箯垕屪焐匣卮鹬浑p眼仍是眨也不眨的望著文晴安。
范昊旸早料到帶文晴安回來會引起騷動,一來他從未親自帶人回來,更遑論讓一個女人住在家族的古宅;二來則是她與自己房里畫像中女子相似的容貌,只要打掃過他房里的仆人,都會看到那一幅畫,自然會對文晴安的出現感到驚詫。
「文小姐是我的朋友,不準你們對她亂說什么話。」范昊旸嚴厲的黑眸掃過眾人,淡淡的警告眾人。
「是。」
「我帶文小姐去客房,記得CALL盧偉!
「好的,少爺!箯垕尮Ь吹目粗蛾粫D一手拿著行李箱,一手輕放在文晴安的手肘上,態度溫柔得恍似他人。
等兩人上樓后,張媽轉身解散眾人,緊接著去打電話給安全主任盧偉。
遠離了眾人驚奇的目光后,文晴安忍不住問范昊旸:「他們為什么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有哪里不對嗎?」
范昊旸推開一扇門,溫笑道:「你很好,只是我從未親自帶女人回來,所以他們才會覺得驚訝。」
「哦!刮那绨猜犚娮约菏撬谝粋帶回家的女人,不由得紅了臉,眼中泛著喜悅的光芒。
范昊旸看著即使臉腫了一半,但那悄悄揚唇淺笑卻美得讓他揪心的美麗神情,一時間有些恍神,心臟如擂鼓的跳動著。
「你的臉……痛嗎?」他的手不自覺地輕撫上她紅腫的臉頰,目光中的不舍讓文晴安的一顆心怦然跳動。
「不痛了……」她清亮盈波的眸中,倒映著他的身影。
由她眸中看見自己異樣的神情,讓范昊旸倏地清醒,放下手,他轉身,刻意轉移話題,「你暫時住這個房間,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再幫你換!
他拉開距離的舉動,教文晴安有些失望,只能暗嘆口氣,將險些表露于外的感情重新壓回心里。無意識的看著顏色柔和、寬敞卻溫馨的房間,很是喜歡。
「這間很好……這是誰的房間?」
「我的表妹在出國念書前,曾在這里住了一段日子,這里是她的房間!
「表妹?」她咬著唇,迅速看他一眼又垂首,低聲問:「你們……感情很好?」
「她就像我的親妹妹,感情自然好。」
「像親妹妹,卻不是親妹妹……親上加親,應該也不難……」語音戛然而止,文晴安驀地漲紅臉,她怎么會將心中的猜忌說出來?
范昊旸一怔,抿嘴笑道:「在這個時代,我們是不興親上加親這種事,不論是堂妹、表妹,有血緣關系的男女,是不允許結婚的。」
不能結婚?文晴安松了口氣,但隨即又為自己的想法而慚愧。
「她……就是你表妹?」為掩藏心中的不安,她連忙轉移話題,將目光移到書桌上一幀他們所謂的「照片」,就像是將人給鎖在紙內般真實的照片。
照片中一名年輕美麗的女孩,勾著范昊旸的手臂,淡淡的笑著。
「嗯,這是在她出國前一年照的照片!狗蛾粫D拿起相框淡笑。
「她很美麗!
「是的。不過,這是她長大后唯一同意照的照片,她不喜歡照相!
文晴安看著照片上的美麗女孩,好奇地問:「為什么?」
「不知道,她沒說原因,我也沒有問!辜词故菍μ巯У谋砻,他也沒有那種欲望去探入她的內心。
一直覺得自己冰人的稱號是名副其實,誰知在與文晴安相處愈久,愈加懷疑他這個稱號是否言過其實?
「我住這里她真的不會介意?」文晴安張著溫潤晶亮的眸望著他,不安的問。
「她不會介意。倒是你以往是個富家千金,身邊都有隨侍的侍女,如今沒有人服侍你應該不習慣吧?我會吩咐張媽安排一個人專門服侍你!
「不,我不需要別人服侍我,我可以照顧自己。」文晴安搖頭道。
以往她是個隨時會咽氣的人,加上養在深閨,什么事都不會做,所以必須依靠他人照應,現在則不然,她擁有健康的身體,她不想再事事依賴別人了。
縱然她留在這里的時間不確定,但只要她停留在這個時代一天,她希望自己給范昊旸的記憶不是一個脆弱、一折就碎的搪瓷娃娃。
范昊旸深凝著她,眼神莫測復雜。「晴安,你不需要勉強,有人服侍你、陪著你我比較不擔心!
聽著他喚自己的名字,文晴安的臉上有抹淡粉紅暈。不知幾時開始,他就直喚她的閨名,讓兩人的距離倏地拉近許多。
「擔心什么呢?這里人這么多,我不會有問題的。再說,我已經怕了被人亦步亦趨的跟著,尤其被當成什么都不會的人,那感覺并不好受!
「我不是那個意思!顾櫭嫉馈
文晴安一雙盈亮的眼眸輕柔如水,輕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的身子不再羸弱,即使短暫,我也希望能自己照顧自己,好嗎?」
身子羸弱?短暫?
幾個詞句教范昊旸的決心開始動搖。他真的想讓她再回到那種纏綿病榻、一吹風就病倒,過著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
紛亂的思緒充塞他的腦中,送她回去,抗拒命運、留她下來,順從天定,兩股力量在他心中拔河。
范昊旸,你說要待她如妹,你忘了嗎?
他不斷警告著自己,可每次望著她,心底泛起的柔情卻明白告訴他,他在自欺欺人。
「不行!」他毫無自覺的低斥自己。